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杀我,总是不宜的。”
李莲花抽出这把曾经一度陪伴他惩奸除恶的少师剑,拇指摩挲着剑柄,眼中满是不舍。
不如,便随我一同去吧……
从此,这世上没了少师,再无李相夷。
他这般想着,手中运起所剩无几的内力,包裹住了剑身,竟是要折断这把承载着无数荣耀与恩怨的绝世宝剑。
“且慢!”就在此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而原本悬浮在半空中的少师剑也被一道更加浑厚的内力吸走,落入一个白衣人手中。
李莲花蓦地睁开紧闭的的双眼,看向取走少师剑的人,目光变得震惊:“你——!”
而对面的肖紫衿先他一步喊出了那人名字:“李相夷!”
李相夷从未想过,自己在送出一把小木剑,转身离开后,一向步履稳健的他会莫名其妙脚下一滑,摔了个跟头。这个跟头似乎摔出去很久,李相夷睁开眼时,头还有些昏沉,他缓缓坐起身,正好与他面前的蓝衣少年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少年手中原本握着一把木剑呆坐在地,看着他坐起身,一下子弹了起来扑过来扶着他肩膀惊喜交加地喊道:“李莲花?!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回莲花楼看到你不在有多担心!”
许是被昏沉包裹的李相夷还没回过神,连习武之人的防范之心都没来得及觉醒,又或是眼前的少年身上没有丝毫杀气,他竟然就这样任眼前的少年抱住了。
“李莲花……李相夷……师父……别再丢下我了好吗?”那蓝衣少年竟然就这样伏在他肩膀上哭了,“我会想办法解你的的毒,还有阿飞、关神医,我们都会帮你!只要你不消失……”
李相夷迷迷糊糊听了半晌,只听懂了自己的名字,既不知道李莲花是谁,也不知道阿飞是谁、他师父是谁,还有什么毒?谁中毒了?反正不会是他,毕竟他有扬州慢。
“……所以……你到底是谁?”李相夷费劲扒拉开环在他脖子上的爪子,尝试气沉丹田,找回内力和思考能力,开口问道。
少年放下爪子,闻言慌道:“我……我是方多病啊,你不认识我了?难道是碧茶之毒乱了心智?”那自称方多病的少年说着,毫不迟疑地运了内力,举掌就要朝他的心口贴来。
李相夷迟来的防范意识终于觉醒,擒住了方多病的手腕,目光中露出一丝杀气:“你想做什么?”
“帮你疗伤啊!”虽然不知为何眼前的李莲花穿着和那幅画上一模一样的白衣,但此时显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方多病眼圈泛红,说话极快,“我知道,我这几个月的扬州慢连小成都到不了,但关神医说过,同出一脉的扬州慢可以带动你的内力运转,可以缓解一二。”
什么?扬州慢?李相夷震惊之余,就着握住的手腕,查探对方的内力,只觉那内力至正至纯,果真是他独创的扬州慢。
方多病见对方抓住自己的手不放,神色变幻莫测,不禁急道:“你不松开我,我怎么给你疗伤?”然而他挣扎几下,发现自己竟挣脱不了对方,李莲花如今毒入膏肓,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力气才对。
方多病目光一凛,心生警惕,也不再留手,未被控制的另一只手举着小木剑朝人刺来,不料这么近的距离,对方竟然毫不费力地躲过,还顺便制住了他持剑的手。
擒住他双腕之人仅仅侧目一瞥,锐利的目光便将方多病刺得一个哆嗦,还未待他说什么,对方蓦地出手点住了他的穴道。
方多病大惊失色。在打败浮屠三圣后,他自信除笛飞声与一些隐世不出的老怪物外,这个江湖上能打败他的同龄人几乎屈指可数,或许根本不存在。他一度觉得,李莲花虽然嘴上很少夸他,但对他这个徒弟应该是满意的,而他也自觉没有给师父丢脸,可现在,他却轻易被这个冒牌货给制住了。
他与关河梦兄妹二人从莲花楼出来,便分头寻找李莲花。路过此地时,裤腿被横生的树枝勾住,他一直藏在靴子里的小木剑掉了出来,他去捡回木剑时,被眼前这人砸了个正着。
一连串事发生得太快,以至于方多病没有时间考虑其中的不正常。此次此刻,他才仔细地打量起对方,眼前这人虽然穿着和画中李相夷一模一样,样貌却与李莲花有些差距。这种差距乍看之下分辨不出,更何况方多病知道李相夷与李莲花是同一人,见到这独属李相夷的穿着,便下意识觉得自己遇到了因碧茶毒发掉下来的李莲花。
“你……你不是李莲花!”难道是李相夷重出江湖的事被传开,有谁在冒充李相夷?思及此,方多病面色沉了下来,“我不管你是谁,胆敢冒充我师父,就算你今日制住了我,天机山庄和金鸳盟都不会放过你!”
