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周十分平静,病人不在突然暴增,但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小状况,我着实忙碌了一阵。等我闲下来的时候发现弥生已经出院了。办公桌上留着一封信,简短的一句“多谢照顾。”字还是打印体,里面装着用来支付医药费的现金。
好酷一女的。
我对目前的生活原本非常满意。每天按时上班,救死扶伤,偶尔和杰森出去浪,品尝一些猎人世界的特有美食,因为念的缘故身体十分健康,简直不要太棒。
按照这种发展大概两年我就可以顺利转正并且成为医院骨干,唯一不满的是需要值夜班。
如果说这个世界与原本的世界有什么不同,其实大体上普通人的生活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意外死亡的几率高了很多。
我都快忘了自己生活在猎人的世界了。
"叮——"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没有管,继续忙碌着。
等闲下来,看到是伊莎贝拉的简讯:「最近好忙呀,碰到了几个难缠的病人,你忙吗?」
「我还好,这几天病患的确很多。」我简单的回复。
第一次见到伊莎贝拉是在化验室。我是去取一份化验报告。一进门,就看到了酒红色波浪长卷发的美丽身影。
不知为何,心隐隐地抽了一下。
几乎是第一眼,我就确定了我对她有莫名的好感。
她正翘着高跟鞋,笑靥如花的和杰森聊天。
她回过头,看见是我,笑的更甜了。她张开红唇"是苏医生吧?"
她念着我的名字,听到她的嘴吐出特别的音节,我的心像被酥酥麻麻的电击了。
我可能回了一个傻乎乎的微笑。
我们离开后,杰森满面桃花"伙计,她真不错是吧?"
"她是谁啊?"我好奇地问。
"你说伊莎贝拉呀!”杰森的语气仿佛是面对着女神。
“她是最近来我们医院搞科研的,是著名医学院毕业的博士,最重要的是——脸蛋儿长得漂亮,身材一级棒!"他嘴上滔滔不绝的介绍或是赞美着,眼中的梦幻光芒大盛。
"呃,杰森,你喜欢她?"
好嘛人家拿的才是女主的剧本。
"得了吧老兄,谁能不喜欢她呢!"杰森突然猛地一顿,狐疑的扫了我几眼。
“你可能...不......”他小声嘀咕了几句。
我摸摸鼻子,看着杰森疑神疑鬼的打量我。
从那以后,我终于发现原来伊莎贝拉无处不在。
身边的同事最近讨论的美女就是她;最近总会和这位美女在走廊巧遇,每次她都会点头微笑打招呼。
她的存在感太强了,即使是我这种三点一线不善交际的人对她也不得不熟悉起来。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她对我有特别的关注感,但我总会有丝违和感,因为我居然产生了一种沾沾自喜的情绪,这让我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弯。
肯定是因为正当恋爱的年纪,又刚好迎来春天,万物复苏蠢蠢欲动。
绝对是荷尔蒙在作怪。我安慰自己。
我还遇到一个比较特别的病人。因为他工作的特殊性,他常常来我这里看病。
“晚上好,又见到你了。”他愉快的和我打招呼。“最近忙么?”
“还好,你又来了,史蒂芬。”我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熟练的为他正骨。
“赞美公立医院,你们实在太便宜了。”他眨眨眼睛微笑。
“赢了吗?”
“赢了,我把那家伙打得落花流水!”
“诊金500戒尼谢谢惠顾。”我确定他的手臂骨头都好好的,就安心的写病例了。
“我的钱就快攒够了。”他低声说。“你答应帮我预约医生的,对吧?”
