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宣眯起眼睛。

他阴森地说：“我可以暂且不去管你态度的前后变化。我也可以暂且抛开你丢了钱的同时丢了亲情这一事实。并且虽然没问，但是我还好，我活着，谢谢关心。我就只有一个问题。”

他问：“请问你在脸红什么呢？我亲爱的哥哥？”

宋以恒下意识地摸了把脸。

宋以恒：“……”

他硬着脖子粗声说：“我热，不行啊！”

但这反驳是过于无力的，房间内更可怕的生物嗅到了这个漏洞。她站起来。香水是雪松混着火药的味道，猩红裙摆割开空气，宋以亘扬起唇角。

“你见过他了。”

杏仁眼里浮着层蜂蜜色光晕，她用惯常的，肯定的语气说出疑问句。

“你和他碰过面。”

宋以恒：“……”

他开始觉得这间房间有点冷了。

“不能算碰面，就只是……见过。”他含糊地反驳。他不自在地扭动脖子，食指在胳膊上摩擦。

她耐心地看着他。

“咔哒。”

金属打火机盖子弹开的脆响。

红裙的女人又点燃了一支烟。她锋利的眼睛藏在了烟雾中，片刻后，忽然增大了微笑的弧度。

“从出生开始，我们就共享一切。以恒。别藏着秘密，告诉我。”

“他到底有什么魅力，以至于你一见钟情？”

宋以宣嘶嘶地无声尖叫。

他愤怒地指责：“一见钟情？一见钟情！宋以恒！我为了你的五百万从英国追到孟买，结果你现在和我说你要和霍封凌拍《阿拉丁》！”

“就…也不是五百万的问题……”

宋以恒不着痕迹地开始往后退。

“呃，我觉得他不像是那种偷人钱用的家伙。他不一样，你们知道吧。”

宋以宣怜悯地看他。

不过解开的迷题带来了更多的迷雾，他没时间管自己可能会被渣男骗到没裤衩穿的二哥。坐在滑轮椅上一蹬脚，重新回到了一面墙的电脑前。

十根手指在电脑键盘上变化残影。

他调出监控。

“注意看，一九九八年三月二十八号。也就是今年两个月前，他从正门进来，在二十一点和俄罗斯轮盘陆陆续续输了一百五十万。紧接着卖掉了家里的车。”

他指了指屏幕。在巨大绿萝盆旁，霍封凌站在那。躲藏在朦胧的、轻纱一样的黑暗中，一个头发凌乱、皱着眉头的成熟帅哥烦躁地皱着眉头。大约十分钟后，他跨出角落的阴影，看起来狼狈又焦躁地离开了赌场。

位于这面电脑下的另一台屏幕亮起。

同样是霍封凌，狠狠皱眉，和经纪人在赌场门口大吵一架。最后经纪人愤怒地甩手离去。

“而自九六年开始，他已经在赌场砸下三千万元。除了脸，赌技和素质都没什么可看的地方。这是四月五号，他手机里最后一个没拉黑的对象。但很明显，看上去应该是也闹崩了。”

宋以宣抓抓头发：“单从他的这些表现来看，他确实是一个走投无路的赌徒。变化出现就在——这一天。”

他打开一面新的屏幕监控。

那是深夜的时刻。昏暗的马路监控模糊地能看到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小孩，在斑马线的中央被一辆车撞出几米远。

宋以宣在血迹里找到男人的脸，指着那点模糊却好看的线条。他说。

“五月二十七号。注意他的表情。这完全不像一个赌徒有的冷静眼神。”

宋以恒：“……”

会被杜宾犬塑的皮衣潮男睁大了眼睛，但半天还是没从那一点点像素方块的蓝里面看出眼神。可见我们要把狗塑和现实区分开，再怎么像狗也不拥有不了狗的特性。

“行。”

宋以恒干巴巴地说，把他的深棕色皮衣裹紧了点。脑海里胞弟脑子有病和他毕竟挺聪明说不定有道理的两种思想在搏斗。

宋以宣没管他不配合的态度，充满兴致：“这一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他剥开一颗巧克力糖塞嘴里，和好莱坞电影里最标准的科技宅男一样几乎把脸贴到屏幕上。

