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十七岁生辰日渐临近,咸阳宫中的气氛却并未因此变得轻松喜庆。
自南山围猎归来后,那股无形的紧绷感似乎更加浓郁了。
风停扑扇着翅膀,飞到自己专属的、垫着软垫的架子上,开始梳理羽毛,脑子里却在琢磨最近听到的宫人议论和朝堂对话。
在这个世间待得久了,它也逐渐摸清了这时代关于成年的独特规则。
身高为尺,权柄之钥。
在这个风云激荡的时期,尤其是在以法度严明、务实高效著称的秦国,判断一个男子是否成年,并非简单地以年龄划界。
那套后世通用的年满十八即为成人的标准,在这里并不适用。
在这里,更为直观、更难以作假的身高,才是衡量是否成丁、能否承担赋税徭役、乃至是否有资格行冠礼的重要标尺。
秦律规定男子达到法定身高:
通常约为六尺五寸,折合现今约1.5米,便需要登记入册,开始为国家服徭役、纳赋税,这意味着社会承认你已具备成年人的责任与义务。
而对于贵族,尤其是君王而言,迈向真正掌权的关键一步,则是冠礼。
行过冠礼,象征着告别少年,正式成为被宗族、臣民认可的成年人,可以独立执掌权力,发号施令。
然而,冠礼的举行并非到了某个固定年龄就自动进行。
它同样与身高密切相关!然而在实际操作中,尤其是王室,何时举行冠礼充满了政治博弈。
就秦国而言,先君们行冠礼的年龄确实普遍偏晚。
秦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嬴政之父)基本都是二十二岁左右才行冠礼亲政
这几乎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旧例”。
吕不韦等权臣自然乐于援引此例,将冠礼尽可能地向后推延,以便延长自己掌控大权的时间。
哼!什么破规矩!什么旧例!
风停想明白这些后,气得叼起一根垫窝的锦带用力甩动。
按身高算,政哥早就远超六尺五寸了!看起来比好多大臣都高大威猛!分明就是吕不韦那些老家伙不想放权,找借口!
它可是知道历史大致走向的,嬴政亲政后才能真正大展拳脚,开启横扫**的伟业。
若是真等到二十二岁,那岂不是还要再等好几年?
风停一想到这个就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明天就能举行冠礼。
风停明白,政哥自然是想早日亲政的,只是害怕自己的担心,所以总是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很是轻松。
一个君王,不能亲政,反而还要被臣子压制,怎么可能不想手握大权。
我得想个办法,帮他加快亲政步伐。
这个念头如同种子般在风停心里迅速生根发芽。
得需要功绩,就像之前攻韩大胜一样,才能有力地震慑朝堂,提升政哥的威望!
奇珍异兽?古代人好像都很信祥瑞。
但好像自己就是咸阳宫最大的奇珍,不然只能去抓只白虎凤凰?
那肯定没戏。
风停整日冥思苦想,连最爱的肉干都啃得没那么香了。
直到某天,又看到嬴政又在批阅那堆积如山的竹简。两名内侍吃力地抬着一筐新送来的奏章,竹简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嬴政揉了揉因长时间阅读刻字而发胀的眉心,拿起沉重的竹简,继续埋头苦干。
这得看到什么时候?处理政务效率也太低了!这么沉的竹简天天拿着批阅,腱鞘炎都要有了。
风停看着都替嬴政觉得累。
竹简又重又占地方,刻字麻烦,搬运更麻烦这要是有什么紧急军情,得多耽误事要,绢帛又太贵,制造不易,是要是有纸就好了。
纸?!
这个词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风停!
对啊!纸!伟大的四大发明之一!
轻便、便宜、易于书写和携带!有了纸,书写记录、传递政令、传播知识、文化传承效率能提高无数倍!
这绝对是能彪炳史册、功在千秋的大功绩!一旦造出来,政哥的威望将如日中天!到时候,看那些老臣还有什么理由拖延冠礼!
风停瞬间激动起来,在架子上兴奋地转着圈,漂亮的羽毛都奓开了,仿佛已经看到了纸张普及后那波澜壮阔的场景。
造纸!我要给政哥造出纸来!作为他的生辰贺礼!这绝对是史上最牛的礼物!
雄心壮志立下了,但现实很快给了这只热血沸腾的金雕一记重击。
它,风停,一只威武雄壮、能搏击长空的金雕。
凭借模糊的现代记忆,大概知道纸是用树皮、破布、麻头、旧渔网什么的捣烂了、再经过煮、捣、抄、晒等步骤做出来的。
但具体工艺呢?原料配比呢?需要什么特殊工具?火候如何掌握?它只会吃和飞,连爪子都握不住沉重的捣杵啊!
