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哆哆嗦嗦地进入了春天。
喊了三个月的冷,脱掉棉衣继续喊。糸师冴不理解一个人怎么会怕冷怕到这种毫无出息的程度,我为了避寒甚至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手伸进旁人的衣服里、兜帽下、围巾里,这时候就算旁边站的是索命的糸师冴我也会冒着生命危险屡教屡不改。
糸师凛没忍住问没问题么?
我比了个大拇指表示没事,只是我之前从来没在沿海城市待到冬天。海风咸咸的挂着砂砾,打在脸上生疼,穿再厚的衣服也能感觉到风直击灵魂,是魔法攻击啊!
有一天我走在路上低头恍惚看见浅灰色的地砖上浮动着光的影子,我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感慨原来太阳这么晒的么?同学惊恐地说那只是沙子被风裹着吹走了啊!至此以后就连糸师冴都没拒绝我的紧急避寒措施,最多只是看我一眼。
那个眼神,大概是在说别养死了吧。
我觉得真的不是我夸张,镰仓并不是每一个冬天都会下雪的,倒不如说是下雪才罕见,到了化雪的时节比下雪时还要冷。学校统一制服又是只到膝盖的半裙,我坚定地在裙子下面穿了条运动裤,随便怎么被批评都绝对不脱。
直到三月底樱花开始绽开,我升入三年级都快过去一个月——开学那天在校门口拍了入学照片,单人、双人、三人,糸师咲实在兴致勃勃。我这才脱了半永久的运动裤,融入人群中。
就像糸师凛先前说的那样,校门口整条斜坡两边都栽的是樱花树,云朵般的浅粉色花朵几乎融入日光,看起来白得透明。风一吹,花瓣就纷纷洒洒地飞起来,果真和雪一样。
周末糸师夫妇预约了公园赏樱的位置,去过二人世界。我们溜去了海边,防波提高高伫立着,附近的沙滩是灰金色的,沙子里夹杂着石头和贝壳碎片,跟旅游片里拍出来的大片大片的金黄沙滩完全不同。来这之后我才知道更诈骗的是,天气不好沙滩甚至还会变成灰色。
拍照很丑诶。我对着手机相机折腾半天,最后放弃,镜头一晃看见糸师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上了礁石眺望着远方。他总是做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但是糸师凛坚定地认为哥哥能看到别人都看不见的东西,不止一次憧憬地对我说过,有一天要是能跟糸师冴看到同一个世界就好了。
我搓搓他的脸,告诉他小凛眼中的世界也是冴哥无法看见的。
但是要我来说,对方大概有一大半可能是在单纯发呆加上装帅……可恶,我也想装!我含恨按下了快门。
很快我又被其他东西分散注意力,盯上了被冲上岸的贝壳,捡到好看的就攥在手心准备带回去。我还从沙子里捡到了整朵整朵的樱花,四处张望也没看见附近有樱花树,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被风吹过来的。我蹲在岸边,等浪淹上来,在浅浅的海水中洗干净花瓣上的沙粒,然后松开手心满意足地让花被卷回大海。
糸师兄弟:外地人才会做的事啊。
两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捡贝壳完全不感兴趣,这玩意就像是路边的石头一样,难道你散步还会在路上捡两颗石头揣回去么?
我哼哼两声,蹲着听了会海浪的声音,脱掉鞋子提在手上,冲进了海里。
糸师兄弟:外地人才会做的事啊。
但我没敢走太远,只是沿着海岸线赤脚走在海里,浪温柔地从我脚背上拂过,感觉痒痒的。糸师兄弟走得比我略快一点,在沙滩上留下两串鞋印,我盛情邀请下海无果,悄悄撩了脚水朝他们踢过去。
糸师冴头都不回地躲过。
我又踢了一脚。
糸师凛往旁边跳了一步才躲过水花,似乎有些蠢蠢欲动,但眼神还在观察他哥哥的表情。
我预感很快就会有一个共犯了,放心大胆地直接捧着海水泼过去,正好淋了回过头来的糸师冴一身水。
糸师冴:“……………”
哇。像恶鬼一样。不会把我按到海里面去吧!我哈哈大笑,掉头就跑。
傍晚三个人到家,糸师咲大惊失色:三个还在滴水的水鬼!
她赶紧把所有人推去洗澡,我用楼下的盥洗间,兄弟两个合用楼上的盥洗间挤一下。得知**的衣服没拧干穿在身上走了一路,糸师咲扶额,忍不住唠叨三个孩子里没一个靠谱的,年纪最大的糸师冴满脑袋都是足球,对生活常识一窍不通,爱理会的只能算是求生技巧,更小的那个就不用说了………
第二天,餐桌上三个人都感冒了。
得知感冒了就不能踢球,糸师凛如闻雷劈。我吸了吸鼻子,讪讪地说了句对不起?