“整形外科最近有点满,可能得下个月…而且你还要攒够术后的护理费……。”
“我知道。”他连忙小声说。“谢谢你。”
“不客气,手术时我会通知你。”我盯着他说。“你最好……换个职业。”
“别担心,我已经联系好了。”他拿着病例单吹着口哨去交钱了。望着他的背影,我的心情十分复杂。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他。
除此之外,我的神经也随着季节更替而变得衰弱许多,经常会做噩梦。只要有重症病人离世,当晚我必然会不得安眠。
我清晰的记得是从那个病人的死亡开始。一个抢救了三天的病患,最后几位专家共同宣布无计可施。病房里,一群人围在床前,男的女的高的矮的都默默的盯着床上那个连呼吸都困难的人。他的脸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
一个脸上布满愁苦和沧桑的中年人正对着穿着黑袍带着十字架的男人小声哀求着。
我走近,听得更加真切。“求求您,救救我的儿子吧,他还那么年轻……”他的脸痛苦的痉挛着。而牧师一言不发。
“他是个好孩子……他救了那么多人……求您了救救他。”中年人两只手紧紧握着。
牧师摇摇头举起十字架“我们的主在召唤他。他会在另一个世界永存。”
床边里突然发出几段从喉咙处挤出破碎的呻吟,紧接着是人们断断续续低沉的哭声。
我停下脚步。
中年男子靠在墙上发出扭曲的哀嚎“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他走了,愿他安息。”牧师的手划过胸前,另一只手拿着十字架亲吻着。
“愿他安息。”人群低低的回应着。
“哎,好人不长命。”护士长梅拉妮小声的说。
“我们无能为力,不是吗?”跑来送化验结果的伊莎贝拉说。
我握紧右手,感觉手心发烫。是的,但我无能为力。这种场景不时会上演。
时灵时不灵的能力,以及总有医学水平无法阻止的死神之吻。
我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连右手的治疗也很难释放出来。我再一次清楚的意识到我不可能救所有人。
而我即使使用能力时也每每遮遮掩掩,避免被人发现。而我也认为我的能力是有代价的,因为我不是神,即使神救人也是要代价的。
这样有限的能力,还不如不给绝望的人希望。
梦里我看见死去的病患的脸。他们的脸是模糊成一团的,但他们呻吟的声音却无比清晰。
这种压力搞得我很难过,望着镜子里黑眼圈明显又布满胡茬的下巴,我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
“杰森。”某天我郑重的开口。“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杰森看到我郑重的表情不由得全身一抖。
“我真的不太好......我感觉我忍不住了......。”我叹口气
杰森表情惊悚:“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哈?”
“我要和梅拉妮表白了。”他小心翼翼地说。
“那很好,祝你成功,不过我......”
“但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突然宣誓,猝不及防,但我还是很感动。
“谢谢你,我想我现在心情很乱。”
“心情乱的话......就去教堂倾诉一下吧,神会指引你的。”杰森坚定地说。“做神最纯洁的孩子,我就是这样,当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时。”他眼睛乱扫,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哈?”望着杰森刚染的一头绿毛,我感觉无比违和。
“会有人回应你的。”杰森拍拍我的肩。“你没有罪,你是正常的。”
“......我只是因为失眠想拜托你开点安眠药......我会付钱的,应该没罪吧......”我无力的说。
杰森猛地抬头“原来只是这样啊!我以为……”一脸喜于形色。
杰森你的脑洞到底开到哪里了?为什么又开始说我听不懂的话了…
我憔悴的拎着药看着神最纯洁的孩子杰森恢复活力甩着他的绿毛四处和护士姐姐们聊骚。
说起来最近彼得牧师又开始到处发传单宣扬教义了。
回想起病房里那个肃穆的背影,我琢磨着,想我能穿越过来应该就是最大的神迹了,虽然以前我从不信神,但如今说不定神也会回应我的祷告。于是周末我拉着杰森一起去教堂洗涤心灵。
出乎意料,当我坐在教堂里聆听牧师的祷告时,内心对于未知的恐慌和无措真的缓缓平复下来了。
“我感觉最近状态很不好。”我对彼得牧师说。杰森在后面不安分的晃来晃去。
“我觉得最近的病患总是很棘手,我没能力去阻止他们的死亡。”我沮丧地说。
“别担心。”牧师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他的声音带着难以言说的安全感,坚定又充满力量。
“神在看着你,他知道你尽力了。”
“可我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很迷茫。我什么都做不了,无能为力。我是不是应该死了?但却以另一种状态错乱的活在世界上,霸占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本该是个女孩但偏偏拥有男性的身体。
我找不到自己曾经存在的依据,也不知道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可以保持多久。越是平静的生活越让我不安,反复猜想。
明天是不是就会突然发生一场意外将我驱逐出这个世界?所有的平淡和安稳是否都只是我的错觉?曾经的存在....我的前半生生命是否在世界上留有痕迹?
“我是不是...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神有他的安排,我们的一切经历都早已注定,你在这里,一定是因为这里有着你必须经历的人和事。”牧师平静地说。“你会找到答案的,很快。”
“如果感到疑惑,那就来坐坐吧。 ”他点点头,“下一位!”
我发自内心的在心里想:愿神可以保佑我们。因为面对无力的现实,祈祷是唯一的办法;而当人变得万能时,不会有人信仰神。
我转身,看到排着长长的队伍,都是希望能获得开解的信徒。人间各式各样的苦难似乎在这一刻齐聚于此。他们期待获得救赎,可以解脱,有疑问的人不止我一个。
虽然我并不信神真的存在,也不相信什么命运的安排,我只相信自己抓住的人生才是真实的。但坐在这里聆听真诚、纯净的信仰之情,人们全心全意的依靠和相信一种奇迹的时候,面对那些无力去改变、无法获得答案的难题时,我可以汲取到温暖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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