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俊才坐着大巴和一群狗推们去到他们宿舍。

他是很不愿意过去的。那个地方的环境他不是不知道，相反，他实在是太熟悉了，不仅脏乱差还耽误他去买烟。他叼着一根竹签又把那个潘生吓了一顿，就算是这一趟的工钱吧。

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安俊才自我检讨，但并不准备放过这个看不顺眼并且一点也不安分的人。

————

“想成功，先发疯！”

“孤注一掷向钱冲！”

……

安俊才把自己挂在栏杆上，明目张胆地偷懒。

这个口号每天都喊，不知道喊了多少遍了，陆秉坤也不觉得腻。这里的每个人都把钱看得很重，不少人就是为了钱来的，就像梁安娜一样。但是对于安俊才来说，钱反倒是没什么用，也就是卡里面的一个数字，除了买烟抽他也没什么别的开销。只不过是这个地方混久了，离不开了罢了。

周遭的声音大的很，安俊才将自己的胸口用力往下压了些，抵住了阵阵发疼的部位，用力咳了两声清了清嗓。

口号喊的很快，安俊才老老实实地跟在陆秉坤后面，被他一把揽住肩膀，勾肩搭背地走进去。

安俊才脑子不用动都知道，陆秉坤这是找自己来配合他演戏来了。

“阿才，等会儿你去找潘生，让他从爬虫开始。”陆秉坤笑着嘱咐道，“其他人我都安排好了。潘生这个人，是个人才，还倔，得特殊对待些。”

这是他们惯用的套路，他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但是，陆秉坤好像格外关注潘生这个人啊？

“哥，你很关注他哦？”安俊才挑了挑眉。

陆秉坤闻言，笑笑没说话，狠狠地把他的头发揉乱了，推了他一把让他快进去。

这要是放在往常，安俊才也就跟着笑笑去干活了。但是从昨天开始，他对与陆秉坤有关的情绪似乎…有些控制不住了。

算了，点根烟吧。

————

“爬虫会不会？”安俊才一把将一叠资料递到潘生面前，因为烦躁语气很冲。

潘生顿了顿，接过了资料，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安俊才倒是开始对这个人刮目相看了。他从昨天到现在，挨过了几顿打还看见了几顿打，枪都拿出来过了眼睛也差点刺了，别的新人早就老实了，他居然还敢保持这样的态度对他们。该说，他是天真呢，还是愚蠢呢。

脑子里想一想并不会耽误安俊才手上揍人的速度。他随手挥起旁边的键盘就往潘生的脑袋上砸去，那人应声倒地被几个手下按住动弹不得。

“会不会，”安俊才起初只是随性地拍打他的脸，得到不会的答案之后毫不怜惜地揪起他的耳朵往上提，几乎把整个人的上半身都揪起。“会不会？……”

“啊！——”

脆弱的耳朵承受不住人身的重量，耳垂与脸颊的连接处血肉模糊。潘生的身体颤抖得厉害，双臂被按在地上，十指徒劳地紧绷着根本无法缓解一丝疼痛。他的惨叫像是从心底发出的，声嘶力竭让人听了忍不住打颤。

血珠顺着耳廓流下，沾染在安俊才的手指上，一片温热。

安俊才抬头扫了一圈，满满一圈的狗推没有一个敢跟他对视的。

“唉，放手放手，”折腾得差不多了，陆秉坤从人群后面走出来，老好人似的赶紧阻止安俊才，把潘生拉起来，给他到处拍灰。

“干活了，别看了。”安俊才拉长了声音赶人。

潘生捂着耳朵还痛的直打哆嗦，安俊才却看他这样哪哪不顺眼。他的眼睛随着陆秉坤上下挥舞的手起伏，明明以前也是这么做的，这次他就是突兀地产生了一种……领地被入侵的气愤感？

“他愿意做自然就会做啦，你吓他，打他，他也不一定做得好。”陆秉坤拍完灰，看了眼不以为意昂着下巴的安俊才，牵着他的手拉过来，“来，你再说一遍，礼貌点。”

安俊才脑袋里还在回想刚刚陆秉坤的第一句话，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他打断了。

礼貌点？这次怎么还来这一出？以陆秉坤的脑子他看不出来他安俊才看不惯潘生？

安俊才突然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气愤。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生气了，胸口的痛比平时更猛烈。

他确定了，自己讨厌潘生。

“潘先生，对不起，是我不对。”他慢悠悠地说，弯腰把东西捡起来那一瞬几乎忍不住颤抖。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得平稳，声音都弱气了些。“请你呢，把那些列表上面所有的字幕组的资料全部都爬出来，然后把所有的文件抄送给我，可以吗？”

“可以啦。”陆秉坤晃了晃潘生，示意他接过资料。

“麻烦你了。”安俊才紧盯着潘生。

他甚至有些恶心自己现在的声音。因为口音的问题，他说普通话总是显得没什么威严，所以他一般都用粤语。这一段‘礼貌’的普通话对于平常的来说，可以称得上难得一见。他余光里看见陆秉坤眸色深沉地盯着自己，他不敢看他，也猜不透陆秉坤究竟在想什么。脑门上的冷汗已经滑下来了，他不能再露什么馅了。

安俊才自己也有点预感，他的身体可能是出问题了，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在陆秉坤心里究竟值个几斤几两，他不知道陆秉坤知道他生病之后究竟会是什么反应。

他变得格外珍惜现在的位置。他不敢赌。

陆秉坤向他点了点头，把潘生推到工位上。

狗推工作的空间阴暗压抑，一群大男人挤在一起空气也不好闻，再加上他现在有些不想看见陆秉坤，安俊才扭头就往楼上的荷官组去。

刚上工，外面没什么人。他站在靠近楼梯口的花坛边，准备把烟抽完了再上楼，却不小心被烟气呛了一下，咳得撕心裂肺像是把前两天憋下去的都咳出来了，胸口很痛，脸颊通红，眼泪也下来了。咳到最后，忍不住咳了一口痰出来，吐在了花坛的一角。

“呼——”

好不容易结束了咳嗽，安俊才深呼吸了一口，看也没看，把抽了半根的香烟丢掉踩灭。

我记得，这里应该没有监控吧。他当时只有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