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因远山的拒绝骤冷下来。
琴酒的手指无意识地叩在大腿上，眼睛盯着远山，让远山有种被大型食肉动物注视的感觉。
雷蒙德看了看远山，又瞥了眼琴酒的眼神，思忖片刻，先出言缓和了气氛：“话也不用说的这么绝对嘛，一上来就谈生意却是也是我这个主人莽撞了，远山医生一路过来也辛苦了，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下，下午再让人带您参观一下我们实验室如何，这生意成不成另说，您远道而来，总要让我尽地主之谊，款待一番。”
雷蒙德主动递了个台阶，远山也没兴趣梗着脖子硬撑：“那真是感谢雷蒙德先生了，这么长时间我也确实有些累了，我这人一累就暴躁的很，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真是不好意思。”
“哈哈，没关系没关系，”雷蒙德说着站起来，将三人往房间外引去，“听说远山医生昨天刚在医院值完夜班？现在你们这些临床工作者真是辛苦啊，我做的生意也经常和临床医生打交道，真是知道你们有多辛苦。”
一听是些没有营养的场面话，远山医生也跟着附和：“雷蒙特先生的口音听着像英国人？听说那边医生的待遇不是轻松一些吗？”
雷蒙德摆摆手：“我大多数时间在美国，打交道的医生手术也都排的很满，不过确实没有你们公立医院这么忙碌。”
“您具体是从事……”远山医生问。
“医药行业。”
“哦，明白了。”远山医生脑子里快速过了一下美国著名的几家头部制药企业，确实也只有这种行业巨头才能轻松提出每年三百万美元的资助来。
“先不提工作了，”雷蒙德推开房门，那个皮肤黝黑的船员还站在门外等着，“我已经安排好了，帮您在隔壁开了间总统套房，同时船上所有的娱乐设施也免费对您开放，我还有些工作，恕不能作陪，就让我的这位手下代替我做您的一日导游，照顾不周，请多包涵。”
【也不知道是监视还是导游。】远山心里无奈，嘴上客气：“您这安排的太妥当了，那就不耽误您了，再见，雷蒙特先生。”
“再见，我等您一起共进晚餐。”雷蒙特和善地笑着，一直目送手下带着三人离开后才转身关上房门。
而远山三人拐了个弯就到了安排好的总统套房门口，船员拿出房卡交给远山，远山刷开房门后率先走了进去，琴酒紧随其后，伏特加正想一同跟进房间去，却被琴酒轻飘飘一个眼神制止，最终自觉守在了门外。
这下变成远山和琴酒两人独处了。
“有什么问题直说吧，看出来你很不满意，要杀要剐随意，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你们威胁了。”门一关上，远山医生就立刻回头对琴酒说。
琴酒扫了眼远山，没立刻回复，而是先去房间里转了一圈，见没有异样后，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叼了半天的烟，而后答非所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远山愣了一下，一时间没转过脑筋。
“为什么不答应他的条件。”琴酒弹了弹烟灰，明灭的烟灰飘到脚下的羊毛地毯中。
远山盯着琴酒看了片刻，头一次觉得他身上不耐烦的气息消失了，于是试探地问：“你是真想听我认真的解释，还是想让我随便说些什么，然后找个由头对我开刀？”
“给我一个详细解释，”也不知道为什么抽烟的人总能准确找到装烟灰的容器，琴酒说着，将烟灰掸落在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里，“还有，要杀你这种货色根本轮不到我出手，不用一天到晚担惊受怕的。”
这句话表面看上去有点像是对远山医生的安慰，但语气上的重点分明是“你这种货色”，这让远山医生不仅一点没感到安慰，反而是气的翻了个白眼。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你至少有五次说要杀了我，两次真动了杀意，拜托，”远山医生双手抱胸，表情不爽，“是你在屡次强调我的生杀由你定夺，现在又让我不要紧张，你不觉得可笑吗？”
自己居然真的把这些话说出来了，远山医生震惊于自己勇气的同时也决定一鼓作气，趁着这个机会和琴酒说清楚：“从那天绑架我到今天这个局面，每次你们都莫名其妙假设我会不配合，所以每次都用威胁来强迫我做这做那，但实际上，我明明是个很好谈条件的人。我不是什么正义感爆棚的国家公民，只是个想普普通通混日子的医生罢了。”
“就说今天合作这个事，你们要是想让我为你们工作，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找人试探我的忠诚。说白了，你们开的价格已经达到了我的预期，既然已经事先答应了你们，那其他人报价再高我也不会考虑；而如果你们是想利用我来赚这三百万，也应该提前和我通个气，我交个底告诉你们我的能力在什么范围，你们也得告诉我想达成什么样的目的，而不是一路上半个屁不放，到了船上突然把我架在火堆上让我谈这么个毫无准备的生意，”远山像机关枪一样说完一连串，最后还不满意的补充道，“这才叫做生意，这才叫择人善用，而不是什么都让我猜，猜不对就，砰——，死路一条，人又不是牲口，供你们这么消耗。”
