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目送杨意榕的车扬尘而去直至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风翊正将身影藏在影影绰绰的纱帘后面,心下有几分思索。
昨天提的他要出门上班的要求在剧情里确有此事,不过并不是去杨意榕的公司上班,而且后续中也没再提到这个想法是否成功,应该也不会成功。他昨天会那么说,也存了几分刻意不让他同意的心思。
上班=做更多日常任务=加班。不太划算。
本就折旧折损的纸质剧本每打开一次都会掉下点渣屑来,风翊也是打开一次就头疼一次,对剧情越聊熟于心他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剧情中一笔带过的文字,可是他们实打实生活过的两千多个日夜。
总得为点什么由头,才好为他们的一切做个潦草收场。
又想着今天晚上的重要剧情节点,只寥寥几笔的描写,就要他大动肝火一场。风翊拢了拢风衣,打算出门散散步。
已是晚秋,风不停刮着,裹挟着寒意将衣摆发丝向后吹过去。属于冬天的寒意似乎早早到来,但还没有下雪。
走到十字繁华地带,路边一阵喧哗,风翊本无心去管,不过偶然在人群里撇到的两鬓银白 ,还是让他皱着眉走进人群里。
风翊 刚刚
“早点回家”
嗡的一声,桌子震动了一下,下午六点多正在会议室做方案讨论的杨意榕拿起手机一看,是风翊发的短信。周围人安静了下来,在等他发表意见,他摸了下鼻子,抬手让组员们继续进行讨论。
不多时,又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风翊 刚刚
“爷爷来了”
杨意榕长吸一口气,舌头顶起腮肉。他心里已经有几分明了,昨天风翊提的想法在他那儿没能实现,他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不知道今天他丈夫又要作什么妖。
他拿了衣服就宣布了现在散会下周再讨论的要求,员工们一脸早有预感,就知道这赶工弄得方案在老板那里一次过不了,不过今天倒是不用熬夜改方案了耶。
“……嗯,其实我也觉得我应该出去找个工作,至少两个人总比一个轻松些,总是让他自己在外面打拼,他身体也吃不消……”
“不会不会,那臭小子就是工作狂,要不是和你结婚有了家庭分分心,一心扑到工作上才伤身呢。”
一刻不停驱车赶回家的杨意榕一进门迎面就听到客厅中两个人的闲聊声,不动声色地关上门,将皮鞋放入柜中,抬头换上温暖的笑容,看到被哄得喜笑颜开的爷爷,还有坐在沙发上称得上乖巧懂事的风翊。
杨意榕搀扶着已经八十高龄的老人去餐桌附近坐下,桌上已然摆放好了丰富诱人的餐肴。他带着探究回头看向风翊,后者不明白他的意味,走近一步,又一步,近到擦身而过,他还是觉得他们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一路飞奔回来的身心似乎还浸着挥之不去的冷气。
餐桌上,风翊笑意浓重,老人想听什么,他都一一回应,嘴甜得很,一时间就连杨意榕这个真正的孙子都被冷落在一旁。杨意榕也不插话,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疑虑重重,频频看向对面的风翊,看着他专注地听话,有时又笑得眼弯弯,很想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
客厅座机传来电话,趁风翊去接的功夫,老人放下碗筷,转头带着担心问起杨意榕:“你们俩最近没有闹什么矛盾吧,小翊怎么突然想着要去工作了?你怎么回事?”
