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给我最不喜欢的台词排个top3,第一位暂悬,第二位和第三位绝对是“不想笑就不用笑”和“没办法放下这人不管”。
前者傲慢无比,后者是属于幻影照进现实。无论哪一个都是我听了会克制不住冷笑的程度。
眼见着千切豹马郁气沉沉那句台词呼之欲出,我先下手为强,拒绝的意味都要刻到了脸上。
红发少年默了一下,反而噗嗤一声被逗笑了:“什么啊。又不是在演电影……”
你确定再晚几秒,这种话真的不会说出来么。我笑而不语。
这种电影一般的,莫名的、充满了自我认知的台词单独拿出来没人觉得自己会说出口,但人物到位,场景到位,心领神会像是叩开心门的金钥匙或是某种触及真实的剧情。真无聊。
难道无法理解有些人就是生来如此?
我的伪装也是真实的一部分。没有任何心理阴影,也不存在原生家庭带来的创伤,我只是天生就爱话中藏话,吝啬于流露真情实感,无论与谁同行都不影响我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最重视我自己。
一切开了个头之后就变得简单起来,又或许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说出想法总是更轻易的。
我和千切豹马莫名其妙地又拐回了先前避开谈论的那些——
不得不说,我先前的犹豫是完全有理由的。这太接近于推心置腹了。太亲近了。太跳跃了。
实际我心知肚明:
可又确实太合适了。
如果没有等待关东煮的那份沉默,如果没有天空中高悬的毛茸茸的橙色月亮,如果没有这段长得恰到好处的路程,如果没有建立又打破的形象,大概谁都不会开口,但它们就是同时发生了。
千切豹马走在路上,依旧是那种慢吞吞的步调,很平静地、命运般地倾诉:“你应该也知道了。前十字韧带断裂,康复的情况不明,如果再次断裂,我就再也做不成职业足球运动员了。”
“我曾经以为自己会成为世界第一前锋。跑起来感觉离那目标是那么近。但是,但是。”
红发少年的表情很复杂,似乎是在笑——但我实际上是见过他曾经是怎么笑的,录像中、赛场上,一个进球发生,少年意气风发,模糊的记忆中绝不是这般苦涩的模样。他抿起的唇像是另一句诘问。
我移开视线:“意外平等地降临在每个人身上。”
“平等?”他重复了一遍,“也许有些傲慢,但我的天赋就是宣告不平等的存在。”
我也认可这一说法:“不可否认天赋也许是。但意外是完全随机的另一种东西,发生在运动员身上和发生在别的什么人身上是无差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当然不会不明白。所以只是……
千切豹马沉声:“……我只是不甘心。世界的巨变只发出了一声脆响。”
我安静半晌。近乎是有点怜爱地、残酷地轻轻开口:“我很抱歉。”
他大概是受伤后听见过的类似言论太多,条件反射地回答:“我不需要抱歉。”
我说那很好:“这句只是作为观众的遗憾。接下来的话,你愿意当做安慰听也行。我不认为这就是结束……你看上去是撞破南墙也不会回头的那类人。”
千切豹马:“是么?你好像比我还有信心。”
我摇摇头没再说话。眼神是不会骗人的,我相信的是自己的判断。
“……”
再开口的时候他没有看我,声音低低的,比起跟我说话更像是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不过你说得没错,复健的内容再枯燥我也会坚持下去。我会再次跑起来的。”
我平静地撕开粉饰的和平:“那你的语气为什么听起来不是这样的?”
千切豹马:“……”
有医生的暗示在先,我给他透了个底:“你的复健结果挺乐观。也许我不该说这个,但开学前后你应该就可以逐步恢复随队训练了。”
他脸上有一瞬流露出被刺伤的神情:“我担心的不是康复!我会再次跑起来,毫无疑问的,我不会怀疑自己身为前锋的决心。但如果……我不再是我了呢?”
这听上去有点玄乎,可我奇异地领会了他的未尽之言。我停下脚步,反问:“你不能接受自己狼狈的模样么?”
“……”
我开始意识到,千切豹马以自己的速度为傲,这份上帝赐予他的礼物,现在也成了他的枷锁。
伤后重返赛场总是面对着很多问题。恢复的情况如何?是否会复发?会不会影响发挥?后者作用于身体和心态,有时候两者一起出了问题。
真正站上赛场前的犹豫,是职业球员也难以规避的情况。
何况是这种程度的受伤。因伤折戟的天才的故事在这片绿茵场上反复重演,不是每个人都是范尼。原本轻易可以做到的事情,现在却需要谨慎地打上问号……
我若有所感,在千切豹马开口之前阻止了他:“保留你的答案吧。你也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想听吧?”
千切豹马沉默了一下,转为问:“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我装聋作哑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现在却突然态度转变为坦然,前后对比不能说不大。但其实理由很简单。
我诚实地回答:“因为我心烦意乱。”
他被这个答案打乱了节奏。这人定定地看了我一会,玫红色眼睛里意味纷杂,有点词穷:“你还真是……”
正常状态下,我是不会贸然和不够熟悉的人谈论这些的。但就像我说的,我正心烦意乱,气氛使然,有些冲动……随便选一个理由都合适。
我:“所以,轻易给别人下定义是存在风险的。”
千切豹马气笑了:“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直接包揽完了啊。”
我叹了口气:“你不是想说这个么?”
“确实……”久站之后千切豹马活动下没受伤的那只脚,吐出这半句,他眉头抽抽忍无可忍地接着说,“……你真正的说话风格原来是这样?”