李相夷拿着少师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从他手中取走的小木剑端详起来:难怪眼熟,这把小木剑原来就是他刚不久送出的那把,上面刻着“相夷”,只是这把剑并非新制,而像是长时间被人拿在手上使用,剑身已变得十分光滑。
他围着方多病转了半圈,将手中小木剑抛了抛:“三个问题,李莲花是谁?这把小木剑是哪里来的?你和天机山庄有什么关系?”
方多病依然冷着一张脸:“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你在找人吧,找李莲花,看情况还挺着急的。”李相夷轻笑一声,“如果一直被我点着,还怎么找人?”
被对方戳中要害,方多病一噎,形势所迫,只得咬牙道:“李莲花就是我师父,这把木剑是我师父送的,我是天机山庄少庄主——只要你放了我,你冒充我师父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李莲花就是他师父,他又说自己冒充李莲花,还有这把他才送出去不久的木剑,那么……李相夷目光闪动:“你是那个坐轮椅小孩?师兄的外甥?那你怎么可能认不出我?还说我是李莲花?”
天机山庄将他保护得很好,方多病小时候曾经不良于行的事鲜有认知,眼前这人居然知道,他不得不又仔细端详了眼前之人一番,迟疑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坐轮椅的事?”
“虽然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叫我李莲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了这里,更不知道你怎么突然长了十岁。”李相夷自顾自点点头,肯定道,“但我就是送你木剑的人,也就是你的师父。”
经过他们方才的对话,李相夷已经初步推断,他应该来到了一个不属于他的时间——毕竟他送出小木剑这回事并没有旁人知晓,还有那无法作假的扬州慢,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眼前的少年并没有撒谎。
李相夷一直坚信,排除一切的可能,剩下的那个即便再离谱,也是真相。*
“所以乖徒弟,为什么叫我李莲花,”李相夷以剑杵地,蹲下身,笑着拿小木剑敲了敲方多病的头,看着眼前这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少年,“现在可以给为师解释了吗?”
眼前之人既不是骗他时谎话连篇的无赖模样,也不是被恩怨情仇折磨得心冷如灰的模样,更不是被碧茶毒发折磨得形销骨立的模样,他的笑如同夏日透过水面的阳光,清冽粲然,不含一丝忧虑,只有满心的少年意气,方多病突然就红了眼眶——这才是他已经模糊的幼时记忆里,他师父原本的模样。
不对,方多病蓦地一震:“你说你是突然来这里的,你是李相夷,那你没有中碧茶之毒?李莲花呢!李莲花在哪儿?”
