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志田在他的私人美术馆见了程兵。

弗朗西斯培根？他本人画的？整面墙移到你这儿，真够下功夫的。

程兵在中庭徜徉了一圈，站在一幅壁画前感叹。

长窗从二楼直落到一楼，黎志田坐在楼上窗边，脚边趴着一只西伯利亚森林猫。

他说程警官懂艺术。

程兵一阶一阶走上来，说我不懂。是我领导，他也喜欢弗朗西斯培根的画。

黎志田说那程警官，以后陪他常来。

程兵走到酒柜前，挑了一瓶酒，倒了小半杯，仰头，一口干了。

你仇家郑刚，死了。

尸体是在出城的高速上发现的，连人带车冲下去了。

程兵问，你知道么？

黎志田说你来了，我就知道了。

程兵又倒了小半杯酒，荡着杯子说，这种事故我们见过不少，摔得这么惨的，还真没有。

领导心细，就说让鉴证科做一次透视分析，你猜怎么着？

程兵胳膊悬在二楼栏杆外，手一松，酒杯垂直落向一楼地板，破碎声冰凉刺耳。

大猫弓起背脊，长毛蓬开，朝程兵哈气。

黎志田垂目望着它，食指竖在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大猫两爪前伸，抻了个懒腰，又卧下了。

程兵身子探出栏杆，朝楼下看了看。

他说垂直坠落的话，是一次性一个方向受力，骨头的断面相对整齐，从山上栽着跟头摔下去的话，多次多方向受力，骨头的断面会有好多毛刺。这个死者的骨头，两种断面都有，正常，但是第一种偏多，不太正常。

他说有没有可能，郑刚是先从一个很高的地方，比如三十多层的酒店房间窗户，垂直落下来，再开着车，从高速上冲下去的？

黎志田说程警官是专业的，你说有，就是有。

程兵说那就对了，我们还在车里发现了枪，上头有郑刚的指纹。他给了你一枪，然后从三十多层跳下去，驾车逃走，因为是深夜，下着大雨，他也没看路，就出事儿了。

黎志田说这是小伤，程警官费心了。代我向你们领导问好。

程兵往楼下走了几步，忽然说，对了，你秘书换成一只猫了？刘锋呢？

黎志田说我女儿当妈妈了，她自己还是个小女孩呢，哄睡了宝宝就一个人哭，我让刘锋陪着她们散心去了。

程兵说等刘锋回来，劳烦黎总带句话，就说杀死唐大年的匕首上有他的指纹，我们想请他来认一认，看看是不是他杀的，一共有三个人的指纹，弄错了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