当然知道这是出于长辈的好心,杨意榕心下一沉,却颇有一种终于还是来了的宿命感,心不在焉的咽下食物,嘴角扯出微笑,摇摇头否认了他们关系不和的事,就有些磕绊地岔开了话题。
风翊再回来时,发觉餐桌上的氛围有些不对,他看了一眼又埋头吃饭的杨意榕,猜不透刚才他们说了什么,只好又说起些社区的新鲜事,拉回了注意力。
夜色渐深,将老人一行送至电梯门口挥手送别,待电梯门一关上,风翊回身关上房门,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真不是他没有礼貌或怎么样,不过一直保持笑容和倾听,脸真的会很累的。
要维持阳光开朗是件极其耗费体力值的项目,风翊叹口气,重新变回那个倦怠郁气的样子,今天一下子做了好多事,他精力有限,都想直接回房盖被睡觉好了。
到了屋内看见同样面无笑意站着的杨意榕,他想起还有这一劫要过。又在心里一阵叹气。
扫视了厨房一圈,菜品都做了保鲜处理,桌子也擦得干净,他们分工实在明确,也有些可笑,明明是风雨欲来的前夕,却还稳妥地做好了各自的工作。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太长的沉默不语,深知要有人开口不然吵不起来只是持续冷战的道理,风翊抱着胳膊,白炽灯下眉眼里有些得意赌气,冷冷开口。
“爷爷说下周我就可以去卓品上班,不需要经过你同意。”
风翊不提还好,一提杨意榕就有说不上来的怒气上涌,多少次他自以为不会再有真正发怒的时候,风翊都用言行告诉他他只是没遇到自己。
杨意榕也不着急掏出文件包解决他被过早叫回来延误的事务,泥人尚且有几分火气,何况风翊做的实在太过火了。
“不需要我同意?你大可明天就走进卓品办公楼,看他们到底认谁是他们的老板,会不会让你进去。不要自讨苦吃。”
“我自讨苦吃?我就想进你的公司到底哪里不行了,我也是个经管生,正儿八经的文凭,学长,毕业证书还是你亲自颁给我的,忘记了吗?”
风翊怒气也蹭蹭上涨,过于激动的心情让他眼里蒙了一层雾,同样的不甘示弱,冲到房间翻出一本毕业证夹带着其他的什么物什,统统砸到杨意榕身上。
杨意榕躲都不躲,身上砸出的痛转移了心里的钝感,他没心情管那些直直掉在地板上的东西,他甚至也没心情去和风翊以吵架的形式交流,风翊知道自己在外面工作很忙很累,却还是总要让自己更忙更累,以至于有些念头越来越强烈了,他等时间接受,但他自己都很难接受:他用不止五年的时间检验出他们并不合适。
杨意榕又将自己包裹在冷漠中,他要讲些道理,绝不是风翊爱听的。他深深看向风翊,只一眼,看不清光下风翊的神色,却听得见自己的声音多么干脆冷静,不带一丝颤抖。
“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这么想去卓品,是想要宣誓你的主权,还是为了更好地监视我?让爷爷千里迢迢就为点小事来一趟当你的说客,你现在真是太胡闹了。这些年你做什么事我有反对过,就这件事,不会再有任何余地。”
“风翊,不要再发疯了,不要让我们都更累了。”
风翊怔怔看着男人,过了好一会儿好像才明白他话的意思。那冷厉的声音仿佛利剑,戳在他的心上。他脸色涨的发红又急剧变白,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忽然狠狠把嘴闭上,头撇向一侧一言不发。
气氛一直是冷的,好像他们从来没爱过一样,一直深深的憎恶着彼此。
原来一吵架,爱就像过夜的饭一样,又冷又硬。
“算了,你不明白……”
“好啊,那就离好……”
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打断了彼此的话。可是那远远飘来的模糊的字音还是让杨意榕的心狠狠坠了一下。
风翊收了声,系统正在他脑袋里警铃大作,吵得他受不了,“早了,早了,还不到离婚节点呢……”
早点过剧情点怎么了,早晚他要试试。
杨意榕背过身阴沉着脸在窗边听着下属对项目跟进的阶段性汇报,从玻璃倒影中看见风翊踢踏着拖鞋慢慢回了房间,背影很落寞。
最近杨意榕听电话总是三心二意,这次他又走了神。对于风翊,他总是有太多问题压在心里。他想知道很多,但他不会问,他也不会说。
他在伤心什么。
他刚才想说什么。
还没等他思索明白,又来了一通电话。
二姑在那头絮絮叨叨,她是上一辈里爷爷最亲的孩子,也是二姑一直在本家照顾爷爷,此通电话是为了告知他他们已经平安到家了。
“……好了,小榕,时候不早了。这次真要谢谢小翊,要不是小翊出门在路边看见我们,帮我们报警,找人去处理,不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哎,老了,真得少出远门了,手机一丢,什么也弄不好,先挂了啊……”