李相夷道:“我只能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我没有中什么碧茶之毒,至于你说的李莲花在哪,我也不知道。”
“那你快放开我!”方多病急得满脸通红,“我要去找人!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
李相夷见他如此激动,也不迟疑,便解开了他的穴道。
方多病甫一起身,走出几步后又回首看向李相夷,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我不是你师父吗?徒弟找人,师父自然不能置身事外。”李相夷理所当然道。事实上,他现在身在何处都不知情,目前能信任的人只有方多病一个,除了跟着他也别无选择,更何况对方找的还是他自己——是的,李相夷已经猜到,这个李莲花很大可能是他给自己取的一个化名,他用这个化名结识了长大后的徒弟,这样才能解释这个小时候看起来十分乖巧的小孩为何总是直呼他名,却又关怀备至。
方多病不再迟疑,施展轻功掠了出去,方才一番耽误,也不知道李莲花走出了多远。
李相夷紧随其后,跟着跟着,他觉出了一丝不对,方多病的轻功似乎是普通的身法,忍不住问道:“我——他没有教你轻功?”既然连扬州慢都传授给了他,证明他已经认可了这个弟子,那又为何没有教保命的婆娑步?这师父当得可不怎么称职,他不太愿意承认是自己。
说起这个,方多病就心塞:李莲花早就知道他是谁,却根本不打算履行当年的承诺,传授扬州慢时遮遮掩掩,还骗他是苏州快。心塞之余又开始难过起来:他遇见李莲花时,对方身中剧毒十年之久,仅靠内力维系性命,他每每想起因为自己武功不济,要一个朝不保夕的人消耗性命来相救,便自责不已,又怎会有什么奢求。
“已经不重要了。”方多病道,“错不在他而在我。”错在他太笨,被李莲花糊弄一次又一次,还是不长记性;错在他高估自己的能力,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拦住他,只知千金易求真心难买,却忘了阎罗难收买命财;也错在他低估了人心险恶,不知这世上兄弟也阋墙,同室可操戈。
许是因为知道现在是在十年后,而面前之人是他的弟子,李相夷理所当然地想“倚老卖老”地训个几句,说年纪轻轻怎么心思这么多,说我像你这样大的时候从不愁眉苦脸,只有得罪我的人才会愁眉苦脸,然而当他看到少年和他不相上下的身高时,这话又被咽下去了——他们现在年纪似乎差不多来着。
李相夷还没找到合适的话来劝导或者训导,心间忽然涌上一丝焦躁,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这感觉看似微妙却又难以忽视,冥冥中有一条线牵引着他。
“你这轻功太慢了。”
为了赶时间,李相夷索性拽住方多病的胳膊,带着人朝着他焦躁的地方飞掠出去。婆娑步名不虚传,两人的身影远远看上去就像被疾风卷走的两片落叶,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李相夷总算见到了方多病口中的李莲花,却几乎认不出这是十几年后的他自己。他端详着手中显然经过岁月沉淀后的少师,心中百感交集:若是他没有当机立断,晚上一瞬,这把他最珍视的少师剑便要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虽然并不是他手中这把。
究竟到了何种地步,逼得他要亲手毁了这把剑?
方多病被松开手后,先是摇了摇昏沉的头,踉跄了几步奔到李莲花面前,虚虚地扶着他,紧张地打量着人,小心问道:“李莲花……你怎么样?”
李莲花并不太好,他觉得自己果然毒入大脑,产生了幻觉——他居然看到了从前的自己,那个他还带着方多病从天而降。这个幻觉过于真实,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发现对方还在那里,手中还拿着差点腰折的少师剑。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片刻,李莲花见幻影还没消散,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心道:都道人死前会出现走马灯,看到自己一生的经历,怎么他的走马灯会是曾经的自己和自己的徒弟?
果真还是觉得有所亏欠吗?
不过,当年犯的错他已经尽力弥补,至于方小宝,他也将自己的毕生所创都留给了他,即便还没来得及传授的,他也相信以对方的天赋,可以自创更好的武学。
于是,对于突然出现的两个人,李莲花除了起初的一声惊呼外,都处于一个十分平静的状态,他甚至懒懒地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什么似的,道:“都走吧,李莲花对不起的人已经入土为安,过不了多久我会亲自去谢罪,就剩这点时间了,你们就不要在我眼前晃了。”
李相夷:“……”
方多病:“……”
肖紫衿从震惊中回过神:“李相夷!你!你又在搞什么鬼?!”
