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是看过剧本的,元焕真的惹不起。
所以它告诉宿主:“我是你的这次的向导。”
式凉挑了下眉,转开脸,并不说话。
“宿主?”
“我让你翻译的话里没有‘向导’一词。”
向导这种高频词他当然听出来了。
“对不起,我这就——”
“算了,你有你的考虑。”
元峮观式凉脸色,说:“他是这次的向导,你胜利的勋章有他一半。”
“想起来了。”
元焕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
“还活着啊。”
元峮欲言又止地叹气。
听到系统的翻译,式凉再度看过去,元焕也盯着自己。
他岔着腿,双臂搁在沙发椅背上,浴衣领口大开,露出光滑结实的胸膛。
不得不说,他非常漂亮,骨骼大而精致,皮肉紧薄,姿态外放,是一种富有进攻性的掠食者的野性美。
元焕眯起双眼盯着式凉。
那些一次性用品报废时,元焕都会看着他们的瞳孔涣散。
而这个之前愣头愣脑跟着他的人,死里逃生一回,眼神就变了。
元焕喝干最后一口酒便进了卧室。
元峮歉意地向式凉笑笑:“他累了。”
聊完签约向导中心的事,她命人拿来了式凉的随身物品,给他在楼下开了间房。
“住一晚,明天回家好好陪二老。”
一周后她要式凉去向导中心一趟。
等送走式凉,元峮敲了敲元焕房门,没听到回音。
她径直进去了。
“下次还是他,有意见吗?”
见元焕望着窗外不回头,她又说:“这是最好的封口办法。”
“换人。”
“等你废掉他就换,如何?”
说完她等了半分钟,没有动静:“还是我请示一下元夫人的意见?”
依旧没回答。
她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式凉打开原主手机。
锁屏壁纸就是他和家人的合照。
罗式凉生着一张圆脸,笑起来嘴角会顶起两个可爱的括号,露出的牙齿洁白而有些不齐,很是稚气。
背后是绿水青山,他和家人坐在满是玉米的拖拉机车斗里,幸福洋溢。
元峮办事周到,叫人给他买了车票,送他去车站。
真不知道她们这是补偿措施、人道主义还是一贯的骗术。
估计对于初出茅庐的新兵,即使知道事情始末,也会在她们的种种暗示下觉得这样为国家牺牲、为元焕效力很光荣。
也难怪前几位向导家里都未曾闹过事。
身份证上有地址。
也许有变迁,乡下也没门牌号。
然而到了刻有乡名的石碑前,式凉碰见了一条黄黑花的大狗,对他又是扑又是哼唧,给他引路。
路上一众乡里乡亲都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原来原主母亲是乡长。
他跟着狗进了一户人家,敞亮的院子里,一个上了岁数的白净男人在处理堆成小山的青菜,旁边有几只鸡头一点一点地叨烂叶子。
式凉犹豫间男人发现了他,顿时满脸喜色。
“我儿回来了!”
他擦擦手站起来。
“吃了吗?你爱吃菜干,这才刚弄,等你下回休假就晒好了。”
式凉摘了帽子,笑着摇摇头。
这时分,一个皮肤黝黑的女人出现在院子门口,两手一拍:“诶呀真回来了!”
她一定就是原主母亲了。
式凉任她摸自己的头脸,被转过来转过去:“全须全尾的,好啊,平安就好。”
接着她满眼骄傲地打量他的军装。
罗父拉开罗母,让她去杀鸡。
式凉被罗父牵着手领进屋,狗在旁边兴奋得直跳。
系统感觉宿主面对老两口比在战场上小心多了。
他几辈子下来头一次有这样一双母父。
还有两个妹妹,在同一所寄宿高中,后天能回。
共三间房,罗式凉在其中一间有个单独的小屋,老两口在外屋有张床。
得益于身体年轻,式凉睡得很好。
在他的时间,四十八小时前他还是满身病的盲眼老人,去卫生间都要含微扶,身上疼得睡不着,但为了毒瘾不复发,不能多用镇痛药。
含微还算硬朗,式凉安排他在自己死后搬去和海昀贺虞一起住,但愿他能享受余下的时光。
午夜,式凉在蝉鸣和喃喃声中醒了。
“……孩子不咋吱声了。”
“在外面吃苦了。”
“过去就听人说谁谁上过战场后性情大变。”
“别提,咱都不提……”
他们真正的男儿已经不在了。
式凉闭上困意沉坠的眼睛,脑海突然闪过含微不舍他离世的悲伤哀切的眼神。
他到死都是瞎的。
分明不可能看到的景象,却成为了他的记忆。
听罗父说,他回来后客人上门得勤了。
打听的无非是异次元情况和元焕。
他们和两个妹妹提到后者,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式凉对元焕的影响力有了新的认识。
原主的经历即使有铁证也难以让人相信,容易被他的团队遮掩。
一周时间里,式凉边帮罗母务农,边背字典,在系统的帮助下读法律史书。
语法很像日语,加上语言环境,一周过后日常对话已不成问题。
妹妹们上学走了,式凉不断接到陌生电话,他一概无视。
同乡问起他怎么还不返回军队,罗母只说:“孩子愿意待多久待多久。”
又过了一周。
一辆气派的车沿崎岖的水泥路开进乡里,停在乡长家门口,夹道的梨花瓣落到黑亮的车上。
围观的乡亲太多,司机让罗父打开院门,把车停院里。
有人找到了地里,式凉和罗母回去。
司机请罗母罗父去让大家散开。
院子里只剩式凉和大黄。
司机开了后车门,现出后座的元焕。
元焕瞟了一眼有鸡屎的沙地,又看了眼满身泥土的式凉,抬手用戴着白手套的指节支着鼻子:“上车前换身衣服。”
“据我所知,我没和你们签任何合同,也没有被正式编入军队。”
元焕听了,似笑非笑地望向司机:“他好像以为我就想来接他。”
说着他下了车,司机把头低得不能更低。
大黄边冲他吠边后退。
“你告诉我,他以为他是谁?”