糸师凛去年才开始跟着哥哥一起踢足球,正是热情高涨的时候,只要哥哥去,他就一定去,甚至也想让我加入。
我倒是无所谓,缺人就顶上。大家私下踢球都很随意,反正糸师冴之前也教过,我用那三脚猫的功夫试了下场上其他的位置,从前锋到后卫再到中场,踢得像模像样。其他人惊讶之余一股脑说着太厉害了!我摸摸鼻子被夸得飘飘然。
路过的糸师冴却露出了嫌恶的表情:“这什么?他们居然还夸得出口。这架势跟狗追球一样,还是去守门吧。”
冴哥是认为我更适合当门将啊。我认真纠正他:“我的运动神经也没那么差吧?以前还打过一段时间棒球的……”
糸师冴:“那难怪踢成这样。”
我瞬间冷汗狂冒,四处张望有没有人听到:“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冴哥你别在别人面前讲这个啊!好多人都是棒球迷呢。”
糸师冴无语:“这又关棒球什么事。”
我想了想:“还是有点关系。万一你走大街上被球迷揍了,我打不过那么多人……”
最后我还是当回了守门员,一整个冬天我基本都没踏进球场,回温了才开始重新答应其他人的邀约。本以为一个冬天过去会手生,结果我却感觉像是中间没有断过练习一样,甚至摸索出了新的技巧。
一场比赛下来,糸师凛敏锐地察觉到:“aka你是不是变得更厉害了……?”
问我哪知道,我就是个门外汉。我们两个都把目光投向了糸师冴,他点点头:“反应速度更快,应对能力也增强了。”
随后他补了一句:“不过,那些软绵绵的进球,不想站了往地上一躺都能有百分之六十的扑出率。”
其他人敢怒不敢言。
过了几天,我被糸师冴拉去了他们常去的俱乐部。他跟教练不知道说了什么,中年男人看着我眼睛直放光,我见状紧紧地跟着糸师冴,他总不会把我卖了吧?
糸师冴抬手拍拍我的脑袋,告诉我只要跟着教练就好,其他人跟我说话不要理,尤其是那些大孩子。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跟着来俱乐部报道了。第一天教练把我划进了初学者的队伍,第三天让我跟着学了一段时间的孩子们练习,一周结束,我进入了大孩子们的阵营。
教练除了基础练习外,额外找时间给我开小灶教我门将该学的技巧,我很快就上手了,扑出的球越来越多。俱乐部的孩子们比当初一起玩的孩子们要抗打击得多,没有一个哭了的。
我渐渐从中拾得了乐趣。
教练对我说过很多话,最后他说:“……这是适合你才能发挥的位置,这是只有你才能办到的事情。”
只有我……?我隐约被触动。
……
一晃就过去了一学期,进入了夏天。
宣传花火大会的海报贴得到处都是,某天回家我在餐桌上也看见了一张。我在更小的时候跟着父母去过一次,已经没有清晰的印象了,是以糸师咲一提议,我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下来。
每个地方的花火大会都有自己的特色,镰仓的花火大会是在海上举行的,沙滩上围出了观赏区,还可以选择坐纳凉船在海上看烟花。
烟花秀从八点开始,要提前上船,大家聊天的声音都放得轻轻的,裹在干燥的空气里像是海水的絮语。我趴在船舷,静静看着水面。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看天空哦。马上就要开始放烟花了。”
“嗯。还有一阵啦。”我盯着水里的月亮,船身轻轻晃动带起涟漪,月亮也变成了波纹的圆弧。
糸师凛也是第一次坐船上看烟花,跟人跟得很紧,他趴在我左手边,偏过头去和他说话的时候几乎是头碰着头,我小声地说:“很久以前,有人跟我说过,如果能捞起水里的月亮,就能够实现一个愿望。”
糸师凛也小声地回答我:“aka有什么愿望呢?”
我把手伸进水里,八月的天气燥热,海面以下却是冰凉的,两只手掬起一捧海水,缩小的月亮在手掌中荡悠悠的。
我的愿望?我毫不犹豫地说:“我想让全世界都爱我。”
坐在旁边的糸师冴微妙地看过来:“也太沉重了。”
“有什么不好,我也会爱整个世界的。你们没有愿望吗?”
糸师凛思考了一会:“我希望…一直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冴哥呢。”
“我又不信这个。”
“那你的愿望就是未来幸福快乐又健康。”
“那还是换成未来有一天成为世界第一的前锋吧。”他说。
月光滴滴答答地从指缝里渗下去,我干脆撒手,又重新去捞。
这时,糸师凛把手伸进水里,我以为他想要摸一摸海中的月亮,他却是在水里摸索了一会,找到我的手握住了。明明是在冰凉的海水里,相握的手却是温暖的,大概是隔着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糸师凛攥得紧紧的。
我问他怎么啦?
一声巨响。
流星一样的火线从天际窜到天空,猛地炸开,金黄色的花瓣缓慢地降落,烟花倒映在水中,影子重合即消失。然后是第二朵、第三朵……梦幻般,烟雾弥漫开,各色的烟火把天空和海面映照得宛如白日。
像是荡在天空中——我张着嘴从海面望向半空,半晌没有说话,低头正想扒拉一下两兄弟,目光看到糸师冴却像是有了什么大发现:“啊。你的眼里也有烟花!”
糸师凛也偏过头去,啊,真的。
于是在漫天烟花下,糸师冴笑了起来。
*这玩意就像是路边的石头一样,难道你散步还会在路上捡两颗石头揣回去么?
爱理:会啊。
*远离海的人都会有的大海情结。真想去海边
*我怎么觉得这一卷写完之前我封面画不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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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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