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改变你的命运，不论需要支付多么残酷的代价。

渡航前一个月。

卡金帝国的王室发布紧急招募令，有六名王子匿名招募渡航期间的护卫，实名递交资料的职业猎人具有优先录用权。

由于事先安插生蔓加入了本杰明的护卫队，所以一王子那边算是多了一个眼线。但是本杰明警惕心极强，在妮翁预知能力的协助下、以及当初由我冒充生蔓对四王子的施威条件下，他才允许生蔓以预备警卫的身份跟随他一同上船，并且平时并不会像其他护卫那样随身跟在一王子身边，而是住在单独的警卫室等候命令。

实际上，生蔓上船这件事并不是必要条件。我需要的只是利用她和本杰明的关系吸引切利多尼希的注意力，以防在窃取火红眼之后酷拉皮卡成为被针对的对象，但生蔓上船对我来说仍是百利无一害的，情报掌握得越多，我的胜算就越大。

本杰明能接纳生蔓不是必然，但也有着一定的合理性。一方面，他本人虽然自尊心极强、冷酷好战，却不是没有头脑的莽夫，加上他身边有一名分析能力顶级的军师，那么如果预言能力能够成为加持他夺取王位的有力手段，他必定会犹豫是否该抓住这个机会。

在此前提下，生蔓会以“亲信被四王子残忍虐杀”为由，主动坦白自己与四王子的仇怨，然后如实阐述自己袭击四王子、夺走他全部藏品并销毁的事实，并将这一举动解释为对四王子的挑衅和示威。

即使作为职业猎人，生蔓也不可能拥有足以匹敌这个国家最有资质的储君之一的实力，也就是说，这一举动会将她完全暴露在切利多尼希的视野里，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想要复仇和活命，除了寻求其他王子的庇佑她便再无他路可选。

在卡金帝国的十四名继承人之中，有能力与四王子抗衡的公认人选是上位的前五名王子，以及有着宽厚之心备受拥戴的第九王子，然而二王子自傲轻敌、不与人结盟；三王子贪婪却没有足够的野心；五王子是四王子的认同者和拥戴者；九王子已决心退出继承战。也就是说，选择一王子并非最优解，而是除此之外已别无选择！

因此，上述两点有力地向一王子证明了，生蔓是带着如果不被本杰明接纳就必死无疑的觉悟才做出了这一行动！

一王子对私设兵的筛选条件严苛到了极致，王子和兵队之间维持着绝对的信任关系，并深深引以为傲，他决不允许任何人玷污自己的荣耀。而另一方面，他从不忌惮向四王子直接宣战，甚至连挑衅都不屑为之，生蔓的行为在他眼中绝非是懦弱的逃避，而是有谋之士展现出的气度和决心！

因此，我最初判断，生蔓加入本杰明阵营的概率达到百分之五十之高。

上述一切计划都是我与生蔓商议之后做出的决定，我清楚地向她阐述了此次渡航的危险性、以及生还概率之低，但即使如此，在我给出“只需要在抵达暗黑大陆外围的岛屿就可以下船退出本次行动，不用再继续协助我”的条件后，她还是坚决地说不论我去哪里她都会跟随。

于是，我的条件变成了“在能够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尽量秘密向我传递本杰明的情报”，她欣然接受，并说这一决定不全是为了我，更是为了她个人研究的进展。

在此基础上，酷拉皮卡雇佣了旋律、芭蕉、半藏、比丝姬、伊泽纳比五人，作为护卫兵加入各王子的阵容，目的是协助酷拉皮卡接近第四王子。此时他还不知道我已经夺回了全部的火红眼，仍然将四王子视作自己最后的敌人。

没有纰漏，我在心里无数次预想未来即将发生的一切，预想所有重要的时间节点、我所要做出的所有行为。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我所想的那样在顺利进行着，我的神经却紧绷到前所未有的境地，我从未如此极限地调动自己所有的理性去布一盘大局。这一切真的能够按照我所预想的那般顺利进行吗？如果失败了该怎么办，我还有其他的路可选吗？我还有其他取胜的方式吗？我有任何候补的方案能够确保最终目的的实现吗？