司机低头。
元焕百无聊赖地看了眼鞋底,又看向式凉。
接着他一把将司机推到后座。
“为什么不回答?”
他一下下关敞开的车门,手臂和腰身遭受车门撞击的司机发出闷吭。
“回、答——”
元焕做这些时全程注视着式凉。
式凉无动于衷地与他对视。
那双异瞳看久了,仿佛注视太阳一般在人视网膜上残留着强烈的影像,青与金的纹路恍惚在狂乱变换着。
七八下后,大黄跑得没影了。
元焕无奈地啧了一声。
司机脚已撑不住地,还是不敢让身体倒在元焕的位子,渐渐滑到地上。
元焕按下他的肩膀,把他的脑袋放在车门框,后退一步,大大拉开车门。
“你的头会爆开,你的家人会得到一笔够花到下辈子的钱,划算吗?”
司机含混点头,不做任何抵抗。
“最后感谢一下他。”元焕下巴示意式凉,“不是他哪有这么好的交易。”
“感谢……”
式凉闭了闭眼。
元焕握紧车门,狠狠挥上。
碰撞声响彻院落,院门为之一震。
梨花被吹落许多到溅了血滴的沙地。
元焕笑了声:“上车?”
式凉拎着司机的衣领的手攥紧了。
不把人拽走,这疯子是真的会就地把他脑袋夹爆。
元焕在后座闭目养神。
式凉带司机进屋包扎。
他看着不到三十岁,脱了衣服,身上还有旧伤。
“不用管我。”
他拿到医疗箱就开始自行处理伤口。
“你去洗澡换衣服。”
他就准备死在元焕手里,式凉又能说什么。
告别母父,被载到向导中心,式凉下车时发现角落有人在拍照。
向导中心门前人来人往,元焕降下车窗:“不想死就别签。”
司机开走。
式凉在众人侧目中走进眼前的建筑,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在等了。
做完评定项目,式凉发现向导评级依据的多是疏导能力。
他分明感觉自己能对配合测试的哨兵有些紊乱的精神做得更多。
疏导需要一定程度的肢体接触,也需要言语交流,哨兵们和他开的玩笑让他觉得哨兵向导的关系在文化上似乎带有某种色情意味。
听说优秀的向导通常都敏感专一,失去匹配度最高的哨兵会精神力萎缩,抑郁低落,接近失恋,甚至戒毒的体验。
上午做完,中午出结果,B级;
和元焕匹配度33%,比上次下降了五个点。
随即她们拿出了两份合同。
一份是签约进向导中心,一份是做元焕专属向导。
对面坐着向导中心的人事主管,元焕的律师,元峮派去给式凉拿个人物品的人也在。
式凉仔细看合同。
里头的文字游戏简直是艺术。
这是想把他用废为止的死亡邀约。
她们屡屡出言打断他思路,提出疑问就会被巧妙地避重就轻,诱导到其他地方。
式凉只考虑自己的话,肯定是拒绝。
就是有点不明白,元焕为什么不想让自己签。
他来接式凉似乎也是公关策略中的一步。
不考虑元焕那个精神病,式凉还得考虑别人。
要是不签,可能不从事任何相关工作都不行,得罗家全家移民才能彻底摆脱。
他逃了,别人就得顶这个缺,到明树出现之前,至少有四个人遭殃。
系统还补充过,剧本中的九人是有记录的。
实际可能不止九人。
式凉说需要时间和家人商量。
她们看了看彼此眼色,满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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