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在加快，用下一秒就能从喉咙挣扎跳出的动静警告。宋以恒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个词简单地从他的嘴巴里发出，又在形成完整的句子前被吞回去。

靠！就是读书少了！

他在这一刻悲愤地想。

早知道会有一天他这么需要会说话，他就应该乖乖待在教室上那该死的语文课。被兄弟嘲笑死也不应该迈开一步！

然而真相是，他没有。像个傻瓜一样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

混血男人抬眼看了看他，神色隐约露出点不满。似乎下一刻就要离开。

“我骑摩托车来的！”宋以恒一个激灵，头脑发热忽然说。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紧张得红了耳廓。

他看起来不像是接触过摩托车……

但是这应该很酷？呃，说不定他会喜欢？

脸颊发烫，他头一次感受到窘迫。五根手指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扭曲着打了结。他尽可能地放松肩膀，好让自己看起来更高一点。

“咳，我叫宋以恒，你好。我刚刚在咖啡馆注意到你了。”他干巴巴地说。

蓝眼睛的混血男人轻轻嗯了一声。

有了积极的反馈，宋以恒立刻重建信心。他故作不经意，朝对方靠近了两步。“你中文很好啊。”

天很热，霍封凌开始不耐烦了。他不大高兴地眯眼，嘴角的弧度降下去了一点。

“你想做什么？”

他坏脾气地皱眉，冷漠的态度和之前的微笑判若两人。宋以恒愣了一下，霍封凌这演都懒得演的的恶劣性格已经初见端倪，可这张脸实在英俊。

所以还在晕头转向之间的皮衣潮男依旧保持着被蒙蔽的状态。宋以恒忽略了那点小问题。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他勇了上去。

“我姓霍。”

霍封凌慢吞吞地说。

这个姓氏隐约有点耳熟，但宋以恒在对方亮晶晶的眼睛里失去了大脑。他急切地继续追问。

“那，剩下的字呢？”

本来亮亮的蓝眼睛在他脸上狐疑地扫视了一圈，然后丧丧地收了回去。似乎没有从他的反应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霍封凌的眼睛在空中没有目标地乱转，最后移动到固定的一点。

宋以恒转头看去，那里空空荡荡。

“霍先生，你在这呢。天热，请快上车吧。”一个司机样貌的中年人点头哈腰地撑着遮阳伞从不远处跑来，脸被墨镜遮挡，却无端让宋以恒觉得哪里见过。

霍封凌站在伞的阴影里，声音听起来不是很高兴。“我不需要你的指导。天热我会自己回去。”

司机表情苦哈哈的，像是早就习惯被眼前这个祖宗刁难。却还是强调：“霍先生，请上车吧。”

宋以恒从两人的相处方式中琢磨出点味来。比起纯碎的主仆制度，这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并不只是单纯的一方遵从于一方。

身为被命令者的司机对于命令者保持着恐惧且敬爱的态度，却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分外的坚持。

这叫宋以恒不禁联想起自己曾经见到过的没落王族。

对于这些流淌着上层阶级高贵蓝血的保守派，最痛恨的便是离经叛道。不准有一丁点不满足贵族的礼仪标准。在这样的家族里，长久以来附着于贵族的老仆人对于贵族本身反而也有一定的约束力。

但这种半带劝阻半含警告（类似于“请还是听从我吧，不然，我会告诉你家长。”或是“我照顾你这么多年，怎么？偶尔听听我都不行了？你这个小麻烦制造机！”）的对待方式，一般应该出现在有着严厉上一代的新生代上。

比如，在绝对话语权的皇后或国王羽翼下长大的公主王子。又比如，因为家长早死，所以在管家陪伴下肆意妄为的混世魔王。

哦，这位国王是个小王子。

嘿嘿。

宋以恒全然忽视了第二种可能，他坚信有这样一张好脸的霍封凌是天使。心里生出罗密欧无法与朱丽叶继续相处的共鸣。

不是，你有什么好共鸣的？

你们四个人有超过10%的相似度吗？科研查重都查不到头上！

有谁觉得相似了吗？ 0个人觉得！

系统已经是超未来产物，能从人类的面部微表情分析出大致的心理内容。这会儿在半空中大受震撼。

他很认真地和霍封凌宣告：【这人是脑子不好啊。】而霍封凌略显心虚，不到一秒又转为理直气壮，大声赞同：【就是！】

系统226：【……】

系统226：【喂，小风铃，你绝对干坏事了吧。】

霍封凌不语，只是一味地眼神乱飘。不愿意和系统的豆豆眼对上。

这一心虚的表现在宋以恒的眼里又有新的解读。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霍封凌被他家长派来的监视人烦得透透的。

