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落下山前，师父和他说：

“悟到最后一剑，你便能成仙了。”

“这一剑名为——”

“忘情......”

看尽远方崇山障岭，他呢喃出声。

“......忘情之前，你先不用练剑，练这里。”师父在他身上指了指。

“心。”

在炼心悟剑前，离落还要去玄天宗，帮师父办一件事。

*

“京羽，为师早叮嘱你，入世要带上风息，可以防身。”

白色束发及腰的年青男子为娇俏少年涂抹灵药，接着轻轻按揉开。

“我不是想有真墨和凤翊在嘛。”何京羽小小埋怨，扫过自入了玄天宗就默不吭声的真墨。

风息?那人使了两百多年的剑，他才不要！

拿走风息剑，不过因为......

何京羽压下记忆深处手持风息剑，斩尽世间妖邪，压得当代天骄尽低眉的人。

现在，这个仙人是他了。

给爱徒耐心细致的上完药，清玄草草给真墨治疗了一下，随意挑给他几瓶巩固境界的丹丸，便挥退了他。

本就是另怀目的的半入门弟子，若不是白云君身为散修，性情素来平淡随和，再又闭关隐世多年，清玄也不会同意真墨因恋情一时冲动的入门申请。

玄天宗掌门的私殿里，就剩下师徒两人。

清玄再让何京羽再详细复数了一遍遇魔事件。

寻真镜上的画像让他有些出神。

这位魔修他似曾相识。

“昨日我和真墨他们去凡界玩，他就站在叶笙旁边......”

“...师尊，就是这样，这件事肯定和叶笙脱不了干系！师尊你有在听吗?！”

“哦，好。为师掘地三百尺也要把这个魔修挖出来为羽儿报仇。”

清玄摸过爱徒的额发。

触感好似没有之前柔软了......

何京羽对师尊话里表达的重视很满意，看到师尊从纳戒取出的衣物，他一愣，眼里闪动着惊喜：“这是......”

“妙衣宗今年新制的织云锦。是你最喜爱的白色，我附上了固灵的法阵。”清玄肯定了他的猜测。

妙衣宗是由女子组成的宗门，门中之人无一不灵秀钟毓，巧手制衣更是绝技。因为修士的骄傲，她们每年动手制作的服饰极其稀少，尤其是织云锦布设计的衣袍。

清玄手上这年织云锦袍之色用月白形容兴许更为恰当。轻盈飘逸，似有皓月蓝辉流转其中。

何京羽见了它可谓是喜不自胜，素白这种寡淡的颜色他早穿腻了。也不知叶笙怎么就跟白衣死磕上了，害的他还要模仿一二。

见爱徒对这衣裳爱不释手的模样，白发青年脸上浮现出与年轻相貌相违的温和慈爱。

“好了，羽儿。你先换上它吧，然后随我去一趟玄天殿，见一见外宗访客。”

外宗访客?

究竟是什么访客要隐为百宗之首的玄天宗掌门亲自接待呢?

何京羽很好奇。

“你就是离落，归一剑宗老掌门唯一的亲徒?”

衣冠华丽的少年瞪圆了眼。

那个渡劫期老怪物的弟子竟然这么年轻。

离落颔首。

想到有关归一剑宗的传言，何京羽兴致勃勃地问：“你们宗内真的是筑基遍地走，金丹不如狗吗?”

“还有苍云圣者是摸到成仙门槛了吧?八年前你们隐居的大蜂山引动莫名天雷就是因——”

“好了，羽儿。”眼看他越问越过界，清玄抬手止住。

对爱徒提问只字未答的离落，清玄亦心生不虞。

他们虽为同辈，但自己比他早入仙途近千年，且为一宗之主，离落的表现怎样也该尊重些。

但后山封印的事......

清玄收敛心中思绪，放柔了眉眼，“羽儿，离落的师尊与你师祖交情深厚，按理你应唤他一声师叔才是。”

离落听得眉峰微动。

没有辩驳。

“师叔?这么厉害，看起来年纪和我差不多啊！”

清玄失笑摇头，“那你看我呢?”

