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冷战在侯府悄无声息的打响。
机灵点的下人会发现,平常每日都会去雪庐坐上一会儿的郡主,仿佛一夜之间忘了雪庐的存在,她每日练剑习书,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变了点儿什么,而住在雪庐里那位尊贵的客人,也在一场宫宴后名声大噪,拜访他的人越来越多,他离府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雪庐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渐渐恢复了平静。
一日,景蘂被谢侯爷叫到了书房。
景蘂:“父亲,您找我?”
谢玉:“嗯,坐吧。”“景蘂,我听说苏先生最近在找房子,是准备搬出去了吗?”
景蘂:“嗯,他说他还要在金陵呆上一段时间,不好继续在府上打扰。”
谢玉:“此人非同一般,想来也不会在府上久住的,你这几日好生照顾着,若他有什么需要,你可一定要告诉为父,咱们尽力满足。”
景蘂;“是。”
谢玉:“嗯,下去吧。”
景蘂:“父亲,孩儿想向您打听一件事。”
谢玉:“嗯?”
景蘂:“那日宫宴后,太子被禁足,贵妃娘娘被贬谪,不知父亲,可知道缘由?”
谢玉顿了顿,放下手中书册。“你怎么突然好奇这些了?”
景蘂:“孩儿只是…想知道。”
谢玉:“蘂儿,为父早就与你说过,你只需要知道你该知道的事,其他的,你不能问,也不该问,明白吗?”
景蘂:“可是…”
谢玉:“好啦!你这些日子,着实过于放纵了!”
景蘂低下头,不敢再说。
谢玉叹了口气。“过完年你就十九了,先前你想游历江湖,我和你卓家爹爹也由着你,如今两年已过,你也该收收心思,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我和你母亲也商量过,想着在年后,给你指门婚事。”
景蘂:“父亲!我…”
谢玉抬手止住了景蘂后面的话语,语气也柔和起来,“放心,总归要合你心意才行。如今金陵城各方才俊聚集,你也可以多留意留意,若遇上喜欢的,为父替你做主。”
“只是这位苏先生…实非良配,你与他相处过程中,切莫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景蘂手指扣着衣袖,停顿须臾,答道:“父亲放心,我与苏先生,只是朋友。”
谢玉:“嗯,为父还有事要忙,你退下吧。”
景蘂出了书房,凌风冽冽,吹打着她的脸颊。
入冬了…今年的冬天,好像要很冷一些…
父亲让她莫要动心,梅长苏暗示她止住情愫。
可这颗心,早就动了。
或许是飞流童言无忌那一瞬,或许更早…
从她的心跳与思维被一人牵绊拉扯的时候,她就回不了头了…
她不知不觉走到雪庐。
“苏先生在吗?”
“回禀郡主,苏先生与言公子一起去看房子了。”
“言公子?”
“什么时候的事?”
“今儿一早就来了,食过午饭才走的。”
景蘂淡淡笑笑,原来,一朝幻梦被戳破,三个人的故事,都容不下她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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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西城外约十里处,有片绵延起伏的草场,一弯清清小河自侧边流淌,河岸另一边是一片密林。这本是历来贵家子弟们跑马游玩、练习骑射的地方,只是孟冬已至,天气渐寒,大多人都躲在热乎乎的安乐窝里,此处也变得空旷。
“驾!驾!”
蹄音如雨,旷野之中,一女子沿着河岸纵马疾驰,马如龙,人似锦,华辔雕鞍。许是奔至兴起,她突然拨转马头,踏入河内,水花四溅而起,沾湿了皂靴箭衣。
“咴~~~”
骑下马儿似是不满,立起前蹄,阵阵嘶鸣。她随即御马向岸边草地奔去,马一上岸就站立在地,任凭她怎么驱使,都赖着不走了。
“好你个白玉骢!你也要和我耍性子吗?”
马儿站在原地噗了两声,像是表达对她的不满。她无奈摸了摸马鬃,甩蹬下马,找了个杂草茂盛的地方,将披风一甩,席地而坐。
阴月的风呼呼作响,吹打着湿润的裙角,好一阵凉。她取下随身携带的烈酒,打开瓶盖,徒自大口喝起来。许是喝得紧急,还没喝几口,她就被呛得弯腰直咳,旁边马儿似是嘲笑她一般,踩着前蹄,摇晃脑袋。
“去你的!”
景蘂随手抓了一把杂草,丢了过去,杂草本就轻柔,再加上凌冽的冬风,还没飞到一半,就不知被吹向何处去了。她也再懒得移动,直直倒了下去,将头埋在草从里,只觉得近几日实在倒霉,仿佛什么都在和她作对一般。
可她随即意识到,和她作对的,一直都是她自己。
这几日,景蘂一直回想着那天发生的事。
如果自己没有冲动地耍脾气,如果言豫津没有无聊地开玩笑,结果会不会有什么不同?或许他们还可以像以往那样谈笑风生,或许梅长苏不会这么急着想要搬出去,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与他之间还有可能...
可世间没有如果...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算重新来过,她与梅长苏也会走到今天。
那天之后,太子被禁足东宫、越氏被贬降为嫔、誉王受了一大推奖赏、比武招亲的一个入围者—司马雷,则被发配边关。景蘂觉得,这一切与梅长苏的奇怪举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宫中将一切消息封锁,真相如何,已不得而知。她曾经不是个爱打探别人的性子,可是一沾染上梅长苏这个名字,她就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青春的悸动甜蜜浪漫,也会让人迷失自我。因喜欢产生的占有欲让她希望对方完完全全与自己坦白相对,可她忘了,每个人都先是独立的人,才会是友人、亲人、爱人。没有谁必须向谁交付全部,梅长苏如此,自己也是如此。况且这懵懂情感也是自己一厢情愿,他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拒绝,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终于在冷静思考中想通了一切,可冲动的代价,往往需要很长时间来弥补,被戳破的喜欢,让她暂时无颜面对梅长苏,随着时间推移,她仿佛把事情变得更糟了。脑中一片乱麻,她闭上眼睛,想把思路理清,可随着黑暗降临,梅长苏那日的笑脸又会浮现在她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景蘂忽觉脸上一丝氧意,她本以为是随风飘扬的杂草,想要随手拂去,却在抬手的瞬间,触及到一块柔软的肌肤,她浑身一栗,一把揪住那人手腕,眼睛还未适应光亮,一只利簪就抵在那人颈间。
簪尖所指,是一位和景蘂差不多年纪的青年男子,身穿蓝色锦衣,肩披白色大髦,面若玉冠、风神俊秀,一头乌发略显湿润,用一根发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被风吹起,将飞舞的水滴带至她的手背。
那人被簪胁身,没有惧怕,反笑了起来,星星明眸散发光亮。
“姑娘,你没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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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情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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