“我会发现真相的，只是时间问题。”

疯狂敲击键盘调出不同的监控，他头也不回，问大姐：“现在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上门抓他吗？”

“不，不用这样。”

蜜糖色的眼睛还停留在宋以恒身上。她的两指夹着细长的烟。下半张锋利的脸藏在了白雾里。

“他是个聪明人。就算我们堵上门，拿上证据，他也大有可能全身而退。”

“嗯哼。”宋以宣抓抓脑袋。“你有什么高见？”

“记得李沐辰姑妈吗，她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最近在筹备一档亲子综艺，而霍封凌就在常驻嘉宾名单上——就在那，我们能抓住他。他在乎自己儿子，他逃不了。”

宋以亘抖抖烟头。她冷冰冰地抽离房间的温度。“就算能，我们也能毁了他。”

而宋以恒一声大叫。

“他有儿子？！”

这次宋以亘也短暂地怜悯了他两秒。

……

危险，又或可以说麻烦，来临之前总是没有什么预兆的。

尤其是霍封凌制造出来的麻烦，系统226已经熟悉了这个。要说总部制造出了封凌后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发生什么那完全是谎话。

如果你养了一只猫，就不能指望它会保护茶几上的玻璃杯；如果你让人造反派走剧情，就不能指望他规规矩矩恰到好处地按照剧本行动。

一个道理，制造了封凌又让他进入剧情的人们至少要为此负一半的责任。

平心而论，今天一整天的发展可以说是平静，甚至称得上完美。就像任何一个等待剧情开始之前的放纵日。

你可以想象的。初夏，蓝的天穹融化在白瓷碗的酸梅汤里。

从笔直的道路行走，街边的藤编躺椅在小店突出的遮阳帘下咯吱摇晃。竹帘筛落的日影将青砖地烙成棋盘格。

树的影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地面蜷缩。而空气在晌午蒸腾着热气，所有的一切都带着一种懒洋洋的宁静。

系统的这种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他看着霍封凌像什么末路狂花或者碟中谍现场，翘着二郎腿坐在速度飙升的真皮座椅。那辆骗来的豪车甚至连后座的门都没关！

系统226：【……】

这个时候再蒙蔽自己，说猫一点坏事都没有干是不可能的了。霍封凌简直是把唯恐天下不乱这几个大字顶在了脑门上。

他现在很有理由怀疑之前四个世界的失败也有霍封凌的一笔手脚。

系统是真想和霍封凌生气。

他连气势都准备好了。

但还是那句话，反派是很坏的。

他根本没有来得及生气，从车后座下来的霍封凌就早有准备——不是，他到底从哪里来的衣服？——霍封凌，堂堂奇迹暖暖版本，穿着露出好看小腿肌肉线条的短裤，齿白唇红，套了一件领口大开的T恤就下车了。

系统226昂首挺胸，一团正准备往封凌头上砸，大骂：【我早知道你邪恶！无耻！无耻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招惹到的本地黒社会！你迟早有一天会翻车！】

完了骂一半，两颗豆豆眼一下睁大，在空气中惊成一条缺少了圆点的感叹号。

如果这一幕用漫画方式呈现，应该能看到系统226的理直气壮兼怒气值积攒的过程。先是极度快，从表示平静和安全的绿色如悬崖蹦极一样的速度过度到红色，然后不断向上。接着在即将爆炸的前一刻被天降的暴风雨吹冷静。

画面中徒留一只被雨水打湿了，和嗦过的芒果核一样的白色光团，凌乱又迷茫地在空气里说话口吃。

【你——你你你！】

“我怎么了？”

霍封凌明知故问。

清了清嗓子，用他那张英俊到非人的脸偏偏头。无辜又黏黏糊糊地拖长尾音。

“今天天气那么热——我们回家说。”