……没有！

我并没有能够媲美酷拉皮卡的冷静、也缺乏金的天赋和智慧、更没有比丝姬的丰厚经验，甚至满打满算下来，我在猎人世界生活的时间也不过只有七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真的能够仅凭一己之力就扭转这一切吗？要更具体的、更细致的计划，要扩宽思路，要预想到全部的可能性，并寻求在不论何种绝境之下都能回天的应对方式，我——！

豆大的汗珠雨点般从我脸颊滑落，我一个人静坐在房间里，手脚冰凉，浑身发抖。

几乎是眼冒金星地，我拨通了那个在此之前从未拨打过的号码。

“嘟……嘟……”

一阵令人窒息般的忙音。

“哦？真是稀客呀~小生桑，突然找我，一定有什么非常要紧的事吧？有什么我能替你分忧的吗？”

沉重的呼吸，几乎要剥夺我脑内仅存的最后氧气，心跳的鼓动巨大如同雷鸣，我像是赤身裸/体坐在冰川之中，几乎下一秒钟就要气绝而亡。

“……上次，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我想最后确认一次。”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

“看来你已经做出的相当的彻底觉悟呢。”他前所未有地用十分正式的语气，清晰地讲出了接下来的话，“是真的，我以神的名义起誓。”

一瞬间，我感受到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绝望，如同预料之中的死神通讯终于打通，矛盾而割裂。

“我相信你。”我开口，却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第二个问题，‘破坏’是有效的吗？”

“谁知道呢，不过如果这是你想到的办法，不妨就去试试吧。”

“好，我知道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的立场和你一致。”似乎料到我接下来会开口询问这个问题，尤多比亚没有任何迟疑地继续说，“我和你都一样，希望改写那艘船上所有人都注定会死的命运。”

渡航前三个星期。

酷拉皮卡和比丝姬性格很不对付，奇犽在电话里嘱咐酷拉皮卡说服比丝姬的技巧，一连用了三个“恶心”，惹得我在旁边没忍住笑出了声，但是事实证明确实是非常有效的。

比丝姬是大概率会加入渡航的，因为生蔓也在，毕竟这也算是她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但是因为不满酷拉皮卡的毒舌，她威胁到“我根本就不信任你”，所以酷拉皮卡深吸一口气后，被迫使出了奇犽的招式。

“要是没有奇犽的介绍，我怎么可能雇佣你这样纤细！梦幻！的少女！来从事这种任务呢！与区区警卫相比，你还是更加适合去做一位公主！想反悔的话就趁现在尽早做决定吧。”

流畅到连喘息时间都不给人留下的一套丝滑连招，成功且彻底地攻略了比丝姬，我在一旁憋笑到忍不住锤墙，满脸通红，离我最近的伊泽纳比无语地看了我一眼。

让所有人顺利上船是我计划的重要一环，所以我没有急着告诉酷拉皮卡火红眼的事，而是打算等到他和其余五人完成交易之后再说。

另外，即使没有火红眼回收这一任务，他们登船也能在日后的在王位继承战中形成助力，因为不论成为第几王子的雇佣兵，在解除“帮助酷拉皮卡接近四王子”这一计划之后，我们的利害关系都仍然会保持高度的一致。

——即在王位继承战中拼尽全力保护各自王子的安全。

这不仅是身为职业猎人最基本的职业操守，更是一名有着崇高目标和高尚人格的猎人所会做出的必然选择！

届时，酷拉皮卡得到全部的火红眼后，将会结束对五人的委托，并按照约定支付佣金，接下来登船与否只看大家各自的意愿。

但是我有把握，身为猎人、并已经与王子会面过的众人，并不会轻易放弃自身职责。即使万一有人选择退出，我也会在暗中重新雇佣，委托内容也将与我带生蔓上船的条件一致。

而以酷拉皮卡的心性，即使没有了火红眼作为目标，他也不可能对尚在襁褓中的十四王子弃之不顾，更何况……我能想到，在安葬好族人所有的眼睛之后，倒不如说，他是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投身于继承战之中吧。