疑惑,错愕,懊悔,丝丝痛楚一并定格在杨意榕的脸上,连屏幕什么时候暗了都没注意到。
他想,他好像又让风翊失望了。
外面的灯黑了下去,寒风拂面,冷空气让杨意榕清醒了一瞬,他看着窗外,眼神并不聚焦某点,手指蜷缩不停摩擦着裤袋里一小块凸起。
又一阵风吹来,他再次从恍然中惊醒,把窗关了,不要冻了风翊的花。
杨意榕捡起散落一地的物品,平日里会被主人认真放好的东西今日因为他跟着被迁怒,一张毕业证书,写着xx25年毕业于某某财经大学,摊开来看,一张还是过于青涩的脸庞,充满朝气和好奇,透过时间的缝隙与他对望,那时候他是他最可信赖的学长,时间磋磨,还是他的折磨,让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如今只剩疲惫不堪。
又捡起了两个小红本,结婚证嘛,也掉出来了,掉在地上,折了几页,他伸手想要抚平,留下痕迹是很简单的事,可是让它回到原样却很难很难。
他知道风翊,一定很失望,很失望,很失望。
他很难过的那次,其实比这次还要愤怒,就是那回他出差和秘书同住一间房的时候,风翊生气的时候,眼睛是亮亮的,像是有两团火焰。
手挥过来的时候他仍然会害怕会身体不住的想要颤栗,他顶着红肿的半边侧脸,很委屈,盯着忽视他在一旁看书的风翊,他本来也没有要出轨的想法,委屈的想用哭脸换一个风翊轻柔抚摸的动作。
那时候都太年轻了,都没有什么自己的位置可言,没想过考虑自己为先,怎么成熟很多,反而有了自尊心,不肯将真心贴近,只隔岸观火似的,旁观每次他的伤心。
他大可不必妒忌,要不是他承诺在先,承诺要一直忠诚,妒忌不是他的错。不是。明明是他变得太冷漠,给不了他安全感。
怎么回事呢,他都要问自己了。
你不爱他了吗?
爱他的话,分明应该是要爱他的全部。无论是好的一面,还是不好的一面。选择了真心的在一起生活,是你把他带入婚姻的,他变成这样,难道和你无关吗。
婚姻也把你改变了吗?让你变得面目全非,让你变得愈发蠢笨了。
杨意榕用最锋利的语言自嘲着,一点点割着自己的心,刚才发生的一切像把钝刀子,生生从灵魂里剜走一块块血肉,痛,但这并不能赎罪。
他一点点收好地上的物品,小心翼翼地捧起来,不知道要把它们送到哪里,甚至于自己该去哪里,他也……不知道。
他有点不敢面对风翊的,他得承认。
这次情况不同。
上次,又只能拿上次来比较。那回风翊看起来并不特别伤心,发怒后也很快平静下去,把他晾在一边做别的事,仿佛只是刻意给他一个教训,这次,这次他好像伤心大过了生气,那句他没说完的话,要在心里想过多少次,若非打断,这次是真的要说出口吗,已经要到那样的地步了吗。
不,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种情况发生啊。不好面对,就向曾经那个被爱人全心信赖的学长借点力量,是否还有当年少年的勇气。被赶走或是又如何,总好过未来再度提起时像关系的一根刺,阻隔了两个人再靠近,还有爱的话,何必要将误会缠成作茧自缚的结,本来就是他的错,无论什么后果都要和好。
杨意榕去了书房将物品在抽屉里耐心放好,来到卧室门口,手放于门把手上好久,又收回。
下定决心想要按下却发现并没有关门。
他推开门看到的那一幕惊讶地将他灵魂钉在原地。
风翊在哭。
那一刻他像思想被抽空,什么念头都消失得彻底,他只看得到屋内很暗,借着月光,他看清风翊闭着眼睛,眼泪打湿鸦黑睫毛一颗一颗从眼角簌簌滑落下来的样子。
风翊……在哭?
杨意榕,痛是不会转移的,身上砸的痛就能掩盖心里的空虚了吗
话说得这么重,没想过收不回来的后果吗
没有任何余地(学人语气阴阳怪气),的确,离婚也是没有任何余地的事哈,前夫哥,盒盒[狗头]
[猫头][猫头]唉,虽然我计划里今天都应该进行第二个世界了,不过这也正常,我的计划也是太看得起我更文速度了[害羞][小丑]
小羽的眼泪是在为自己的米虫生活快要结束而伤心哈,但是没关系的,就算变成前夫哥还是会死心塌地想让小羽过好日子[猫头]
杨意榕是真白手起家啊,处于事业非常前期的一款敬业总裁,在更多面包和玫瑰里做着艰难选择[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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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重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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