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所有人的动线在脑海里飞快顺了一遍，纱乐间提出了一个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勺子是竹丸君自己调换的？毕竟我中途离开了一段时间，而在我回来后由于专注直播间情况，一直到竹丸君毒发身亡都没有再吃过甜品，自然也没有碰过勺子，所以上面才没有我的指纹。
“至于唾液……在竹丸君过来时我不小心把原来的勺子碰掉了，而在他来之后我需要与他对话，这个过程中进餐好像不太礼貌，所以准确来说是在竹丸君出现后我就没有用过勺子。”
这个猜测确实是最能解释现状的，可是竹丸晋作又为什么要调换勺子呢？
“安室先生。”
就在众人思考有关甜品勺的问题时，角落里的柯南拽了拽安室透的衣角，令对方低下头听他说话，“国原奶奶和前野姐姐都是今天第一次光顾波罗吗？”
根据柯南刚刚的观察，“友永夏子”这个名字从下井和口中说出的一瞬间，一直表现得与世无争的国原麻美和还在紧张焦虑的前野千瑛都变了脸色。
显然她们与友永夏子关系匪浅。
安室透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大概从三天前开始吧，那位国原奶奶每天都要来这里织毛衣，就坐在吧台那个位置。至于那位前野小姐，在我的印象里，她确实是第一次来这里。”
三天前，正好也是纱乐间发布消息说要来这里直播的日子。
会是巧合吗？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前往死者家中调查的警官发回了现场报告。
“通过调查死者的房间和设备内部信息发现，他……有些特殊癖好。”
还算年轻的警官看着手里的调查报告欲言又止，目暮警官不甚在意地抢过来直接念道：“屋内收藏了大量属于不同女性的私人物品——啊？”
听清楚这句话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露出了和目暮警官同款惊讶神色。毕竟竹丸晋作长得人模狗样的，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变态啊！
调查报告的信息量远比目暮读出来的要大，为了取证而留下的照片看得目暮眼睛一阵刺痛，草草略过去直接一目十行地看起了文字解说。
大概情况就是，竹丸晋作会采用包括但不限于捡、换、骗、偷等手段获取女性使用过的物品，并在标签里写上姓名日期，甚至很多更私密的东西还被打上了价格，显然这背后还有一条产业链，而“友永夏子”的名字出现的频率不低，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他果然是个人渣！”下井和出离愤怒，一拳头砸向桌子，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又厚重的声响。稍微发泄后他也找回了几分理智，几乎立刻就想明白了友永夏子为什么会自杀。
“夏子、夏子她没办法再遭遇这种事情了！是我的错！我不该袖手旁观！都是我的错……”
下井和抱头痛哭，脱力一般跪在了国原麻美面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用额头撞击着地面，安室透和高木涉同时伸手将人捞了起来，可知道真相大受打击的下井和宛若失去了灵魂，踉踉跄跄摔在了沙发上，最后将脸埋在座椅里无声地大哭起来。
警官们同样将往事给查了个清楚，目暮看完后叹了口气，倒也能理解下井和会是这么个反应。
“友永夏子小姐幼时父母离异跟随母亲生活，初中时差点遭到教师猥亵，在高中时又被校园霸凌……下井先生跟友永小姐是高中和大学同学。”
简略概括了一下这位可怜女孩短暂的一生，目暮看向了另一边从刚刚开始就低头沉默的两位女士。
“国原麻美女士，如果我们的调查没有出错的话，你就是友永夏子小姐的奶奶吧。”
头发花白的老人家缓缓摘下了老花眼镜，抬起头时眼底已经蓄满了泪水，用低哑的声音慢慢地回忆起来。
“夏子是个好孩子……在她爸妈都离开后就是我们俩相依为命。她不爱说话，受了委屈也一声不吭，问起来总说‘没关系’‘没关系’，到底是我老了眼神不好，当时也看不出来她是不是很难受……后来她上了大学进了公司，坚持要独立就搬了出去，虽然见面少了，但她差不多每天都会跟我打电话。”
原本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直到一个月前接到那个只有风声的电话，呜呜呼啸着的风像什么人在哭泣，更像是为了什么人而哭泣。国原麻美什么没来得及说，电话被挂断，血脉相连下的心脏被攥紧，但一切都晚了。
将友永夏子后事处理完后，国原麻美一度陷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活到这个岁数的她只身一人，好像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事了。警方确认了友永夏子是自杀后通知她去收整遗物，国原麻美最开始甚至不敢踏进那个全是夏子生活痕迹的屋子。
也是在一个多星期前，国原麻美修好了夏子的手机，戴着老花镜笨手笨脚地一点点翻看其中信息时发现了不对，想要找竹丸晋作问个明白却根本找不到对方人影，最后摸索着找到了对方博客，便守在了波罗准备碰碰运气。
“夏子啊，怎么不再等等呢？”国原麻美声音颤抖地对着空气说，似乎从泪光中看到了孙女熟悉的笑颜，“奶奶答应给你的围巾就快织好了。”
店内所有人在国原麻美开口后就保持着沉默，听完她的讲述后更是一片死寂，留给重新撕开伤口的老人家一个缓冲的时间。静默之中，前野千瑛终于还是没忍住，捂着脸低低地啜泣：“夏子……”