这是英雄救美的大好时机啊！

而拥有同样心思的不止他一人，司机满头大汗，唯恐宋以恒能从他的墨镜下认出自己就是那个主动提供了线索的线人。心里更是慌得不行。

他是在前天主动联系上宋以恒的，霍封凌命令他去做诱饵，将找来的仇家吸引到远离他住所的方向。

他费尽心思，小心谨慎，用一套连环法把被愤怒冲昏脑袋的宋以恒引走，结果一转头就看到霍封凌本人在咖啡店喝拿铁——霍先生！大影帝！大少爷！你怎么在这里啊？

霍封凌当然是故意来这里的。

前脚司机把地址发给他表示自己干得很好，暗戳戳想要夸奖，后脚他人叫了个代驾就开到咖啡馆。

搞得司机大受惊吓，以为自己发出消息前霍封凌人凑巧就在他选上的店里。这会儿非常担心宋以恒认出霍封凌就是他千方百计要找的仇家，着急忙慌上前帮忙掩盖。

心里紧张的同时也升起一点窃喜。

嘿嘿。

英雄救帅的大好时机啊。

而霍封凌，这个真正干了坏事的反派努力装作若无其事，争取不叫系统226看出来他刚刚丢了个魅惑大成功。

在座的每一位都各有剧本。

“嘿，不如这样。”

宋以恒首先发出声音。

“你回去，我待会会送你家先生回去的。”

你谁啊？

司机和系统同时发问。

和你熟吗？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就上来要拐猫？

冒昧不冒昧呢？

司机干笑两声，一只脚却往霍封凌前面一迈，给人遮住。另一只手拦住宋以恒想向前的趋势。

“呵呵，这就不必了。您太客气了。”

霍封凌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两个彼此假笑。又瞧了瞧宋以恒的脸，确认他真的没从自己的名字上联想到自己就是那个偷了他钱的神偷，便转身，没有丝毫预兆地就走了起来。

他一声招呼没打，走起路来又不知怎么的悄无声息。两个人还在阴阳怪气客套，都花了点时间反应。

司机到底是中年人，没有宋以恒跑得快。这皮衣男，嚯，两条腿捣腾得都能飞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以恒长腿跑得和条杜宾犬样，在霍封凌的身旁停下来。

“你怎么没打声招呼就走了……”宋以恒本来还有点不满，一垂眸对上那双蓝眼睛，忽然又没了气焰。舔了舔下唇，紧张地问：“我不是怪你的意思……你别生气，你没有生气吧？”

霍封凌能有什么气好生？

倒是系统，现在在他一旁炸成毛绒绒。

他一边熟练地无视过去，一边敷衍眼前带不来多少乐子的冤大头，速度很快地依旧往自己的车走。宋以恒只能时不时从他左边绕到右边，又从右边绕到左边，以此来躲闪路上的障碍物。

而霍封凌，这位拥有和贵族外貌不同的灵活身手，往往是宋以恒尚且没看清前路上的矿泉水瓶、小盆栽、转角的废弃家具——霍封凌已经轻巧地跨了过去，绕路，几步爬上又跳下。

“你还有什么问题？”

霍封凌双手抱臂，站在车前歪了歪脑袋。他踩在车旁的花坛边边上，后腰靠在贴边停的车身子，微眯着眼睛，懒洋洋地看来。身上散发着一种世界上任何事情都能轻易做到因此而兴致缺缺的气质。

宋以恒磕巴住了。

“呃、呃……我就是，真的想知道你的名字。”

漂亮男人翻了个白眼。

他嘟囔了几句话。好像是什么真的吗？这么近…发现不了……之类的。然后突然冷漠地说：“霍封凌。”

“我叫霍封凌。”

他两只手突然伸出来，用力捧住宋以恒的脸。就像恨铁不成钢的主人看他的杜宾犬愣是发现不了丢在地上的骨头。他捧住宋以恒的脸，用力朝车的方向转过去。

啊！他摸了我的脸！

宋以恒没想过会有这种突发好事。眼睛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才聚焦，看见眼前的车。

嘿嘿嘿，他摸了我的脸。

这是暗示吗？

嘿嘿嘿，手好软哦，凉凉的……

嗯？这车有点眼熟？

嗯嗯嗯？？？

这辆车非常眼熟—

——这不是那辆用他钱买了的破车吗？！

司机终于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一个闪身挤进车里，隆隆两声把汽车发动起来，顺带从前排探出身子，打开后排的车门。

