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坦就在墙壁的另一边！

猜测逐渐化为确信，洛可可整个人好像块齿轮错位的钟表，发出’嘎哒嘎哒’的不调和音却无法前进半步。

“猎人小姐，是对方找来了吗？”

若没有警察适时的出声询问，洛可可觉得自己很可能会就这么冻在原地，直到真的对峙上那双金色的眼睛。然后会发生什么……她也不知道。这种害怕不是源自纯粹的恐惧，更接近于飞蛾扑火，明知危险不可为，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生向往。

因为内心分裂成两极的情感而害怕……

“嗯。我感觉到他的存在了。”

“存在？”

“是的……他也发现我了。”洛可可慢慢地镇定下来，主动靠近了墙壁，“我能听见外面砸墙的声音，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里。”

“那其他人呢？”

“就快到了。”

警察似乎也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才再次开口，“没有门的保险库……说不定另有什么秘密的通道可以离开？”

“让我想一想……”

洛可可在房间里沿着墙壁转悠起来，偶尔将手掌也贴上去，仔细摸索推敲着什么。她仍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构成，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特殊类型的念。类似诺布的四次元公寓，或者黑色鲸鱼船上鲁易尼的那种空间移动能力。

然而就算能猜到，她也没有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境。按照原本乐观的设想，自己拿走宝石后就会引来大量的追兵。然后，设法让那些人与蜘蛛们打起来，虽然大概率不会是飞坦的对手，可只要能拖住他一会儿，混乱中总有逃跑的机会！

然而现在她却被困在了保险库里，不管是等萨黑尔塔方的人打开查看，还是被旅团先一步找到办法进来，情况都会变成最恶的插翅难飞。

很快，洛可可转完一圈又回到了起点——最初跌进来的那面墙。

她担心彻底暴露位置而不敢用自己那破绽百出的圆，于是学着金模仿雷欧力的超音波那样探查了一遍墙壁。治愈能力也有近似的效果，第一次使用就是在邮轮上为那位不知名的失忆少女（格拉姆）进行检查。通过将念力注入目标物体内，一边循环游走一边寻找需要救治的伤处。可是……

“墙壁果然都是实心的，我找不到什么机关。”洛可可抚着自己的掌纹认真思索。

如果保险库内的’布置’可以被更强大的念打破，那么飞坦早冲进来了。而且，墙外的倒塌声就响起了一次，蜘蛛肯定也意识到了仅凭单纯的力量没有办法破除这里的屏障。所以，是只能从外面打开，还是必须需要通过念能力的主人才能开启？

但……她的视线从几排抽屉柜上划过，里面资料的日期从几年前到最近都有，看起来似乎频繁有人进出。既然这样，每次出入的办法就不可能过于复杂。布置下屏障的念能力者一定同时也设定了隐藏的开启条件……自己漏掉了什么线索吗？

“办案遇到瓶颈时，侦查的基础就是反复研究细节。世上没有完美的陷阱，一遍不行就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四遍，总能发现漏洞。”

“细节……吗？”

“回想一下，进来前后发生过什么变化？”

“进来前——”洛可可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刚从电梯里出来，正站在两侧雪白的走廊中央……“我挑选了其中一边，没走两步就听见了吼声……然后，开始加速奔跑，在转过一个弯后眼前出现了一堵墙……我以为会撞上去，可结果却误打误撞跑进了这里。”

“再重复一遍。”

“吼声很熟悉，所以我一下就反应过来是他们到了。我太担心会被发现……就将自己的气息消除了！”

是绝！

普通人并不会绝，而像幻影旅团级别的念能力者，也几乎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进入绝的状态。至于需要经常进出的人，则只消懂一点最基础的念就可以做到。

确实说得通！

洛可可睁开了眼睛，“难道那种无的状态就是穿过墙壁的条件？！”

“无？”警察也想起了一些东西，“在那段时间里，从你身上传来的热气——那种很舒服的力量，确实消失了。”

“不过，还有一个疑问……”

“……你是指我吗？”

“唔。”洛可可侧过头看见了袋子的一角，“你没有那种力量，为什么也进来了呢？”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试一次。可万一推测错误……洛可可还做不到绝与坚的流畅转换，就这么不设防的撞上墙壁，她最多受到点冲击受伤，然而背后的警察没有丝毫保护，绝对承受不了撞击的反弹力。

“猎人小姐，无具体指的是怎样的状态？”

“人体表面存在无数的精孔，从那些小孔中会漏出微量的气……也就是生命力。而无的状态就是关闭这些精孔，将自己的存在消去。”

“这就解释得通了。”

“嗯？”

“我本身……已不能算是一个生命体了呢。”

“你在说什么啊！我会医好你……”

“先听我说完。”警察冷静地打断了洛可可，“你在地下仓库见过我的样子。虽然才一只手，但那副模样……与其说是人，更像是怪物吧。如果不是猎人小姐一直借给我力量，根本不可能坚持到现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当你处于无的时候，我也同样是无……只不过，不是消去自身的存在，而仅仅是回复到了原本的状态。”

听完他的话，洛可可沉默了一会儿才挤出两句反驳，“什、什么借不借的！给你的力量，你就拿着用啊！需要就直说，别和我客气！”

“谢谢。”

“谢、谢什么嘛……”

“我们离开这里还要靠你的那种力量吧？”

“……就算你不用，我的力量也抵抗不了追来的人。”

“多谢。”