不论是出于失去了唯一的目标，因此不再明白自己存在的价值，还是因为认真做好一个猎人，本就是他童年时期最大的梦想……

这样一来，上船的准备，就能够做到万无一失了。

渡航前一个星期。

酷拉皮卡和我已经正式辞去了诺斯拉家的保镖工作，正在为十二支的渡航计划马不停蹄地准备着。

我突然就十分理解为什么旋律说雷欧力有着最宽厚的心音，在所有人都如此高强度工作的紧张情况下，每次只要雷欧力一出现，我总会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有点像没写作业马上要被老师查到，然后突然发现同桌也没写那样。

酷拉皮卡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他心里应该是跟我同感的。有雷欧力在的地方气氛会不自觉变得轻松一些，这对我们现在这个已经忙碌到三天人均只睡了六个小时的团队来说，实在是无可替代的松弛剂。

尤其是他总是吵吵嚷嚷抱怨累得要死，然后猛地跳起来出去买回十三人份的咖啡时。

我虽然不是十二支的成员，但得赖于米才伊（牛）对酷拉皮卡的信任，我作为渡航参与者被纳入了十二支的计划内，且所有情报均会无条件与我共享。这是酷拉皮卡的要求，理由是我作为他的亲信，关于渡航的一切情况他都需要与我共同商议。

原本为了更加接近四王子，酷拉皮卡计划是加入九王子麾下，但由于招聘网站的匿名，被第八王妃反套路，成为了十四王子的护卫，他加入的条件之一便是推荐我以女佣的身份随同王妃一起上船。

酷拉皮卡深知渡航行动我没有不参与的可能性，且以我的能力，作为辅助和应急人员加入无疑能增加我们的自保能力。且如果以佣人的身份跟随可以很好地混淆视听，既能隐藏我的实力，也能削弱我的存在感，以此大大增加危急时刻我从旁协助的可能性。

登船后，按照建议，王妃会单独留出一间卧室供我使用，酷拉皮卡没有明说我的能力有何作用，他本来就没有让我使用能力的打算，是我自己在和王妃交涉的过程中表明自己协助的条件是需要一间密闭的独立空间。

最低位的王妃和最后一位王子，我们起手便是最底配的资源。根据此次王位争夺战的规则，上位的王妃有权力向下位王妃的王子派遣警卫兵，虽然宣称是用以保护，但实际上每个人都是随时有可能出卖王子的定时炸弹。

十四王子身边被前七位王妃安插了足足七个眼线，挤掉了原本可以携带的警卫名额，因此，在这种绝对劣势的条件下，让我以女佣的身份加入也正是王妃最想要不过的。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我得稍作乔装，尽量不要出现在一、四王子面前，以免暴露我和生蔓的关系。

从这时开始，我就离开了猎人协会，开始跟在第八王妃和十四王子身边行动。

渡航前三天。

我带着先前藏起的六对火红眼，去见了酷拉皮卡。

我直接将地点约到了他在协会大楼深处单独辟出来的那个无人打扰的房间，那里面储存着至今为止回收的全部火红眼，包括我刚刚带回来的六对。

他第一反应是震惊。

但旋即，转瞬的悲喜交加也很快褪去，他陷入了仿佛无尽延绵的个人时空里。

空气就那样静止着，我什么也没说，他也什么都没问。

过了许久，久到已经失去了体感时间，我们仍然一言不发。直到他从一片阴影之中抬起头来。

“……生桑。”他声若蚊蝇地说，“我们明天就出发吧……”

“我带你去见我的家人。”

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流下来了。

明明这种时候不该哭的。

我抹去泪水，点了点头说：“好，我们明天就出发。”

卡金帝国，前夜祭。

当晚，举国的狂欢彻夜不休，海岸边灯火通明，卡金帝国的百姓放下手中的一切工作，投身这场为渡航计划举办的盛大庆典当中。

王公贵族们先一步乘坐飞船登上B·W号渡轮，接下来是依次登船的二十万民众，庆祝仪式、人们的欢呼声、礼炮声接踵而来，锣鼓喧天，盛大程度堪比开国大典。

随着主持人激情澎湃的解说和渡轮的轰鸣的汽笛声，B·W号至此，正式起航！

前面还有一章发在之前的更新通知里了，大家不要漏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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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渡航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