他眨了眨蓝眼睛，在骄阳下，蓝像浮动着冰块的蓝色气泡水，剔透清凉。被嗦过的白色芒果核的气势又降下去了一点点。

系统226：【你就是撒娇也没有用。哼。我太了解你了。兄弟。而且我是直男，你懂吗？包直的。】

霍封凌垂下脑袋，露出好看的发旋、一点点下巴和泛红的唇瓣。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伤心：“你还要生气下去吗？”

系统试图不为所动：【哼。】

但他等了一会，发现封凌就不说话了。他不自在地忍住，告诉自己不能吭声。

他听起来委屈巴巴的……似乎是真的反省了。又过了半分钟，系统226犹豫地想。

他在空中转了两圈。虽然嘴上还没松口，脑袋也已经晕乎乎了。

这时霍封凌又说话了。

他作弊，低沉的声音又放软了，几乎是撒娇——这就是撒娇！毛绒绒的很大只的猫科动物呼噜呼噜地撒娇了！

这个邪恶的！阴险的！漂亮的坏蛋轻声地请求：“你不要生气。”他用食指的指腹轻轻戳戳光团的边角，就像很轻很轻地戳了戳人的肩膀。

系统226：【……】

系统226彻底败下阵来。软成一团，倒进邪恶反派的手掌心，被霍封凌捏来捏去。

这时候也看清了，这人的表情根本没有在反省，眼睛弯弯，明显一副打算看好戏的样子。但他的气也消没了，这时候只剩下叹气的力气。

系统226：【唉。】

系统226：【算了，这也不能完全怪你。】

要怪也只能怪当时拟定制造的时候加了太多坏心眼，封凌有什么办法呢？

他基因还是总部写的，那写坏了关风铃自己什么事呢？他很无辜，很无奈的。没杀人已经很厉害啦……等等，他没有，对吧？

这事不能深思，系统决定假装没想过。他打起精神，从霍封凌的胸肌里挤出来。绕着封凌飞了两圈，发出蓝色的扫描激光。

【总部今天就能把身体传送过来，你准备一下。因为加了外挂，可能感觉会比较不舒服。】

霍封凌没在意这个。就像他根本不把226的劝告放在心上。什么翻车？什么不舒服？

系统能舍得让他多不舒服吗？顶多就是戴了隐形眼镜的程度。索性身体传送前一秒还在玩手机。

然后事情就不对了。

与其说是不舒服，传送身体的过程很、非常——不，是特别奇怪。

从脚趾开始，好像有一只手轻轻抚摸，安抚过他的不同部位。他张口想说话，却一不小心好像给了什么生物一个机会。柔软的，但富有侵略性的触手一样的生物，往他口腔里钻去，绑架了他自己的舌头，同时还要欺负他每一颗牙齿。

封凌给烦得都有点呼吸不过来，想把口腔里的东西掏出来。但他的手还没传送成功，只能在烦躁的同时感受到有另一双手在他的腹肌摸来摸去。

他浑身不舒服，感觉领地被一群很没有礼貌的陌生人冒犯了。

腿想往后逃，一只手从腹肌向上，另一只手勾开了他的裤腰带。手往下滑动。

霍封凌：？

他经不起被这群手这样榨，然而整个人都被数量众多的手压制住，刚传送过来的双手还被死死握着，挣脱不开。嘴也叫不出声音。最后只能寄所有的希望于系统发现了不对劲。

系统期间倒确实分神向下看他了，一眼就看到他咬红的嘴唇与泛红的眼尾。T恤的圆形领口里是一片染上潮红的白，汗珠滚落锁骨。覆盖着一层肌肉的胸膛不停起伏，好似是什么不能再说的强制高岭之花play。

系统226：【……】

这对吗？

但他自认为总部传送过程是不会有问题的，因而念叨一声阿弥陀佛就闭目养神。自己还反省自己。

果然是饿了。

霍封凌充满期待的眼神失去光彩。

也两眼一闭。

想死了。

此后很久一段时间的系统226：【唉。】

能播吗？

是每天都在这么思考的科技生物。

……

日更——

欸……

好难喏。

√决定放弃！

很好！

很有精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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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暴躁但无自理能力的单亲寡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