“怎么又谢！我是说真的啦！

“那好吧。”警察的声音很柔和，光听这个声音怎么也想象不到对方的身体已接近枯瘪，“我们先从这里出去，然后请再让我占用你一点力量吧。”

“当然！一点也可以，两点也可以！等逃出去以后，你想要多少都没有问题！”地面传来的震动越来越明显，洛可可挺直了背脊，“我数到三后就会进入无的状态，紧接着冲向墙壁。现在外面很可能正在混战，但我大概会有几秒到十几秒的能力空白，如果这段时间里受到攻击或是被发现……祝我们好运吧！”

警察没有再说话，不过洛可可的肩膀第三次轻轻地被人点了几下。

警报声中，人数可观的武装警卫蜂拥撞开了楼梯间的门。

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早些时候追着洛可可先进入地下，却被大火阻拦。现在冲上顶楼立刻就发现了两个可疑的入侵者——飞坦和侠客嚣张地站在走廊中央。他们面对冲过来的警卫不仅没有一般闯匪常见的慌张，甚至还轻蔑地撇了撇嘴。

“开始了呢。”飞坦歪着头，阴沉冰封的表情终于破开一角，露出了里面更森冷的杀意。

看到同伴一点点来了精神，侠客也跟着笑道：“嗯，人数还不少。从哪儿冒出来的，窝金他们是在楼下打瞌睡吗？”

“呵，管这些干嘛。”

“也是。不过，我说你慢慢来，别一下子就全杀掉啊。比如那几个……”侠客点了点不断逼近的武装分子后方，“先留给我问些事。”

“其他的呢？”

“交给你解决了。”

侠客话音刚落，飞坦就化身为了一道黑色的轨迹。仿佛一柄尖刀扎进厚厚的人群，在他掠过的地方，接连不断地炸开一朵又一朵艳红的花。

单调的白色过道上很快染满了红色与黑色，好似一幅制作到途中被人刻意划烂的画，充满惊悚与毁灭的味道。

不过，侠客只欣赏了片刻便没了兴趣，他低头看向飞坦扔到脚边的男人，微微笑了一下。

“我需要进到这后面去，能帮忙开个门么？”

“你说什么？！”

“没听懂么。”侠客嘟囔着将视线落在手中的电话上，动了动指头，“这后面还有个房间吧。就是引发警报的地方，我现在要进去……呐，不快点坦白就开枪了哦？”

男人的表情扭曲成了一团变形的线条，他发现自己的手居然解开了腰间的枪袋，正哆哆嗦嗦地扣动扳机！

“发、发生什么了？我的手！手！停、停下来——！！”

‘砰’地一声近距离枪响让男人吓得差点咬到舌头，他转动眼珠好不容易看清了子弹击中的东西，一个企图从背后偷袭金发青年的人的脑门。

“这里、这里。”侠客敲了敲墙壁，“要怎么进去呢？”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

“残念。Game Over了哟。”

又是一声嘹亮的枪响，但那个男人已经再也听不见了。

“那你呢？”

侠客笑嘻嘻地转向了被丢过来的第二个男人，脸上的笑容就像个兴致勃勃，准备通关游戏的少年。

“我…我……”被’威胁’的男人穿着军装，掉落在一旁的帽子上有几个和别人不同的标志。而他青筋突起的两只手正掐在自己的脖子上。

”也不知道吗？”侠客垂下眼睛，似乎想要去按某个电话键。

“那里是秘密金库！”

“嗯嗯，接着说。”

“藏、藏着重要的文件和…和……”

“和什么嘛。”

“萨、萨黑尔塔的……国之秘宝！”

“宾果～”侠客吹了个口哨，“下面是最关键的问题了哦——怎么才能进去？”

“这、这个……”那人的眼球凸了出来，双手扭曲着像蛇一样紧咬住咽喉，“只有上层几个核心才知道……”

“那你就是不知道啦。”侠客看上去有点失望，就像是得到了个玩具却发现原来是坏的一样。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淡光，随即男人的颈部就发出了一阵奇异的好似绳索拧紧的声音……

“啊啦，又结束了。飞——”

“哪个？”

“就你左边那个吧。”

粗壮的人体像是塑料玩具般被举了起来。飞坦手腕一抖，将小山似的人抛到了侠客面前，“再问不出就换我来。”

“行啦。知道了。”

碧绿色的眼睛看向第三个男人，里面没有丝毫温度的目光让对方剧烈颤抖了一下，“我……我知道！”

“哦？”

“他们进去的时候，由我负责保安，所、所以见过几次……就这、这么跑了几步……”他摔得鼻青脸肿，全无章法挥动手臂的样子既滑稽又诡异。

“只是这样吗？”

“是、是的！要进去的人就是这样……好像就要撞到墙上，但其实全都穿了过去。”

“穿墙而过？”侠客站在墙壁前若有所思，“但刚才……嘛——你来试一下吧。”

“我？我吗？！”

“很简单的。你什么都不用做。”

“可、可是……”第三个男人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和之前那两个同僚一样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哇啊——我没有骗你！你要做什么——！”

“确认下几个假设。”

飞坦的念只破坏了作为陷阱的墙体结构，而按照这个人的说明，越过墙壁似乎并不需要太特别的力量。或许那位设置莫比乌斯环的念能力者直接在墙本身留下了可供进出的’门’？

男人的脚尖被搬向了墙壁，腿部肌肉抽搐收缩……仿若弹弓上的一只玻璃球般笔直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