何京羽闻言，有心配合细细打量了“自己”师尊。

芝兰玉树的君子容貌，白发更增添几分仙人温雅。

清玄修炼的功法特殊，需保持纯白无垢的道心，修炼也进展缓慢。而这些严苛的修炼要求也阻挡不了世人对它的追求向往。

同阶无敌，越阶亦可杀人。这对一小境便是一鸿沟的仙途来说，诱惑不可谓不大。但细数古今，唯有清玄将它练到了化神。

不然以上界宗主们尽皆合体老怪的修为，掌门只修至化神的玄天宗为何会有称为百宗之主的势头。

况且，清玄要破境了。

合体境便能和渡劫期掰手腕，而这世上的渡劫修士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更别提玄天宗背后还靠着一位老祖，那可是惜败于苍云圣人的存在。

如今不还是有求于人。

清玄摸过痴痴看他的爱徒，“在修真界，切记不要以貌论修为......”

“若我没有看错，离落师弟即将突破化神了吧?”

这对师徒，一个聒噪，一个自傲。

离落本心不想待见，然师命难违。

“是。”他回得简单。

清玄又继续向何京羽道：“你现在才结金丹不久，日后要勤加修炼。”

说到徒弟的修炼一事，清玄也有点困惑，往日那个日夜不怠扑在修炼上，甚至让人想劝他休缓的乖徒儿去哪了。

何京羽还能怎样，诺诺应承：“是，徒儿一定不负师尊所望。”

这副师徒情深的场面离落看得已是不耐，他直言：

“玄天宗有何事要我帮忙?”

这话实在不客气。

若不是离落剑道修为深浅莫测，清玄定要以求道路上前辈的身份好好教一教他。

“不知苍云圣人可否告诉过你玄天宗后山妖魔之事。”清玄好脾气地发问。

“嗯。后山在哪。”

询问的话语在离落的口中都含了笃定。

清玄眯眼望着离落御剑消失在他所指的方向，表情意味不明。

这修真界万族以人数量最多，可就算如此，练体为仙的灵修都有万年未出过飞升之人了。

更逞论剑修证道。

其路漫漫啊。

**

玄天宗后山的恶妖在此地居住已有些年头了。

说起实力，并未有多强，不过合体后期修为。换作任何一只现身玄天宗，便该被清玄好好修理干净。

棘手的是，后山妖兽并非普通灵兽化灵修炼，它没有实体的魇族。

魇魔是人族恶念集合的意识体。

恰好克制清玄修炼功法的要求。

与它对战，清玄的无瑕道心会被其不绝无穷的恶念破坏也说不定。

最终解决此妖的还是清玄他们最厌恶的人——叶笙。

许是再恶之人也有把屠刀对敌举起的时候，叶笙封印了妖魔。其中很大功劳清玄他们都要算在何京羽身上。

再说，那时叶笙刚晋升元婴，为此封印魇魔花费了“一些代价”。

可元婴就是元婴，他的封印并不牢固，如今就有所松动。

这些天因封印松动，有魔气外泄，哪怕清玄配合宗门心腹清理的隐蔽，一时不察还是让源源不尽的魔气侵蚀到几位宗门弟子。

那些修为较低的筑基期弟子感应到魔气，部分已有入魔迹象。

再则，清玄观那魇魔气息日渐浓厚，有突破化神之势。

执法峰的峰主实力差了一线，而玄天宗能求助的老祖为突破渡劫成仙，闭死关有近千年。

这时也无叶笙一般特殊道体的人来牺牲自己了。

合体圆满的妖魔，这境界只有顶尖宗门的掌门可应对。但以玄天宗的身份，清玄又怎会出此下下策。

移宗的话......