李相夷这才注意到场中的另一个人,一时没有将这熟悉的声音和人联系到一起,又或者说他从未想过他的名字会这样全须全尾地被这个人喊出口,带着一种深仇大恨似的咬牙切齿。
“……紫衿?”
李相夷转身的一瞬间,肖紫衿一阵恍惚,那侧脸与常年挂在百川院的画像逐渐重叠,最后看向了他,不是李莲花那被碧茶改变后似像非像的样貌,真的是李相夷!
可是李莲花不是李相夷吗?就在昨日,他还穿着当年的红衣现身四顾门,这里怎么会还有一个李相夷?
“……两个李相夷?两把少师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莲花!”肖紫衿惊疑不定地盯着李莲花,仿佛李莲花脸上真的有一朵花。
脸上没有花的李莲花此时也反应过来,他不是因为毒入大脑而产生了幻觉,是真的看到了从前的自己,毕竟方才逼他出招的肖紫衿是实实在在的。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今日受到的惊吓太多,有些目眩,一旁的方多病连忙扶住他,道:“李莲花……我们先回莲花楼吧,其他的等回去再说。”
这下,连手肘处传来的温度也在提醒他该面对现实了,现实就是,他跑路失败,又被这个臭小子给找到了,还带着一个“来路不明”的李相夷。
算了,他们既来之,我则安之,躲不了那便不躲了,李莲花被毒素折磨得混沌不堪的脑子里想到:连遇到十年前自己的这么不可能发生的事都发生了,想来都是天意。于是他点点头,将自己的安排权交给了方多病。
方多病紧皱的眉头肉眼可见地松了一些,然后扭头去招呼李相夷:“师父,过来帮一下忙,李莲花现在不能用内力,我一个人架不住他……”方多病声音一顿,注意到肖紫衿也在场时,顿时怒目而视,“肖紫衿!你还有脸出现在他面前?”
李莲花先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方多病,心道:我让你叫一声“师父”你怎么都不肯,怎么叫他就这么自然?继而听到这孩子的质问,又满是无奈,他现在脑子里仿佛有一万只蜜蜂在筑巢,嗡嗡作响,实在不想听两人吵架或者打架,于是拍了拍奓毛的小朋友:“你不是说要回莲花楼吗?还不快走?”
方多病虽然气性大,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此时李莲花的安危当然是最重要的,碧茶之毒还没解,又是一番折腾,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色,方多病愈发焦急起来。
肖紫衿还在喋喋不休念叨什么,却没人理他。
李相夷看了肖紫衿许久,越发觉得他或许根本不认识这个面目扭曲的人。
自他现身,叫了一声“紫衿”后,便发现对方见到他既没有故友重逢的欣喜,也没有过来问候,只听见对方吵着让他将阿娩交出来,还要与他决战?难道十年后的他已经如此不济,连曾经的手下败将也打不过了?年轻的剑神尚不知晓这十年发生了什么,居然轮到他来“交出”阿娩,但剑神知道方多病对肖紫衿的态度和那把差点被折断的少师剑已经说明了一切。
于是少年剑神也收起了叙旧的念头,既没搭理他的吵吵囔囔,也不打算过问为什么,在听到方多病叫他时,便扔下肖紫衿走了过去——毕竟肖紫衿即便有诸多不是,对不起的也是十年后的李相夷,而不是他。
李莲花注视着李相夷一步一步走近,目眩之感愈发严重。
他们本是同一人,只是在时间长河里,李相夷被爱恨击沉淹没,再浮出水面的人做不回也不想再做回李相夷,便就有了李莲花。可惜天意弄人,他已经忘却的样子,就这样活生生又出现在他眼前。
