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N垂着头仔仔细细的看了很久自己的掌心，每一条纹路被染上红色，像是崩开在他眼前的，血……，眨了很多次眼，还是血的颜色。

他想起那个背叛他的人……，入部雅重，杀了他之后，血液四溅，刚好有一滴溅在了他的眼睛里。

那个男孩嘲笑着，嘴角裂开笑的疯狂，献血从他嘴里往外涌，在他的眼睛里，N看到了拿着刀的自己……。

苏格兰看着N拿出纸巾擦了很多下手，白嫩的手心很快被擦的通红，还是皱着眉将一根根手指擦干净。

“樱木。”

苏格兰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N的动作。

N捞着一旁的玩偶闷闷的“嗯”了一声。

苏格兰继续说道：“擦得不疼吗？手刚刚碰到什么被弄脏了？”

“嗯，不擦了。”

苏格兰无奈道：“是眼睛难受吗？”

N诚实的点点头，“嗯。”

苏格兰问道：“带你去医院看看？”

N摇摇头，“不去，我眼睛没有问题。只不过是看东西有点……晃眼。”

苏格兰挑眉，扭过头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哦——，只是这样吗？”

N眨眨眼，发现随着他的话颜色开始慢慢消退，他镇定的回答：“只是这样啊。”

苏格兰偏头看了看他，上下打量，没有发现任何问题，随后点点头，“好，回去好好休息。”

苏格兰却想起什么似的，装作无意的问道：“刚刚……，怎么拉开我的手。”

N被他突然的问题惊得猛然从玩偶身上抬起头，好突然“……”

“想知道？”

苏格兰脚踩刹车，淡淡的说了句，“到了。”

有点相似的场景，似乎才刚刚经历过，但是再经历第二次，心情真的很微妙。

“绿川…，我的坦白让你感到高兴吗？”

N偏过头笑着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苏格兰侧过身，直视他的眼睛道：“对。”

“但你不愿意说，我就不会再问。”

N被他的话说的心脏有些酸涩，手指搓了搓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楼梯口，阳光正斜斜的从外面照射进来，洒在苏格兰的身上，连他身上的暖意都精准的被N捕捉。于是鬼使神差的，隔着指尖吻他。

以为是空欢喜一场，没想到对方会轻轻的握住。就像此刻，以为是自己无意识的倾诉，但依旧有人愿意把他放在心上。

他喉咙动了动，突然笑出声，胸膛的难过一扫而空，“绿川，我只是觉得，我会给你带来危险，而我现在应该把主动权给你。”

“在组织里交付信任是很危险的事。”

“我们本来只是一场交易，我的目的是找到丢失的东西，你的目的我不想知道，但无论什么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但是现在，我要向你坦白，我想要更多的信任。”

N眼里的认真不能作假，他直视着苏格兰那双幽深的眼睛，可从里面的讶异看出了一点纵容，于是大胆起来：“一直是我在回答你的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对我为什么这么纵容。我今天差点就亲到你了诶。”

苏格兰刚刚还在震惊他的直白，就被逗笑了，“我了解你，你可不会真亲。”随后重重的说了三个字，让少年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羞耻，只有父亲调侃的时候会这么喊。

“小、少、爷。”

他怎么知道……。

N用玩偶挡在脸上，羞赧的耳根开始泛红。苏格兰在想，发现了，一害羞耳朵就开始变红了……，脸却不会，真是神奇。

苏格兰将他的玩偶往下拽了拽，看见露出整张脸低低的笑出声，在他害羞和愤怒的眼神中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可低沉的嗓音，和骤然改变的神色，柔和的路灯打在他的脸上像是铺上一层阴影，让N紧了紧手中的玩偶，“N。”

“等等，……绿川，这个时候就不用吓人了吧。”

苏格兰无奈的笑笑，“抱歉抱歉。”

“但是，樱木，从我们刚认识到现在，你不是一直在试探吗？”

N愣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动作却是默认了这个事实，他垂着头有种被发现心事的逃避，手指抠着玩偶的拉链揪来揪去，就是不吭声。

“在试探我会不会说吗？”

“但是这样的试探，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吧。”

N无奈的戳了戳柔软的玩偶，有些郁闷：“没有办法，我想找到我丢失的记忆还有父母的死因，但是Boss一直在监视我。”

“你刚开始愿意给我留下很多时间，我想，应该可以期待一下吧。”

“但是之后……，如果你觉得我的喜欢也是试探的话。”