玄天宗在此驻扎已有数千年，在此地留下很多不可轻移的护宗阵法与宝具重器。这些损失暂且不提，如若“因不敌妖魔，将宗门移址之事”泄露，玄天宗岂不是直接沦为修仙界笑柄。

清玄不得已，只好动用他师尊留下的人情，请求苍云圣人的帮助。

然后就是离落来了。

......

后山。

“这件事，我办不了。”

离落吐出的话与他音色一般寒凉。

师父在他走前告诉过他，量力即可。

而解决封印这事要耗费离落甚多修行时间，重重牵绊他迈向成仙途的脚步。

虽无法彻底解决这事，离落也继续留在了玄天宗清扫溢散的魔气。

只是没过几日便被玄天宗谢客。

何京羽照旧是穿了那身流光溢彩的织云锦衣，凝望离落一步步踏下玄天宗的白玉阶，远去不见。

离落这些天对他的冷漠态度令他想起就要咬牙跺足。

不知为何，何京羽同时也感到几分喜乐。

以叶笙的魅力都有勾搭不到的人啊。何京羽顿感快意。

他没想到，也不愿承认的是，他除了叶笙的身外财物，师尊伙伴这些亲近之人，关于叶笙本身的所有......他什么都没继承到。

封印后山妖魔，转换命格后何京羽仍做不成这件事。盖因他成为“叶笙”后，沉迷在被师尊保护、好友倾心、恋人爱慕的蜜罐世界里，对修为完全不思进取。

有这些人就够了。

何京羽一贯抱有此想。

磕到金丹时，他更是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以何京羽这等实力，去碰先天妖魔，如何都是说不过去。转运木筒也只安排他在那件事里出了大力。

所以何京羽是没办法代替叶笙的角色，再次用精血封印妖魔的。就算可以，他也不会让自己陷入那般危险境地。

后山妖魔甫一出现就是合体修为，实力强横无比。当初叶笙是以自身精血为诱饵，不顾师门中人的反对，在师长们的护佑下才重伤将其封印。

何京羽才不会做这种损己利他的蠢事。

所以他成不了叶笙，

他始终是何京羽。

**

修真界确实很热闹。

离落停留在途中一个顺眼的城池，发出感慨。

他记事起便和师尊生活在大蜂山上，下山采买菜品粮食的机会都极少，靠山吃山。导致幼时离落一度认为师尊穷困潦倒。

离落修为尚低时，生活非常单调乏味，修炼、吃饭、睡觉是他一天的全部活动，后面到筑基境，就只剩下修炼。

修真者的世界同他在大蜂山的生活无甚不同。现在的离落依旧没有改变幼年的观点。

到底要怎么炼心，忘情又是什么?

连“留恋”这种情绪都未尝过的离落，眼中第一次出现迷惘。

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

离落做了打算。

师尊说过，红尘人世最适宜炼心。

行走间，一处小摊引起他的注意。

地面垫布不起眼的角落，赫然躺着一本名字霸道至极的剑谱。

《剑神真解》

离落遵随本心将手伸向它。

两手相碰。

微凉的触感，像师尊手戴的玉石。

离落未理清心中古怪的想法从何而来，他抬眼，撞入斑斓世界。

“哒、哒、哒......”

规律齐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叶笙放下即将触碰到书的手，向声源视去。

一队年轻男子，皆雅青素袍，腰间佩着靛蓝祥云宽边锦带。

是玄天宗弟子衣饰打扮。

哪怕万分不甘愿，玄天宗的人还是来找叶笙了。

见到他们，叶笙因瓶颈松动下界散心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为首佩蓝玉的弟子走到叶笙面前，极力压下脸上的骄矜，语气带着命令：“玄天宗弃徒，宗门要你回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叶笙反问：“要事?”

首位弟子点头。

叶笙凝眸看清这位想必是刚入内门不久的弟子，不紧不慢道：

“我拒绝。”

声音也好听。

怪异的念头再次浮现离落心中。

修士境界划分：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渡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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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交换命格后（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