晴空万里的天气,你驱车到了法国里昂的一栋位于市中心的小公寓楼下,在路边慢悠悠地放下车窗。
公寓门口一头亚麻自然卷的少年就像个放学等家长来接的小学生,乖乖地背着自己的双肩包站在原地左顾右盼。当发现车内的你时,脸上立马洋溢起显而易见的兴奋笑容。
“早上好金麦!”
蒙斯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早。”
你象征性抬起手臂挥了挥算作打招呼。
“几天不见,你身上总算长了点肉。”
蒙斯不好意思地傻笑两声:“是吗?我没感觉出来,不过来里昂后的伙食确实比之前好一些,所以每天就多吃了点。”
你点点头。
“挺好。”基地免费的伙食不吃白不吃。
随意聊了两句,也不见这孩子除了在车旁站着外再做点其他动静,你直接催促道:
“愣着干嘛,上车。”
蒙斯没动,一脸为难地看着你。
“金麦……”他似乎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才终于鼓起勇气把后面的话说出来,“那个,我能不能不坐你的车?”
你挑了挑眉。
“那你自己走过去?我帮你看看,从这里步行的话大约需要五、六个小时,坐公交会绕路,最快也是三个半小时,等你到了,那边的黄花菜也该凉了。”
“可是我……”
蒙斯的嗓子里像卡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憋红了脸也没把想说的吐出来,表情纠结得不行。
你不用猜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哎,算了,看在这孩子已经坐上你车两次的面子上——虽然关于第一次他已经毫无记忆,要是记得的话估计就压根没有第二次了。
“上来吧。”你主动帮他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好言好语地叫人上车。“我会开慢点,正好有事要跟你说。”
“那好吧……”
少年挣扎了几下,还是很没意志地向你妥协了,慢腾腾地爬上你的车,坐好后立马为自己扣上安全带,将背包抱在身前。
你重新发动车,余光扫了眼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双肩包。
“包里装了什么?”
蒙斯老老实实地回答:“是你前天让负责人转交我的东西。”
你让人转交的?
“那东西是让你放身上,不是让你放包里。”你无语地转头看了他一眼,问他,“你觉得当敌人冲上来的时候你还会有时间翻书包吗?”
“哦哦,对。”
少年小鸡啄米的点头,连忙从背包里拿出自己刚刚到手的配枪别在腰上,完事后还小心翼翼地用衣摆将枪形藏好,要时不时回头确认一下,生怕车里有第三个人发现他腰后边藏了把枪似的。
你看了眼后懒得管这傻孩子,一边开车,一边想到什么就问点什么:
“最近英语学的怎么样?”
“已经背完一本词典,词汇量感觉比之前好多了。”
“记得改掉口音这毛病,不然你照样能够因为说话的问题暴露自己。日语呢?”
“日语我是第一次接触……刚刚学会最基础的对话。”
“闲着没事时多练练。射击如何了?”
“教练说我比上周强了好多,五发里能中两个十环,再练段时间就能够保证命中率在百分七、八十。”
“差不多够用,足够保命。”
“嗯嗯!”
你:“……”
少年很认真地点头,而你莫名感觉自己好像一个管孩子学习的老父亲。
——
“金麦。”
在你开始自我反思的时候,蒙斯将视线投到了窗外的风景上去。他看了好一会儿,聪明的少年就眯起了双机灵的眼睛,用悄悄话的口吻问你:“我们这是要去哪?”
你直接告诉他:“资料已经发你邮箱了。”
“!!!”
少年立马激动起来。
“这次是终于要带我去做任务了吗金麦!”
啧啧,一惊一乍的。
这小孩自从跟在你相处一段时间,摸清你脾性后似乎就再也不害怕你了,完全没了刚见面时的那副胆小怕事的模样,百分百解放天性,是个真正十四五岁的孩子。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是的,是你期待已久的事。资料提前发到你邮箱了,任务的内容言简意赅就是销毁所有物证,已经除掉一个人。不过,”你没给他提问机会,继续说,“这人卖出去的那些数据我已经提前处理掉了,现在是去销毁原数据,以及处理掉这个不讲规矩的情报贩子。”
刚兴冲冲地把手机掏出来的蒙斯听到最后一句时动作停了下来,愣愣地转过头。
他傻乎乎地睁着大眼睛问你:
“‘处理掉’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他弄死的字面意思。”你冷酷无情地向他宣布,“这是你的任务,贝尔摩德特意指派的。”
“什么??让我来吗??!”