对于常人来说,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足以让一个快要及冠的人改头换面,但对于李莲花来说,却足以让他在午夜梦回也记不清自己少年的模样——也可能是不愿意记起。
两双相同的眸子注视着对方,年少者带着探究与好奇,年长者带着怀念与嫌弃。
李莲花是江湖游医,一身素衣木簪,面容苍白;而李相夷是万众敬仰的少年剑神,白衫赤带,长身玉立。
李相夷:“……我真不想承认你是我。”
李莲花:“真不巧,我也不想。”
方多病:“……”幼稚。
连日来,笛飞声时常想起那日见到的李莲花,那对生死无关痛痒的神情,让他心绪不宁,总觉得半月后等着他的不是酣畅淋漓的一战,而是只鸽子。
与李莲花待一起久了,就会逐渐忘了他是李相夷,毕竟李相夷向来说一不二,李莲花随时信口开河。方多病能意识到李莲花不一定会赴约,笛飞声不可能想不到。笛大盟主是个作风稳健的行动派,既然心绪不宁,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乖乖解毒,那就亲自过去盯着。
说做就做,转瞬的功夫,笛大盟主就拎着当年制作“碧茶”的罪魁祸首药魔离开了金鸳盟。
莲花楼的位置并未改变,笛飞声凭借高超的轻功身法,很快便在丛林里找到了隐匿的莲花楼,将药魔丢在莲花楼前,便一把推开了莲花楼的大门,大喊一声:“李莲花!”
然而莲花楼空无一人,只有门前的狗舍里传来狐狸精“汪汪”的犬吠声。笛飞声几步走到床前,抓起床上留下的几条铁链,顿时明白过来:果然又跑了!
笛大盟主沉着脸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莲花楼,拿出哨子正准备发布找人的命令,耳廓突然动了动,远处有阵阵破风声传来。几个呼吸间,破风声伴着树叶的沙沙声,还有“慢点慢点,头晕”的念叨声由远及近,最后,有三个人落在了笛飞声面前。
笛飞声面无表情地看着落地的三个人,沉默了片刻,突然爆喝一声:“药魔!!你敢对我下毒!?”
从方才就被扔在一旁的药魔正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回——他也看到了那个本不该看到的人,要说中毒,那他岂不是也中毒了?药魔把头垂得更低了。
李莲花被这声音震得一阵头晕,眉头紧皱,脑袋里的十万蜜蜂叫得更欢了。
李相夷松开李莲花的手臂,皱了皱眉,心里“啧”了一声,心道十年后的笛飞声怎么变成了这样,动不动就大吼小叫的。
方多病先是被他喝声吼得一懵,联想到李莲花见到李相夷的反应,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便解释道:“你没中毒,也没眼花,他就是李相夷。”
笛飞声:“……”
方多病继续道:“这件事暂且不提,我们要先想办法给李莲花解毒。”
笛飞声吃惊:“难道那忘川花没用?”
方多病不语,看了李莲花一眼,沉默地扶着他往门口走。
李相夷饶有兴致地打量了笛飞声几眼:“笛大盟主,好久不见。”
笛飞声将目光从进屋的李莲花身上收回,看向李相夷,片刻后,他二话不说突然运起内力朝李相夷抬掌攻来,后者也不闪躲,抬掌迎了上去,两股浑厚的内力顿时撞在一起,其声沉如擂鼓,惊起林中飞鸟簌簌。
顾忌到莲花楼里两人和莲花楼的安危,笛飞声并没有使出全力,但这力道也绝不是任何一个宵小可以接住的。
“不是幻觉,内力确是扬州慢。”笛飞声举起手掌咂摸了片刻,看着对方喃喃道,“果真是李相夷?”
