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载着一群除了同样的目的地之外毫无共同点的人。
我们在位置上安顿下,听着前排戴了一身不同品牌珠宝的年轻女孩在中年男人耳边嘟囔“你给你老婆买,都不给我买。”
中年男人“啧”了声没有作答,也可能是他低沉的声音融进了发动机的轰鸣里,我没听见。女孩继续哼哼唧唧的,直到他说了一句“等直树的学校安排好我再陪你来一趟就是了。”
他是个丈夫,是个父亲,或许曾经也有过每次出差习惯性买一些纪念品和礼物带回家的那种井然有序的生活。往远了说,或许还有过在朋友的起哄下追求那位后来成为他夫人的女人的时光。眼下既没有天灾,也没有**,好好的生活就在某个平常的工作日出了故障,然后像是脱轨的火车一样驶计划外的轨道。
人类啊,就是这么脆弱的一种生物。
而那个贪心的女孩在这段顺利得异乎寻常的外遇关系里变得愈发大胆起来,终于将耳环以宣战的形式送到了男人的外套口袋里。
她太年轻,尝到了太多甜头,不知道在哪里止步。
安室透当然也看见了。在男人起身去洗手间,在门关上的瞬间他闲聊般开口:“那个男人就是以妻子的名义在soho区开了家画廊并在开业日送上的古董珠宝的那个织田尚晖吧?在艺术圈也是一段佳话了。”
我瞥他一眼,心领神会:“人有钱了就爱装风雅,这种圈子里的人最要体面了,有什么比经营画廊更好的trophy wife形象?”
他拿捏着嘲讽的语气冷笑一声:“这种男人可是会为了维护家庭面上的和谐不择手段的,毕竟家庭就是脸面啊。”
我接上话:“说起来他妻子娘家也很厉害,先前PD地产被联合起诉,那些上诉人连带代理律师全部‘发生意外’死掉的那家企业。”
“真不敢相信法治社会还能发生这种事。”他装模作样重重感叹道。作为这个法治社会的漏网之鱼,他讲出这话来也是讽刺拉满。
前座传来细细簌簌一点响动。我们不再说话,各自休息。
从纽约到东京的航程有足足14个小时,在吃完第一顿饭后我就在座位上睡得像被柯南用麻醉针狙击了一样。中途我醒来过一次,睁眼见他靠在枕头上睡得安静,莫名看起来很乖的样子。我的脑子似乎想要思考些什么,但一闭眼就睡过去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抵达成田机场了。
被叫起来的时候我睡的正熟,站在下飞机的队伍里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眯着眯着差点倒到前面人身上,被安室透眼疾手快地一把拉过来。
“困成这样?”他的声音在我头顶不大真切地响起,我迷迷糊糊应了声。
下了飞机一路跟着他走,自从发现跟他呆在一起完全不用带脑子后我就什么都不自己考虑了。站在标着gate32的门口,我突然瞄到边上的咖啡店,感觉此刻缺氧又缺水的很需要一杯冰拿铁。
“我去买杯咖啡。”
“车快到了。”
“我太需要咖啡了。”我不理会他,说着就往咖啡店走。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跟上来,“麻烦精。”
“你对陌生女人这么好,对我一点耐心都没有!”我用前面那个妹妹的句式嗔怪到,边上路过的人纷纷用看戏的眼神望向他。
他懒得多说一句话,看向我的眼神里写着“又开始了是吗?”这几个字。
路上时雨给我打了个电话,没什么别的,就说和打游戏认识的那个弟弟成了,我对她简单地表示了下祝贺。不能怪我敷衍,主要是我觉得这种恋爱就像快餐一样简易而又廉价,但她开心就好。
快到米花的时候我给gin打了个电话,他让我也顺便告知bourbon晚上7点到东京湾码头23号仓库集合。
原来我也会在前期稍微参与一点他们的行动,不过从来没被这样通知过去集合,我微妙地感觉到一点不同。虽然在之前gin随口商业夸赞我几句时我那咸鱼上司说着“反正在我这儿也没什么事,这孩子你就随意拿去用吧”毫不犹豫地把我上贡了,但一直没有正式的人事变动。我看了眼邮箱,里面并没有sake的邮件,想了想他应该也不至于,如果真把我划过去了至少会和我说一下。
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晚上能见到这段时间让组织吃瓜吃了一圈的那个小姑娘。
“你知道gin从美国带回去的那个女孩是谁吗?”我双手环抱在胸前,摆出vermouth那种带着三分冷淡三分倦怠三分神秘的架势,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Paul G. Anderson的女儿吗?”