我:“哪样?”
千切豹马:“教育谁似的。”
我:“这样啊。听起来还挺讨厌的。”
千切豹马:“你以为在说谁啊?!”
情绪消退,他此时也回过味来了,表情变得微妙起来:“而且,你看过我的比赛啊……明明一直是之前完全不认识的反应。”
是你自己看上去可是一幅最好谁也别认识你的表情。
各种运动少年中红发的速度之星属实是个记忆点,让人印象颇深。我选择直言:“哈哈。不过我不是你的球迷哦。”
他无语:“……我也没那么说。你没必要太直接。”
我眨眨眼睛:“球迷是种很特殊的身份……起码对我来说是这样的。我还以为你现在需要的就是直接呢。”
“……你这是。”千切豹马顿悟了,“那你现在就是在为‘你的球星’心烦呗。”
“……”
所以我不喜欢这个环节。我想。
*
回去之后我才发现手机没电了,怪不得到了平常被消息轰炸的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把电充上,短时间内也用不了。
干脆就睡了。
但我忘了之前设置的自动开机,差不多刚到早上七点,开机后一连串的消息提醒音响了起来,外放加震动让床头柜地震似的抖个不停。
我痛苦地摸索着放在床头的手机,一看果然是蜂乐昨晚发过来的。
「蜂乐:不得了。教练这次头上长出了尖尖的角诶。是恶魔!好困啊……」
「蜂乐:但是路上看见了名字很长的那个花树。有一片呢。」
「蜂乐:[**的手臂]像北斗七星!驱蚊液好像被汗水冲掉了,之前有那么多蚊子么?……感觉你会皱眉的样子」
「蜂乐:[模糊的月亮]」
「蜂乐:睡了么?」
「蜂乐:晚安」
还有经理几分钟前没头没脑发来的短讯。
「樱井:你原来是狗派么?不过不是重点」
「樱井:蜂乐居然和三枝呛起来了……两个人今天都得加跑圈」
「我:感觉都不是重点……」
我对着屏幕顿了几秒才想起来她说的那人是球队的替补前锋。
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说居然?蜂乐回不觉得自己在呛人但实际上把对方卡得半死的事例是少了么?
还有些其他的零散消息,我挑着重点回了,又退出聊天软件看了眼时间,大概是他们起床吃饭的点,这阵蜂乐回应该还在赖床。
虽说按照集训时间足球部的人已经爬起来了,但实际上这比平时上学起床还要更早些。回完消息之后我彻底睡不着了,爬起来做早饭。
我们家没有固定排班谁做早餐,一般是谁起得早谁做——基本是我。如果他们昨晚加班得太晚,我出门的时候都不一定能见到人。做什么我一向以自己的心情为准,而妈妈喜欢做和式传统早餐,爸爸则是三明治的忠实信徒。
最近他在出差,又因为家里来人的特殊情况,干脆在外面多呆一段时间,以免大家尴尬。
我又有意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两个母亲,让渡出厨房掌控权,最近已经连着吃了一段时间的米饭味增汤腌菜和烤鱼了,现在只想换个花样。
我预热烤箱的时候,千切豹马大概是听到厨房的动静,以为是千切夫人起来了,过来帮忙才发现今天做早饭的人是我。
“啊。”他看到我时表情还有点不自然,“早上好。”
“早上好。”我向他点点头,毫不客气地支使他打下手,顺口问了句,“没有忌口吧?”
千切豹马:“我不吃生姜。”
“蒜呢?”
“没问题。”他应了才有点迟疑地看过来,“为什么会有蒜?”
因为负责做饭的那个人就是可以随心所欲。
我把软化的黄油加入软溜溜的面团,手上动作没停:“因为我想吃蒜香面包了。不过也做了普通版。”
我打算多做一些带去护士站分给医生和护士们当下午茶,反正起早了也来得及。
考虑到早餐可能不太想吃味道太强烈的食物,两种口味是对半准备的。但没想到蒜香面包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好评,我把原本打算带去医院的那部分让妈妈带走了,全换成了黄油原味。
出门前千切豹马又重复了一遍漱口和洗手。
我穿好鞋子,站在门口等他。
擦干手之后他想闻闻手上还有没有味道,他看了我一眼又忍住了。
我在他走过来的时候从包里摸出了口腔喷雾和护手霜:“需要么?”
千切豹马:“……谢谢。”
我礼貌别过脸,装作没看见他耳朵红了,默默摸出手机开始给晾了半天的某人回消息。
我流理解,ooc了我躺平……想到还要写这两人的对话就觉得好绝望
互相踩雷以示尊重(不是
一些我流图书馆三十秒(也不是
*蒜是千切扒的。
*范尼,全名鲁德·范尼斯特鲁伊,小禁区之王,他也有过十字韧带撕裂的伤病,不过养伤复出之后灵活度和爆发力不减。
*写死我了……达成了一些连环前置要求才能开启的谈心,江看过千切的比赛→佯装不知→流畅的普通对话→熟又不太熟的关系→戳破→江的随口邀约 答应的理由→回礼→朋友言论(。)少一个就无从开启正文剧情……还没写完,好痛苦
插播小剧场
*关于名字很长的那棵树
蜂乐:阿江你有时候会故意那个呢。
江:说什么啊。
蜂乐:那个树叫什么来着(指)
江:小叶九重葛……簕杜鹃……三角梅。
蜂乐:嗯嗯。就是这个。
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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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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