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肋骨

魏医生取下你的肋骨时，给你讲起了故事。

“你有没有读过创世纪？”魏医生问。

你安安静静地躺着，或许有灯照在你的脸上，但你什么都看不见。

你细声细气地回答：“可能读过。”

你听见魏医生笑了一下，继续说：“那你或许知道神创造万物，最后从男人的身上取下肋骨，又借此造了女人。”

你想了想，这是亚当和夏娃的故事，是被神创造的第一对男人和女人。

你的印象中，似乎有人曾借此求婚。

“……你是我毕生寻找的肋骨……”

——之类的。

这符合你印象中对美的定义，但不符合魏医生对美的定义。

哦……倒也不一定，毕竟肋骨，魏医生可能还是有兴趣的。

这么说来，这算是你们为数不多对“美”认知相同的部分了。

魏医生似乎非常了解创世纪的内容。

“神在第一天造光和暗，第二天造天与地，第三天造万物，第四天造星宿，第五天是诸生命，第六天是男人，第七日，神歇了一切的工，定为安息日。”

你静静地听着。

“其实第三天所造的是植物，第五天是动物。”

“第六天是人。”

他笑了笑：“你发现没有，似乎越在后的创造，就越发精妙。”

你依旧安静地听着。

“而女人，”他说，“女人是神最后一件作品，神说，要给男人造一个帮助者。从来都是先进的帮助落后的。”

“——女人是最精妙的。”

他叹息着下了定论：“也有牧师因此说，比起男权社会，他更赞同上帝是女权主义。”

这和你印象中的亚当夏娃的故事不同，你印象中，夏娃听从蛇的引诱，吃了不能吃的果子，带着亚当一起吃了，因此才犯罪。

似乎女人是“坏事”的那一个。

他果然聊到了这里。

“但是女人也让男人犯了罪，”他的声音低沉，“用肋骨换来的精妙的女人，也让男人犯了罪，你明白我的意思么，魔方小姐。”

……你好像有点明白。

“你用肋骨和我换了猫，那只猫必定会让你犯罪。”

他缓缓地说：“你知道亚当犯罪后怎么样了么？他在神眼中看来就已经死了，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么，魔方小姐。”

你明白了魏医生这番话的意思。

他不是在讲故事，他是在威胁你的生命。

安静的玩偶这个时候应该闭嘴的。

但你脑中莫名构建起了那个世界。

如魏医生所说的，被神创造出的世界：有光暗，有天地，有星宿，有各样生物——万类霜天竞自由。

而你的世界只有暗。

“你不是神。”

你平静地反驳了魏医生，不再是个安静的娃娃。

你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

鬼知道天天在黑暗中生活的人哪里来的勇气。

但是你仿佛摸到了猫咪温暖的毛皮。

是晒过太阳，草地上打滚过的毛皮。

“神没有和亚当做交易。”你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再嘶哑，或许是胆子大了起来，说话的次数变多了。

“神是给予，把夏娃给了亚当。”

“肋骨成为夏娃，回到了亚当身边。”

“亚当没有失去什么。”

“而你是用肋骨和我做交易。”

你再重复一遍：“魏医生，你不是神。”

魏医生太自大了，怎么会有人把自己当做神。

魏医生沉默了下来，不只是沉默，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你感知不到魏医生的情绪。

你发觉到了自己的鲁莽，但又不后悔说了这些。你终日生活在黑暗中，原本就没什么可失去的。

你发觉自己也很自大，怎么把自己当做了亚当，亚当有美丽的伊甸园，你只有锁链罢了。

没什么可失去的。

不知过了多久，你的意识开始涣散。

“当啷——”

你听见重物落在盘子里的声音。

然后是魏医生开口：“你不是乖娃娃。”

他果然生气了。

“或者说，你不是娃娃。”他声音充满缥缈之感，或许是因为他不给你处理伤口导致失血过多，开始出现了幻觉。

“你是个人，是个有自己见解的人。”

他似乎开始给你缝合伤口了。

但你已经听不真切。

“很高兴重新认识你，魔方小姐。”

你的意识渐行渐远。

……但如果有伊甸园，那一定是明亮温暖的。

你并不后悔对魏医生说的那些话，哪怕是以生命为代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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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体老师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