......可恶,这个人为什么什么事都知道得这么快,这还叫人如何装逼。
“嗯,你消息倒是快。”我继续装出平淡的样子。
“你也在意gin和她的关系吗?”他此刻的语气特别的讨人厌。安室透有两种状态,一种是任劳任怨的贤惠能干妈系男友风,另一种是傍上富婆的华丽刻薄男公关风,两种状态如同太阳和月亮一样无缝衔接,分不清哪种是演的哪种是真的。真要仔细分析的话,他有时候做饭的间隙也会偶尔爆出两句刻薄男公关人设的台词,而在刻薄状态中隐隐又会透露出些许妈里妈气的关心,简直就是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融状态啊!
说回那个妹妹的事。我对柯南后续剧情不了解,不知道这个女孩是原本剧情中人物还是和我一样的游戏玩家——为了给玩家更好的体验,避免模拟人生中的孤立感,游戏会让每个玩家遇到2-3个玩家,所以我能不在意吗?
当然这种事情是不能告诉他的,所以我深沉中带有几分批判地瞥向他:“真肤浅啊,bourbon。”
“......”
为什么露出无语的表情?你难道不应该在我义正言辞的态度下觉得羞愧才对吗?
“那可是 Anderson的女儿,你难道不好奇?”我话音一转。
Paul G. Anderson是组织的首席软件工程师,在行业里是个传奇一样的存在。他早年为英国政府工作过,后来被招募进组织,最近被组织派到欧洲了,而他的女儿正好在这个节点上被gin带回日本,其间关系耐人寻味。
“好像只是个普通的女孩,没听过什么传闻,可见被爸爸保护得很好的样子。”他也换上了言归正传的样子,只不过对这个话题兴致不高。
***
当晚7点,在波光粼粼的码头旁,我终于见到了那个女孩,头上顶了一个红方阵营的牌。
......?
我看向她,没反应过来她玩的什么东西。就像我在第一时间看向她一样,她也在第一时间看向了我,露出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们的视线点到为止,生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即使是在这种场景,她往gin身边一站给他站出了接侄女下晚自习的既视感,同样的黑色衣服穿在她身上就像财阀家小女儿学校里的制服。不过凭我的经验,这种小白兔外表的女孩可往往都不是吃素的。我迫不及待等gin讲完任务后找机会和她讲话了。
“我们组来了两个新人,这位是芦田奈绪。”gin三言两语地略过了她,把目光转向我,“还有一位也算不上新人了,大家都认识。”
“前段时间sake和我沟通过了,你的工作内容不变,只是划分到我们组来,必要时候也需要你配合做些事,没问题吧?”
没问题,能有什么问题呢。我脸上挂着平静专注朝他点头,拇指在sake的对话框里狂按问号。
Gin只扫了我一眼就继续讲接下来的任务了,我压下想揪住sake衣领发疯的心情听他说。
“这次的任务对象是野宫瑞人,他是JS和那些供应商的中间牵线人。bourbon和g去弄清楚他们下次的交易地点和时间,在交易之前不要打草惊蛇,再看看他手上还有什么别的。Chianti、korn跟我去杯户市跟着大冢制药的人,芦田继续监控他们的行踪。Scott,你盯紧丸尾纯一郎这只老鼠,一旦他有任何可疑的举动就把他干掉。”
Gin布置任务向来言简意赅,带着种“听明白了就去干活”的利落说完话就散场。我也压下好奇转头走人,等着有机会再和那个玩家沟通。
安室透往前走着,我下意识跟着他,他突然回过头来看我,冷冷清清的声线里带着点揶揄:“怎么?你要跟我回家?”