苏格兰手指摩挲着方向盘，沉思片刻，他轻笑一声“樱木真是……。”

自己可以试探，别人不行。

“好，我答应你。”

“可是同样的……。”

N匆匆说了句，“我也会把我的信任都给你。”

然后故作可怜的看着他，“可以吗？”

苏格兰被逗笑了，眼睛笑得像一弯月亮，“我接受。”

N倾身靠近，可怜的玩偶被放在了脚边，像是心脏有了落的地方，不再是进退两难的空荡，他伸长胳膊拥了上去，埋在人脖颈处闷闷的开口：“绿川……。”

“嗯？”

“你要是，想要和人有一个以后，能不能先考虑一下我。”

苏格兰似乎隐隐约约嗅到少年身上的香水味，夹杂着一种清甜的木质香，闻言只是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开口道：“你这是在和我表白吗？”

N坚定的点点头：“嗯！”

苏格兰小声笑着说：“你还小。”

N猛然拉开两人的距离，让苏格兰有些迷茫的眨眨眼。

N的嘴角立刻拉直，扁着嘴：“明年就成年了。”

苏格兰才恍然般，借着月色端详起少年的脸，头发比起初见要稍微长了，隐隐看见小时候的自然卷，看起来格外乖巧，此刻正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自己。

想起相处的点滴来，又让人不自觉心酸。

他是从深渊里爬回来的，可依旧毫不掩饰自己的善良，其中的毅力和坚定才是令人敬佩。

现在大概也只是对自己有些依赖吧。

苏格兰拍了拍他的头，“樱木，应该分得清依赖和喜欢吧。”

N有些茫然的看着他，苏格兰叹口气又笑着的继续说道：“因为只接触到我，所以会有依赖，而不是喜欢。”

N却不高兴了，他嘟囔着说：“我还经常看见羽原弘则呢，我也不喜欢他。”

苏格兰挑眉询问：“你不喜欢你的养父？”

N撇撇嘴，“那种人……，谁会喜欢。”

苏格兰点点头，想起羽原弘则，看起来温和实则十分强硬，公安监视了三天但是没有任何发现，每天只是正常的上下班，甚至会因为司机请假而去坐电车。

公司的员工除了不喜欢他有时候的强硬之外，寻常对这个老板也没有很大的怨气，反而因为工资给的足够多，连那点强硬也会包容。

这样的人……，还真不会觉得和一个杀人的黑暗组织有什么关联。

也就是说，当年是这个人，收养了樱木并且，将他带回了组织。

鹤田星野自杀也许是为他找了另一条只有他本人知道的生路呢？

当年的卷宗显示，因为父亲被污蔑贪污，接受调查的那段时间，鹤田樱木从班里的人气王直接一落千丈，流言四起，很多小孩都不会再和他说话。

那天他如果正常下学，就不会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在他眼前自杀。可他提前了一节课，自己跑回了家。

其中发生的事情也只有樱木本人知道，但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N茫然的蹭了蹭自己的脸，“？”

我脸上难道有什么脏东西，怎么一直盯着我。

“绿川？”

苏格兰点点头，应了一声。

“我只是在想，其实忘记……。”

他突然回过神止住话，不，他不能就这样否定眼前这个少年的坚韧。

苏格兰轻咳一声，“不，没什么。”

月色渐深，大抵是春天来了，晚上不会再吹刺骨的寒风，一朵花瓣也可以轻轻的落在水面，随着水流飘向远方。

N低声说道：“绿川，我一定能分清的。”

苏格兰听懂了，低着头借着微光看见一副认真的表情，那双眼睛格外动人，他应该像水一样的柔和，苏格兰却在那里无数次看到了坚定，莫名的心脏漏了半拍。

苏格兰笑了，口是心非，“时间不等人啊，快回去吧。”

谁能想到，一语成谶。

在苏格兰离开组织前，两人都没有在一起。

N得意的笑了笑，“我还年轻，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难道你不喜欢年轻的？”

少年恍然大悟般张开嘴，然后真的开始琢磨着，“怎么能让我看起来成熟一点呢。”

说出的话让苏格兰脸一黑，却见沉思的少年嘴角越咧越大，最后直接憋不住的开始笑。

“哈哈哈哈哈哈，绿川……。”

苏格兰想装作生气的样子，但他没忍住，也跟着笑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的补充道：“没想到被你猜到了。”

言辞认真。

“诶？等等，绿川。”

这下轮到苏格兰笑了。

第一次觉得逼仄的车子里格外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