她这种不同寻常的反应让好几个人侧目，目暮警官更是直接问道：“前野小姐，资料显示你跟友永夏子小姐曾经就读同一所高中，你们认识吗？”
柯南给前野千瑛递过去一张纸巾，眼里写满了关切，“前野小姐……”
“……谢谢。”前野千瑛接过纸巾后整理了一下仪容和心情，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将这一段几乎不为人知的故事告诉了大家。
高中时期的前野千瑛因为过于漂亮的脸蛋和过于温顺的性格成了一群叛逆女孩的霸凌对象，开始只是喊她去跑腿，然后是要求她上交零花钱，最后逐渐演变成了暴力凌辱。前野千瑛不敢反抗也不敢告诉家长，一直默默承受着这种欺负，直到某一天被友永夏子撞见，而对方只是犹豫了一瞬便选择冲上来保护她。
那些人一开始会因为忌惮友永夏子而收敛，前野千瑛也因此与友永夏子成为了朋友，度过了一段温馨快乐的时光。然而好景不长，当发现友永夏子其实也是个小可怜后，那些人卷土重来甚至变本加厉，两个女孩只能抱团取暖，互相安慰，有机会的话就努力反抗一下，日子倒也能磕磕绊绊地过下去。
——直到前野千瑛转学。
父亲因为工作被调到外地，大家长想要给孩子转学从来不会过问她的意见，等到前野千瑛知道这件事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前野千瑛跟父亲大吵一架后冲出家门想去见友永夏子，却不幸在路上遭遇了车祸，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而她的手机也在车祸中损坏，跟过去相关的一切联系方式都就此化为灰烬。
出院的前野千瑛被父亲送进了一家管理非常严格的寄宿学校，直到毕业她才有机会回来。但那个时候的友永夏子也已经搬家了，昔日的好友就这样失去了彼此的全部消息。
“我想找到夏子，又担心她会讨厌我……我走之后那些人一定会欺负她……如果她当初没有帮我就好了……”前野千瑛哭得眼眶通红，“可是我真的想她了，哪怕只是看一眼她过的好不好都行……”
于是她去原来的高中问到了友永夏子班主任的电话，从对方那里打听到了友永夏子可能会就读的大学，然后一有空就一一拜访这些大学，上论坛发帖求助、装家长跟每个专业的辅导员沟通、甚至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地找……终于在去年找到了就读于米花大学医学系的友永夏子。
但她没敢与对方相认，只是躲在阴影里注视着友永夏子和同学一起有说有笑地走出宿舍，失散的挚友在阳光下眉眼温柔，一如当初。
“我不知道她对我是什么看法，就新建了账号假装加错了人在网上跟她交流起来，渐渐地我们又开始无话不谈，会分享每天的生活与烦恼……这种感觉太美好了，所以我一直不敢告诉她真相。”回忆到这里，前野千瑛语气低沉了下来，“直到一个月前，她发的消息很奇怪，情绪很不对劲，我害怕她出事就拼命地往她家赶，就算暴露身份也没关系……我又迟到了。”
总是以生命为代价错过彼此，而友永夏子显然没有前野千瑛那么好运。
“所以你跟死者在网上认识只是意外吗？”
沉默了一下，前野千瑛还是摇了摇头：“不是。”
早就从聊天中知道友永夏子谈恋爱的前野千瑛一边祝福一边吃醋，顺着夏子透露出来的信息摸到了竹丸晋作的社交账号。后来夏子跳楼自杀，前野千瑛怀疑跟竹丸晋作脱不开干系，就用了同样的借口加上了对方的好友，刻意迎合对方的喜好以搞好关系，成功在几天前将他约出来线下见面。
“那前野小姐你事先知道死者是个……嗯，这样的人吗？”人都死透了怎么说都不太合适，目暮只能含糊带过。
前野千瑛表情复杂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大概能猜到……我有选修心理学，但我的判断不一定准确，所以还是想找他面对面聊一聊。”
与此同时，技术人员已经从纱乐间的账号里筛选出了由竹丸晋作发出的私信与评论，并发现死者除了用一个正常账号作为粉丝与她互动外，居然还有个小号孜孜不倦地给纱乐间发骚扰信息，用词不堪入目，甚至还有些恶心的配图。
理所应当的，这个小号被纱乐间拉黑了。
“我又不可能顺着网线找过去然后报警，只能选择拉黑了。”纱乐间说着还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止我一个主播会遭遇这种事，做这行的都习惯了。但一想到竹丸君就是账号主人，心情还是有够复杂的。”
五个嫌疑人里最无辜的就是纱乐间了，不说淡到几乎没有的所谓粉丝与偶像之间的关系，她甚至在今天之前和竹丸晋作都是陌生人，就算是现杀也没有准备时间，氰/化/物又不是路边的花花草草随手就能拿到。
警察也检查过所有人的随身物品，纱乐间全身上下只有甩棍比较可疑，但单身女性用来防身的理由十分合理，尤其考虑到死者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还得夸她防范意识不错呢。
跟她比起来，公文包里夹着匕首的下井和，以及口袋里揣着不明胶囊的平岛文樟显然更可疑，只是带着一篮子纺织用品的国原老奶奶和一包化妆品的前野小姐就显得如此无害。
但有所怀疑的柯南不由得留心起这两位交出来的随身物品来，他先是趁鉴识人员不注意翻起了国原麻美的篮子，在一堆毛线球和半成品的毛衣以及好几根织针中找到了一个厚实的顶针箍，这也是缝纫用品，混在这些东西里并不突兀。
然后他又扫了眼前野千瑛摆了满桌的化妆品，镜子、口红、粉底、眼影盘……五花八门，其中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引起了他的好奇，打开一看里面是空的，内边留下了一点水渍，柯南凑近闻了闻残留下的气味，虽然很淡但还是在尽力分辨。
这个味道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