“对,没错。”
少年立即乱了手脚。
“可是!我我我我……”
“你不是说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可难道,我不是——”
“好好看邮件。”
你打断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的语无伦次的话语,语气异常严厉地说:
“里面有资料的具体存放地点,以及你的目标长什么模样,到时候可别弄错。”
“……”
他被突然变得严格起来的你生生吓到了,一扫往常的活跃,像只受惊的兔子缩在座位上,抱紧自己怀里的背包,默不作声地低头捧着手机,开始阅读起邮件里短短的几行文字。
你没再管他,维持平稳的车速开往目的地。
——
距离预计的行动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其实如果是你一人独自做任务,压根就不会有这种精确到几时几分开始的详细行动计划,这些都太过于麻烦和琐碎,你不爱操这份闲心,更喜欢在了解大致情况后,直接扛上装备冲进去,进去后再见机行事——但这种称不上策略的策略只有你在用,连TOP1都要费点心思规划出大致的行动轨迹。这次毕竟是带新人,走心点,不能把人带坏了。
你靠在驾驶座上,盯着外面的白云朵朵看了老半天,最后百无聊赖地收回视线。
“玩游戏吗?”
你看向一旁已经盯着手机里的那张大头照看了将近半个小时的少年,语调轻快地询问道,
“True or False.”
蒙斯愁眉苦脸地摇头,眼睛没离开手机屏幕。
“金麦,我现在真的真的真的非常紧张,拜托你别再开玩笑——”
“这个任务将单独交由你完成。”
少年顿时大惊失色。
“什么?!!”
“我非常信任你的能力。”
“谢谢,可我真的——”
“你现在只有一次机会对我说你想退出。请问,哪一句是真话?”
“呼。”
他松了口气,瘫软到座椅靠背上。
“金麦,我真的很紧张,请别再这样逗我了。”
“……”
以为自己已经明白你全部意思了的少年没发现你墨镜后的无声叹息。
你隔着深黑色的镜片,用一双沉寂如死水的眼睛注视他。少年干净的脸上一览无余的紧张与无措像忽闪的红蓝色灯在你眼前参差交错,在炫彩的光晕里构成副混沌、凌乱的现代画面——
最终你拨开了画中的所有色彩,露出底下苍白而真实的灰调。
“你只需要负责我交给你的,数据的事我来处理。科伦的安全屋里没有守卫,全靠机关保护。安全屋整体构造你已经看过记清,就不存在在里面迷路或者误触机关,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准确地找到他。”
“我……”
“放松点。”
你伸出只手,轻轻拍了拍少年并不结实的肩膀,给予他为数不多的安慰。
“我又不会把你丢这不管。”
“……谢谢。”
焦虑一路的少年总算关掉了自己快要耗光电量的手机。他用力揉了把自己僵硬不已的脸蛋,就像拨动两下身上的开关键,整个人重新振作起来。
恢复神采后的蒙斯又转头望向你。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微微颔首。
“说吧。”
然后,就听到他态度十分小心地向你抛出了个简单的难题:
“金麦,你杀人后会感到难过吗?”
你沉默了两秒,反问他:
“你知道你家是干什么吃饭的吗?”
少年一愣,之后表情黯然地低垂下眼帘。
他说:“我跟它没关系,它早就不要我了。”
“那我可以告诉你,你这问题要是问贝尔摩德,或者组织里的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会毫不留情地嘲笑你的幼稚可笑。”
“可我问的是你。”他执拗地看着你。
“不会。”
你避开蒙斯的眼睛,抽出自己腰间的枪,面不改色地对他说,
“我不会,你也不要有这种没用的感情,它会把你害死。”
子弹已经上膛。
你一把拉开车门,扭头叫上还傻楞在那的少年。
“走了,小兔子。”是时候该一夜长大了。
……
“找到人了?”
“找是找到了,他真的就在你预判的那个房间里睡觉……”
“动手了吗?”
“还没有……”
“那还不快去?弄完了早回家。”
“可我……”
“要我陪你?”