难道要本大爷亲自去指挥工匠干活?
风停幻想了一下自己对着工匠们咕咕咕、比划翅膀的场景,他们怕是会以为自己疯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方法写下来,交给嬴政,让他下令去研究实验!
或者直接说。
但是既然要当做生辰礼物送出去,直接说也太没有诚意了。
那就只能写了。
风停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翅膀和虽然锋利但完全不适合握笔的爪子,又看了看案几上那些沉重的竹简和刻刀,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我…我不会写字啊!!!
巨大的沮丧感如同冰水浇头,把它满腔的热情都快浇灭了。空有超越时代的知识宝库而不得其门而入,这感觉太憋屈了!
不行!不能放弃!风停猛地甩了甩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用小爪子用力跺了跺架子。
不就是写字吗?学!政哥以前不是老想教我‘关关雎鸠’吗?那时候我没兴趣,现在我主动学!为了政哥的冠礼,拼了!
从那天起,嬴政发现了一件令他十分惊奇且愉悦的事情。
一向只对肉干、亮晶晶饰品和出去玩感兴趣的风停,居然开始主动要求学习了!
以往,他一拿出竹简,风停不是假装打瞌睡,就是歪着头用“你念经念完了吗”的眼神瞅他,或者干脆溜出去,对学习认字写字那是深恶痛绝。
可现在…
“咕咕!咕咕咕!”
政哥!今天学什么字?快开始吧!
一大清早,嬴政刚在书案前坐定,风停就叼着一小卷空白的竹简,殷勤地放到嬴政面前,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求知欲。
嬴政挑了挑眉,觉得十分有趣,但还是拿起刻刀,耐着性子问:“今日想学何字?”
风停却只是说想学了,没有其他原因。
嬴政无法,只能教了。
风停努力集中精神,瞪大了眼睛,盯着嬴政的手指,看那刻刀如何在光滑的竹片上留下流畅而有力的痕迹。它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去记忆那笔画的走向。
然而,接下来的实践环节,简直就是一场灾难现场直播。
让一只鸟用爪子握住刻刀是不可能的任务。风停尝试用喙叼着刻刀,结果不是力度掌握不好咔嚓一声把竹片划烂。
就是口水不小心滴下去,把刚刚刻好的笔画晕染成一团糟。
它试图用爪子蘸了墨,再小心翼翼地印在柔软的绢布上,结果弄得案几上、自己胸前雪白的羽毛上全是黑乎乎的爪印,写出来的东西更像是一团抽象派的墨团,根本看不出任何字形。
“咕——!”气死鸟了!这破爪子!这破嘴!
风停看着又一次失败的作品,气得炸起全身羽毛,用翅膀狠狠拍打案几,墨点飞溅,差点溅到嬴政玄色的王袍上。
嬴政看着眼前这只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羽毛脏乱,眼神却依旧倔强不屈,跟刻刀笔墨死磕的金雕,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疑惑。
他放下刻刀,拿出自己的丝帕,难得亲自替风停擦拭沾满墨迹的喙和爪子。
“近日为何忽然如此奋发向上?”嬴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和探究。
“可是又看中了哪家铺子的新首饰,想学写字来求寡人给你买?或是闯了什么祸事,想写认错书?”
才不是!我是要干惊天动地的大事!给你准备一份亮瞎所有人眼的超级生日礼物!
风想了很多,却只是委屈地咕噜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嬴政的手心,眼神无比真诚,虽然看起来可能更像犯傻。
它当然不能说出真正的原因,只能继续用那种我超认真,快夸我,快教我的眼神眼巴巴地望着嬴政。
嬴政虽不解其意,但风停这难得的、笨拙却无比认真的好学模样,确实极大满足了他内心深处那点不为人知的教导欲和掌控感。
他教得越发耐心起来,不再强求风停一定要写出像样的字形,而是着重让它辨认、记忆字符的形状和含义。
风停依旧学得头晕眼花,感觉小小的鸟脑仁快要被这些扭曲复杂的笔画塞爆了,比连续飞三天三夜还累。
为什么木和水就差那么一点点?!
麻字怎么那么多毛毛!
人类的眼睛是怎么分清楚的!
现在的文字系统太反鸟类了!我好想念简体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秦】风停的造纸事业进程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