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分屏乖觉地把之前她提到的一连串图片关掉,留下光幕观众的一连串叹惋之声。

“哎呀还没看完!”

这是地理学家们的扼腕。

“可记下了?”

这是宫中帝王向侍从、奴隶们的发问。

“那城可真繁华啊……”

这是尚在孤寒草原上游牧,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平民。

虽然只有一闪而过,但他们能认出来那城坐落在他们脚下的土地上。

繁华、喧嚣、人流如织。

温暖、祥和、人皆有归。

城中的街道宽敞而整齐,两边有叫卖的商贩小摊。衣衫整洁的女郎可以大大方方地行走在大街上,团扇轻动,带起一阵香风。神情天真,面容白净的孩童自由自在地奔跑在石板路上,像是完全没经历过战乱与饥寒。

多好的一座城啊……他们看看彼此,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凄惶。

但那不是属于他们的城。

——

【亚历山大里亚,曾为马其顿帝国埃及行省的总督居处,也是后来托勒密王朝的日轮初生所在。】

光屏上迅速地切出了一座恢宏的大城。

随着镜头的渐渐拉近,人们看到了那海天相接之处缓缓而出的一片银白的雪。

可这灼热的赤土之上,又何来的地平积雪?

原来,那是一座白色的城池。

如浪花般洁白,又似飞鸟般轻盈。有山岳般厚重,又存风帆的自由。

那是战火中,以无尽的知识与财富养育出来的文明之花——亚历山大里亚。

这座城里有傲慢的波斯,有神圣的乌鲁克,有热烈的小亚细亚,有辉煌的希腊、埃及……她的主人曾不惜一切从铁蹄所至之处搜罗知识,建立起那壮美的绚丽的文明中心——“缪斯的神殿”,亚历山大里亚博物馆。

这里曾是无数学者心向往之的地方,也孕育了无数璀璨的星辰。

那些比黄金还珍贵的思想曾在这里碰撞,替这位为无数人所深爱着的缪斯戴上文明的冠冕。

而如今,她沉默地卧于尼罗河口,洁白的裙摆在地中海的浪花中漾开,带着来自时间的尘烟。

她的身上还依稀能看出曾属于过往的绚丽辉煌,但如今,只余那袭素白的裙摆。

那是来自她的父,来自希腊的人们的馈赠。

属于原初的素色裙衫。

【这里曾经是东西方文明交融发展的温床,无数星经由她的手汇入历史的长河,缀上真理女神的冠冕,经久不坠。】

女人的声音带着笑意与向往,是对那群星璀璨的时代的爱意。

年轻的托勒密刚微不可察地挺了一下胸膛。还没等他多得意一会,就听那位“主播”转折了一下。

【但是,这朵美丽的花因卑劣的人欲而凋谢。她死于淬毒的妒火。】

【她是世界上第一位女数学家,是古代世界最优秀的学者之一。哪怕在那个群英荟萃的男权年代,她也凭借自己过人的才华与贡献得到了人们的尊敬。】

一个行走在雅典街上的姑娘闻言抬起头,看向那光幕。她有一头浓密的棕色卷发,怀里抱着沉重的羊皮卷。

她来自亚历山大里亚的学者之家,志愿将毕生奉献给挚爱的数学。

“希帕蒂娅!”

少女转身,奔向呼唤着她的友人。白色的裙摆在风中轻舞,如飘游的白鸟。

随着少女的裙摆逐步拂过清风,光屏中的女人也在讲述着属于那位女数学家的短暂一生。

【来自罗马的暴徒们奉凯撒大帝的命令焚毁了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无数的典籍就此成为永恒的未解之谜。而随着罗马帝国的强盛,基督教也随之兴起。】

【文明与愚昧向来相依相随。他们互为死敌,如野兽般互相搏杀。基督教的很多信徒正是如此。】

少女脚步不停,环抱怀中羊皮卷的动作也从未犹豫。

【贬斥“异教”的学问,尤其是数学、天文还有物理。他们用惨白的裹尸布封住了自己的脑子,又要用那愚昧的布蒙上所有人的眼睛。要人类仰望星空的浪漫就此消亡,要人类对真理的追求转为对他们所谓真主的狂热信仰。】

【血与火,还有仿佛无尽的黑暗组成了这段令人哀伤的历史。而亲爱的希帕蒂亚,她正诞生于这样一个科学开始衰退,黑暗即将降临的时代。】

啊,原来讲的是我吗?

少女温柔而明亮的瞳孔投向了空中的光幕。

她博学多才,自有一套评判的标准,自然明白这光幕中人所言,许是实实在在的未来。

“为人的妒火而死”,应该是那些人吧?