“我……”
“走吧,我陪你过去。”
“可、可是金麦!他会不会突然醒来?”
“不会,进来时顺手丢过一颗催眠弹。”
“原来你之前已经来过了。”
“现在,我数三二一,你动手。三,二,一。”
“……”
“动手啊。”
“……”
“你之前不说已经想好了吗?”
“我……”
“不敢开枪?”
“……”
蒙斯僵硬地抬着手臂,迟迟无法扣下那道扳机。
“……”
唉。
你走过去,从少年的手中拿走他的配枪。
“那就不用开了。”
砰!
……
两天后,阴雨蒙蒙的英国伦敦。
你穿了条蓝色沙滩裤,刷着双随时能去海边冲浪踩沙滩的人字拖,两手插裤兜,依旧戴着副墨镜,以一种与阴郁贵气的英格兰截然不符的形象慢慢悠悠地溜达在寒气逼人的伦敦街头。
旁边有只胖橘迈着小花步,同样晃晃悠悠地从你脚边路过,它在每每走到离你十米远的地方时便会停下来,端坐在地上回头等你。
你看它吃得圆滚滚的身材板儿忍不住发笑,干脆在走到一个公共长椅边时蹲下身,变戏法般从口袋里摸出根火腿肠,朝不远处的橘猫伸手。
“喵喵,过来开饭啦。”
面对你热情的招呼,橘猫先是蹲坐在原地傲娇地看着你,的火腿肠,等了几秒后,才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朝你走来。
“喵。”
它将脑袋凑到你手边,用小巧的鼻子闻了闻火腿肠的包装纸。
“我帮你拆开呀。”
你撕开那层包装纸,掰下一小坨火腿放在地上。
橘猫向后退了两步,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火腿,像把它当成了自己的猎物,刚弓起背准备捕捉,谁知突然——
“汪!”
猫咪被吓得瞬间炸毛,立马窜进旁边的花坛里消失不见。另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则直接凑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叼起地上的火腿肠吃进嘴里。
“实在抱歉先生!”
一个标准英伦腔的男声从不远处匆匆赶来。来人穿了身跑步装,他一上来就连忙将手中的绳子套到自己宠物的脖子上,然后带着十足歉意的跟你解释说:“它的绳子被它刚刚玩掉了,一时间没追上,它没给您造成什么损失和不便吧?”
已经从地上直起身的你低头看了看本该放了块火腿肠的地方,现在那里只剩一滩湿漉漉的口水,以及一只流着哈喇子的萨摩耶眼睛亮亮地盯着你,手中剩下的大半根火腿。
“没有。”
你摇摇头,顺手撸了把已经凑到手边的狗头。
萨摩耶没有抗拒,乐呵呵地任你瞎摸。
“那就好。”
狗主人笑了笑,浅棕色的眼睛让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友善好相处。
“如果方便的话,请问能替我牵一下狗绳吗?我着急想去趟附近的卫生间,马上就回来。”
“当然没问题。”
你没怎么犹豫,笑着接过对方手中的狗绳。
主人离开了,萨摩耶乖乖坐在你脚边也不叫唤,黑溜溜的眼睛时不时看看你,时不时看看你手里的火腿。
“行了,都给你。”
你坐在长椅上,拍了拍它脑袋,然后将剩下的火腿肠都拆开放到了地面上。
它尾巴摇得更欢了。
十分钟后,对方从离开的方向原路回来,手里拿了两杯咖啡。
他走过来,坐到你旁边的空位上,然后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你,接过狗绳。
“太感谢了,你也很喜欢狗吗?”
你接过咖啡抿了一口。
“当然,动物都挺好。”
“我也是这么觉得。”
这个一口标准英音的男人向你友好地伸出只手。
“很高兴见到你,金麦,我的代号是野格圣鹿(Jagerneister)。”
“其实我们早就见过面了。”
“?”
你在对方惊讶疑惑的眼光下,露出墨镜后笑眯了的红眼睛,伸出自己的右手与之握上,热心地给他提示:
“在波尔多机场的候机楼,你不小心弄掉了你的证件,MI6的特工先生。”
说个事,存稿两天,两天后见亲亲(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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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金麦酒(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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