李相夷抱起两把少师剑,挑眉笑道:“如假包换。”
“那你……”笛飞声还没说完,便被李相夷抬手打断,“别问我怎么来的,我知道的不比你多。我只记得前一刻我将一把小木剑给了我师……天机山庄一个小孩,后一刻就到这里来了,还碰巧砸在方多病身上。我带着他找到了李莲花,然后就到了这里。”
笛飞声盯着他沉默不语,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真话假话。李相夷何等聪明,直言道:“我没必要骗你,李相夷也从不骗人。”
闻言,笛飞声停止了变幻的神色,被李莲花骗习惯了,倒是忘了李相夷原本的直性子。
“自己遇到自己的事这世上恐怕不多见,你怎么不进去看看?”笛飞声经过初始的惊讶后,很快接受了这件事,并开始重操旧业调侃起了李相夷。
“进去看什么?看我十年后有多狼狈吗?”李相夷仿佛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反问道。
笛飞声低笑一声,摇了摇头,像是料到了李相夷会是这个态度,他看着莲花楼的方向道:“这些年他活得是很窝囊,一点也不像李相夷,可当年的事,他即便有错,也只是错在识人不明,引狼入室。”
“错了就是错了,”李相夷道,“我倒是不知道过了十年,笛盟主竟然也会说漂亮话。”
“本尊从不说漂亮话,只说实话。”笛飞声轻哼了一声,“李相夷,世人都称你是剑神,你难道就忘了自己其实是人不是神?是人,又何惧犯错?”
李相夷沉默不语,一向寡言少语的笛飞声竟然自己续上了话:“你给方多病的小木剑,他念叨过很多次,你方才原本想说的是‘师兄的外甥’吧,出口却换了称呼。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不,我不知道。”李相夷摇头道,“只是一些零星的片段。”
就在他们三人回莲花楼的途中,李莲花毒发了一次,方多病功力尚浅,便由他来运功替李莲花压制毒性。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毒,毒发时连头发丝都透着寒气,好在扬州慢很快压制住了蔓延的毒性。然而,在他运功期间,却看到了很多画面,很多他无法接受的画面。
“想知道你的事,就去问方多病,十年后他和你相处的时间最多,知道的也比我更详细。”笛飞声没有多问,毕竟很多事解释起来很麻烦,他更愿意把这麻烦事推给方多病。
“我倒是好奇,你怎么会在这里,”李相夷看着笛飞声道,“难道还是约战?”
笛飞声:“战书已经下了,我是来看李莲花有没有解毒。”
李相夷:“看来是没有,你准备怎么办?”
笛飞声:“那就先解毒,再打!”
李相夷嘴角抽了抽,还是这么执着。
外面两人动静不小,楼里的两人自然也被波及,已经躺下的李莲花抬起一只手在面前挥了挥,将莲花楼被震落的灰尘给赶了赶,对方多病道:“小宝,你去让那两个人悠着点,别把莲花楼震塌了。”
方多病正在给他掖被子,闻言没好气道:“你连人都……还顾及什么莲花楼?”
李莲花:“……这不是想给你和阿飞留个念想吗?”
“……”方多病垂着头,沉默半晌后道,“如果人不在了,念想也不过是一堆死物罢了,我和阿飞谁也不缺。”
李莲花:“……”他很想说:可是我没有什么可留下了,但见方多病眼中的祈求,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方多病继续道:“李莲花,不要再走了好吗?我们一起想办法解毒,哪怕是为了……”为了谁呢,他和阿飞吗?即便在李莲花心里,他们三人间有一定的情谊,他与阿飞又怎能用这情意要挟,这话方多病说不出,只道,“为了师祖婆婆,你的师娘,总不好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李莲花偏过头看向方多病:“好,为了师娘,也为了你和阿飞,我不跑了,这下放心了?”
然而事实上,方多病听了这难得的软话更不放心了。要知道李莲花嘴上说得越好听,越是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李莲花一见他这神色就在心里叫苦不迭,为自己在徒弟心里信誉全无而哀叹,他懒得解释,索性闭上眼不管了。
方多病见他闭上眼休息,也不再多言,出门去和笛飞声商量解毒之法。
本篇快写完,看看这边有没有人看,有人看就继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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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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