到处传教的盲从者,基督徒,罗马皇帝的马前卒。

【她在游学结束后,回归自己的故乡亚历山大里亚,传道受业。她重修了失传六百多年的《几何原本》,她的人格魅力甚至使部分基督徒也为之折服,甘入门下为徒。】

【但她所坚持着的数学,离真理最近的钥匙,正是基督教的眼中钉。或者说,与真理有关的一切,都是他们的眼中钉。】

女人的嗤笑激怒了在田野中横行的基督徒们。

他们刚从一栋民房中抓出一个衣着简朴的农妇。那个女人神色恐惧而无措,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她的指节粗大,手上满是多年劳作得来的老茧。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但围绕在她周围的人们,完全不在意这一点。他们将她和其他女人一同捆上木台,斥责她为“邪恶的女巫”,要她在“烈火中洗净罪孽”。

而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无数个角落中。

被生存的压力逼得喘不过气的男女老幼们,他们的眼本已混沌,心本已麻木,如无悲无喜的木桩。

但是总有些人的神智被天外之音从迷蒙黑暗中震醒,从而开始思考。

用那被肮脏的裹尸布扣住不动多年的大脑思考。

主教们怒斥光幕为“魔鬼的把戏”,要人们不听不看不想,老老实实做他们忠诚不移的螺丝钉。

但他们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愤的人。他们要怎么对就发生在身边的惨剧视而不见?

又要怎么,才能抵抗来自先祖的呼唤?

呼唤他们抬起垂下多年的头颅,重新仰望星空。

那是人类最初的向往。因对星空的向往而产生智慧,又因智慧而产生文明。

【那高洁的百合毁于来自耶路撒冷的西瑞尔之手,他命手下的鬣狗们将这位极优秀极珍贵的学者分尸火化,甚至极力掩盖事实。就此,正式的女巫狩猎开启。恶魔撕下了人的假面,从此横行人间,伴着无数无辜者的哭嚎嘶喊。】

那么,已经得知未来终局的你,我亲爱的希帕蒂亚,你会怎么做呢?

少女略紧了紧怀中的羊皮卷,眼神依然坚定。

“我选择数学,我选择真理。”

这句回答,跨越时间与空间,与横死于亚历山大里亚那年长的希帕蒂亚重合。

她们两人的眼中,是同样璀璨的光,如拥有五十七个切面的钻石。

坚定而耀眼,使人不禁去追随,如信奉那真理的神明。

——

【希帕蒂亚的遇难,使希腊数学断绝了最后一口气息。从此,学者们纷纷从亚历山大里亚出走,这座辉煌的文明之城就此衰落。】

杨闲垂眸,指尖轻轻敲了下手中的玉笔。

仿佛有悠远的钟声隐隐响起,将人们从之前的故事中震醒。

光屏中浩如烟海的书卷密藏,烈火中的图书馆,还有那枝染血的破碎百合,都随着这钟声逐渐淡去。

取而代之的,则是之前亚历山大行军路线的世界地图。

【亚历山大里亚的故事先到此为止,让我们的目光回到东征的亚历山大身上来。】

女人声音恢复了平静,仿佛局外看客。不过她本身也确实是看客就是了。

【第二年,亚历山大东渡幼发拉底河,在尼尼微附近的高加米拉原野与大流士三世的军队二次决战。】

【虽然大流士三世对此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波斯军再次大败,大流士三世再次带头逃跑。】

希帕蒂娅的故事对他来说还是太过遥远,也许会为人才的陨落叹息一声,但准确来说,居鲁士二世不太理解这个女人所意味着的是什么。

此刻,更能引起他注意的,是光屏上那衣着华丽的所谓波斯皇帝。

要是不出意外,还是他的血缘后代。

男人为此感到耻辱。

“逃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居鲁士二世冷冷地看着光屏上的那个人。

那人形容狼狈,明明看上去也算孔武有力,但谁也无法否认他正疯狂逃窜的事实。

他不愿意称其为波斯帝国的王,亦不愿承认两人之间存在的血亲缘系。

居鲁士二世一生戎马,作为波斯的首领也是身先士卒,以强大的武力和领导能力带领族人们一刀刀硬生生劈出了一条活路。

他无法理解这么一个人,是如何得到波斯人的承认,坐上了那辉煌的王位,执沉重的金杖。

“你可以阴狠毒辣、可以骄奢淫逸、甚至可以体弱多病!”

波斯人生于孤寒的草原,恶劣的环境也让他们对武力的强大无比崇拜。在灾荒的年代,体弱的新生儿与老人将是被第一批抛弃的人。在波斯这种全民尚武的民族里,体弱多病几乎是原罪。

可是啊……居鲁士二世倒是宁可光幕中那位大流士三世是个体弱多病的勇士,也不愿他空有强健的身体,却无一颗坚定而一往无前的王者之心。

“但是作为波斯人的王,你怎么能抛弃他们独自逃跑!”

甚至赶不上之前那个叫希帕蒂亚的女人!

(诈尸)

今天晋江没提示多了多少字哎?

话说我一盘大纲,以后要讲的人们,男女比居然三七开(陷入沉思)

还有,希帕蒂亚的另一个翻译方式,是海芭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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