玱玹往清水灵石中渡入数年灵力，只愿能堪破幻象，寻得故人。

石镜中各类精怪现出原形，却无一是他想找的那个人。

他轻叹，以为这次又是失望而归，可镜中画面却恍恍惚惚停在了一位粉衫女子身上。

那女子额头并无胎记，容貌清丽，神态灵动鲜活，换作人族年纪至多二十余岁，看穿着打扮普普通通。

只见她黛眉微拧，指了指地上乱糟糟的一堆木头，而她面前是两个小娃娃，男童稍高些，小女孩堪堪过膝，捂着脸似乎在哭。

可惜石镜无法传音，看着倒像是个母亲训斥孩子的场景。

没过多久，屋内缓步走出一位身着藏青衣袍的男子，眉目柔和，长身玉立，此人如那位姑娘一般衣着朴素，木簪挽发，倒像是个教书先生。

玱玹静静凝望，男子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又微微下蹲抱起女孩，软声柔哄，边哄边凑近女子，举止亲昵地撞了撞她的肩膀。

玱玹似乎能想象出他们的对话，“娘子莫气，饶他们一回吧”、“还不都是你惯的”，诸如此类。

画面在此定格，玱玹隐隐有种感觉，他要找的人就是她。

一旁老桑疑惑道：“为什么停在他们身上啊？”

灵石答道：“这个小医师我很熟，她叫玟小六，和她夫君李莲花李大夫在镇上住了几十年，那两个小娃娃就是他们俩的孩子，挺可爱的，就是闹腾了些。他们收留了一个不愿意打仗的西炎逃兵，还捡了两个人族的孤儿。哦对了，李莲花也是人族。”

“人族？”玱玹收敛内心翻涌的情绪，问道，“先生方才说他们在此地住了几十年，人族寿命至多不过百年，他的相貌为何还是这般年轻？”

“他们刚来时，李莲花似乎身患重病，命不久矣，在镇上住下后是日日闭门不出啊，也就小六偶尔出来一趟。那日小六找上我，问我世上有没有能让二人共生的术法……”

“共生……”玱玹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和这个人族共享了寿命……”

灵石絮絮叨叨又说了些有关夫妻二人的故事，不算离奇，不算凄美，但即便是通过旁人转述，也能够感受得到他们恩爱非常。

……

翌日，玱玹前去回春堂，却得知李莲花夫妇外出云游未归。他并未就此离开，以酒铺老板的身份与回春堂内的老木几人相识。

还未等他打听小六的事，老木忽然站起来，朝门口吹胡子瞪眼。

“臭小子又野哪去了！说多少遍了别带你妹妹胡闹，她才多大！”

玱玹回头，望见那小小一只，穿着红色襦裙的小姑娘，心中一怔。

小夭……

不对，不是小夭，小夭可是尊贵的王姬，怎会穿得这般简陋，可那小娃娃，真的跟小时候的小夭长得太像了。

老木从小姑娘怀里提溜出一只胖乎乎的兔子，怒骂道：“好啊你小子，又带妹妹去偷兔子？”

小男孩六七岁的年纪，咧嘴一笑：“爹爹上回给我们讲的故事，就是他和一个叔叔去庙里偷兔子啊！”

“你爹说什么你都听，他让你乖一点怎么不听？”

“我不乖嘛木叔，我本来想逮两只，小月亮一只我一只，但是我只逮了一只哦！”

老木气极，抄起鸡毛掸子就去追那撒丫子满院跑的小鬼：“你个死孩子，你娘不在没人管你了是吧！”

玱玹朝那呆呆望过来的小姑娘走近，蹲下身仍是比她要高出一点。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玱玹尽量软下语气，怕是他对着阿念都没这样温柔。

小姑娘眯起眼睛冲他笑笑，粉面桃腮煞是可爱，嗓音软软糯糯的，还有些口齿不清。

“我叫，望舒，你也可以叫我，小月亮。”

“小月亮，名字真好听，那你哥哥呢？”

“哥哥是玄猪……”

小男孩跑过来大叫：“是玄烛！烛火的烛！才不是猪！”说罢又一溜烟跑远，老木仍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追。

玱玹摸了摸望舒头顶扎成花苞的发髻：“真乖。知道你爹娘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很快就回来啦，爹爹总带娘亲出去的，好像是回爹爹的家乡吧，不过、不过我和哥哥灵力不够，去不了。”小姑娘乖乖回答完，靠过来扯他的胳膊撒娇，“叔叔，我想吃糖，娘亲不让我多吃，爹爹有糖也只给娘亲吃，明明我才是最小的宝宝……”

玱玹失笑，施法变出两粒糖塞到小豆丁手心。

“喏，下回想吃糖来找叔叔，我就住在兔子精的小吃铺对面。”

小姑娘收了糖，蹦蹦跳跳地跑开。

他望着那小小的身影，心想，这样平凡普通的生活，也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