我才反应过来我们已经回米花了。“习惯了习惯了...”我挠挠头,掏出手机开始叫车。
“走吧,先送你到家。”走到车前,他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不得了,安室透主动送我回家了。坐进他车里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这种事换以前他多半是不会做的,显然在美国的这一个多月相处还是有用的,恋情整不起来至少还有点同事情谊。
其实组织里暧昧关系还挺多的,都是差不多年龄的人,不分日夜的工作让大家的生活高度重合,很容易就跟平常经常搭档的人发生点什么。不过我不太喜欢这种关系,谈恋爱的话还是谈上班不会见到面的那种好,这样两个人就是空闲时间一起享生活的福,而不是打工时候吃牛马的苦。
要不是游戏身份除了阵营之外没有选择的话我才不会以同事的身份攻略他呢。我靠在椅背上瞄了眼边上开车的人,他恐怕也是对同事半毛钱兴致也没有的那种。不过组织里的人身份特殊,确实也难以想象其他恋爱方式的开端,据我这两年的观察,组织大部分人除了同事以外都没有其他朋友。
真是糟糕至极的工作生活平衡。
“bourbon,你平时没事的时候都做什么啊?”我思及此处便随口问到。
他好像对这个问题有点顾虑,沉默了下才说到:“看看书或是电影。”
我百无聊赖望着窗外街景,没等到后半句话,才发现他是已经讲完了。
“没了?”我惊讶转头看他,他瞥我一眼,“你不和朋友出去玩的吗?”
“我可不像你这么空。”他略带嘲讽地说到。
好了,他跟rum指定有些深刻的关系。组织的普通不可能忙成这样的,除非是受到上级重用的心腹。我在心里暗自分析着,还好自己向来与人为善,没摆什么前辈架子,我跟他在组织的地位还不见得谁高谁低哦。
虽然我也不想卷工作,但是低人一头的感觉也不是很爽。果然接下去还是要好好抱住gin的大腿啊。
“原来你不是gin的人啊,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他组里的。”他突然开口到。
我其实一直觉得组织里的组织架构是有点乱的,强迫症上来就很想给它撸撸顺,不过我还没到能做这事儿的位置。至于我的职务,这事儿一两句也不太讲的清楚,于是我说:“没所谓,反正接下来就是了。”
“sake是你直属上级吗?在此之前好像都没怎么听说过。”
真不得了了,安室透他不仅送我回家,还关心起我的工作来了。
“喔,正常正常,他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我摆摆手。
说实话,人一辈子能碰上个这样佛系的领导,真的愿意把这个班上到退休,尤其是在这种高薪环境下。
他闻言笑了笑:“你摸鱼的本事就是跟他学的吧?”
“没错~我可是他的得意门生。”我骄傲地说。
“真是遗憾,我看着下你的好日子算是到头咯。”他见我得意,哗啦泼下盆冷水。
从嘻嘻到不嘻嘻只需要安室透一句话。
到我公寓楼前,我下车后才注意到他的车是辆白色马自达,怪不得那天我说白色难看他回我灰色也丑,原来如此。
想到他前面泼我冷水,我走出两步后一个回头,拉开车门——
“果然灰色马自达比白色好看一百倍!”
看到车里他的表情由讶异转为无语,我满意地关门回家了。
“bourbon,你平时没事的时候都做什么啊?” ——first blood
“你不和朋友出去玩的吗?”——double kill
零零沉默,零零流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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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回国日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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