琴酒颇有耐心的听完了远山这么一长串演说，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声，似乎对演说中的某些段落不是很认可，但大抵还是听了进去，他思忖了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但你猜错了，这场生意不是为了试探你，也不是那三百万——这点钱我们还不屑于从这来赚——我们想要你同意这场交易，组建属于你的实验室，而后以你的实验室为媒介，达成组织和他们的合作。有你这个中间人当一个缓冲地带，我们双方都不用承担工作的大头，可以有效降低合作的风险。”
“所以……我不是你们用来骗那英国佬钱的工具，”远山医生挑了挑眉，大彻大悟道，“而是你们双方苟\合时保护自身利益的安全套？”
琴酒手指轻颤了一下，烟灰掉了点在衣服上：“话糙理不糙。”
远山医生没有说话，沉思了一会儿，大概等到琴酒那根烟抽完以后才慎重的开口：“就算只把我当作一个平台，但我还是要提前给你说清楚——那个英国佬提出的要求，我办不到。”
“为什么？不过是要求你按着之前文章的思路继续推进下去罢了，是你的本事随着年龄的增长退步了，还是那篇文章你根本就没参与，根本就是其他人的作品？”琴酒对于远山的冒犯并不在意，但提及潜在的欺骗时语气却有些危险。
“都不是，”远山摇摇头，“首先，有关端粒酶的idea和大方向都是出自我手，部分试验设计是大家一起商量出来的，但其中关键部分都是我来决定的，你说的两种情况都不成立。”远山的语气里少见的透露出几分得意。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琴酒对这些过去的功绩丝毫不感兴趣：“那你接着做不就好了？”
“我也想啊，”远山医生辩解，“但你以为当时我们为什么要到处发文章，因为研究进行到那里就卡住了啊，只能拿现有的结果到处投一投，结果还被美国的一个同方向的大佬发文质疑了，接收遥遥无期，为了毕业师兄师姐全转其他方向了，我勉强给论文收了尾，为了物尽其用，发给了‘小学生科创比赛’，然后用两三年的研究成果换了个高中录取通知书，哈哈。”远山医生嗓音很干，自嘲的笑了两声。
琴酒略过了远山崎岖的人生经历，只关心自己的需求：“试验为什么卡住？是条件不支持，还是当时的技术没发展到位？”
远山露出一副“你居然真的关心这个”的表情，而后抿了抿嘴，想了半天，解释道：“缺少……一样东西。”
“缺什么？”
“基因像是汪洋大海，如果只是通过尝试而构建出一个稳定合成端粒酶的位点，成功率不亚于龙卷风卷起一堆汽车零件而后刚好拼成一个汽车，所以我们需要从现有的可自主产生端粒酶的细胞出发，研究其基因位点有什么特殊之处，没有这样一个细胞，所有一切都是白搭——简而言之，这世界上缺少一个永生的细胞。”
琴酒听了这一番话，皱眉思考了半天：“不对……既然世界上根本没有一个永生的细胞，你们怎么知道端粒酶真的能让细胞永生？”
远山医生暗自抽了口气，她本以为随便说说就能骗过这个外行，没想到琴酒没被她带跑偏的同时一下就切中她最不想提及的部分。
诚然，这个属于名侦探柯南的平行世界并没有“永生的细胞”，但她曾经的世界有。两个世界虽然相似，但在科技发展的细节上不尽相同，就比如说这个世界在材料学和通信工程方面的发展领先于远山曾经的世界，却在生物学领域缺少这么一颗小小的却至关重要的细胞。
她踩在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巨人的肩膀上，试图在陌生的世界构建一座理论的空中楼阁，最终的结局只能是狠狠摔落地面——十多年过去了，远山思考了无数次，逐渐认为，这才是当年端粒酶试验失败的根本原因。
不过她当然不会将这些话告诉琴酒，她耸了耸肩，含糊过去：“理论研究都是具有前瞻性的，我们只是大胆假设，再等着学界其他科学家去证实嘛。”
“那你们这论文的本质不就是诈骗？”
“这话我可不爱听，”远山嘴硬，“是大胆假设，大胆假设！”
“行了，情况我大概知道了。”琴酒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单手拎起那个看着就分量不清的烟灰缸，走到了房间的露台前，一把拉开了阳台的大门之后，将烟灰连着烟头统统倒入了大海之中，“在晚宴之前我会再和你联系，而中间空闲的这段时间——”
“恭喜你，你暂时可以享受一下这短暂的假期了。”
我买了新键盘，写文如拉稀般畅快[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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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4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