霍封凌松开手，身子往后一倒，交叉双腿，斜卧在了后排的软椅上。他露在车外的皮鞋邪恶地在宋以恒的骑行靴靴面踩了踩，又顺着回车的动作朝上，最后挑衅地在对方无袖背心的小腹一踹。

“蠢货。”

霍封凌恶劣地笑，两只蓝眼睛闪着星星。

司机连门都没来得及关，唯恐他雇主玩脱，一脚油门带着后座的混世魔王冲走了。余留下肌肉恐怖的皮衣潮男攥紧拳头站在原地，好像是因为冲击力太大所以没能及时挥拳。

他那算勾引吗？

宋以恒认真地思考。

……

“你回来了……”

“呵呵呵，呵呵呵，我终于……知道是谁了……呵呵呵。”黑发黑眼黑眼圈的兄弟从书房像男鬼一样爬出来了。浑身上下散发着整整四天四夜没睡的黑气。

宋以亘在他旁边抽烟，叠起来的烟灰缸已经成了两座塔。她极其恐怖地扫视了过来，又眼神空洞地收回去，重新点了支香烟。

“真的是他。怎么可能会想到……”

“这不符合逻辑……这对吗？”

宋以恒：“……”

他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

天花板上仿造的《创造亚当》已经被他姐的香烟熏黑了块亚当的头发，地面天鹅绒毛毯上全是揉成一团又随手乱扔的草稿纸。他的胞弟几乎要把这间房用电脑填满了，大大小小的显示屏播放不同的画面，或绿色数字在变化，或现实生活中的监控。而在另外的半壁江山——他亲爱的姐姐以一己之力，成功用各种赌博游戏宣告了领地。

他不得不抬脚跨过地面的尸体和碎玻璃，顺手还要把依旧在烧着的钟表取下来。

“这谁又能想到呢？！”他弟不甘心地一声大喊，“假设他能做到这种事情——他最开始干什么还要演我们那么多天？！就是为了好玩吗？”

他姐幽怨而阴森地浅笑。

“哈哈，哈哈哈哈。”

宋以恒：“……”

宋以恒不得不问了：“你们怎么了？”

“还能怎么？还能怎么！”他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猩红指甲几乎都要燃烧愤怒的火焰。“那个可恶的，该死的贼！”

宋以宣气若游丝，但好歹找回了半分理智。“是人才，同时也是人才。”

他解释：“你知道我们最开始就有那个贼购买的登用名，他以霍封凌的名义购买了一辆车，一栋公寓——但我们都以为他是在玩一个笑话。刻意用大名鼎鼎的影帝名字。毕竟影帝本人还在姐的赌场失意。”

“所以我们的调查专门避开了一切可能和影帝本人联系上的线索。因为我们以为那是个误区。”宋以亘面无表情地接上。

宋以宣阴暗地笑：“呵呵呵……呵呵，谁能想到呢？原来他就是本人……他一边在赌场输钱，一边逗弄我们的时候，一定觉得自己的演技无人能敌吧……呵呵呵呵呵……”

宋以亘沉默。

三秒后，她冷不丁地开口。

“我可以不杀他，但他的一只手得留下。”

宋以恒明白了，他和霍封凌接触过。直面这位影帝恶劣的性格，更别提在不用伪装的网络。这几周的调查，这两个人估计是被溜得团团转。

“我爬了下水道，去了垃圾场……在一天之内同时去了香港和冰岛，第二天又赶到希腊……呵呵呵呵……你以为在一堆不会说英语的本地人嘴里问话很简单吗？”

宋以宣表情温柔，黑气却越加浓郁。

“我知道，这是难得的人才。他的手不能有事……让我砍了他一条腿吧。”

提到腿。

宋以恒滚动喉结。

不由自主联想起那踹在他小腹上的皮鞋。

“他害我损失了一支小队。”

宋以亘吸一口烟。

“现在依旧联系不上。以宣。你最好别和我抢。”

皮鞋往上，往上，视线流淌线条好看的小腿，大腿根，细腰，胸膛——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在恶劣地闪着细碎迷人的光。

宋以恒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

“他也没那么坏吧。”

宋以宣：“？”

宋以亘：“？”

宋以亘/宣：“不管你是什么，从宋以恒身上下来！”

……

约会！

√回来了哦！嘿嘿嘿。

好可爱哦女朋友。

谈恋爱好花钱啊！女朋友！

怎么所有小情侣去的地方都花钱！

（走来走去）

这样不行……鹤的读者们，要是鹤想入v你们会养鹤吗？（谨慎扭捏）

推出毛绒绒的缅因猫风铃。

去，给√搞点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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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暴躁但无自理能力的单亲寡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