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洛可可在脑海里回放了一遍西索刚才的动作。他的脚是怎么发力、怎么向前跃进的，腰是什么样扭动，肩膀又有没有在那会儿使劲……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拙劣的模仿者，艳羡地注视着舞台上的顶级魔术师。

西索并没有催促，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似乎也在打量洛可可。

不过，看似漫长的静默实际上只持续了不到两、三秒的时间。洛可可抓住对方眨眼的瞬间，一脚用力蹬向了地面！

反弹力让她高高地跃起，好像一尾激流勇进的鱼，义无反顾或者说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突破矗立在眼前的屏障。

100格的念力全部被集中到了拳头上。

洛可可甚至能听到自己的指骨、腕骨、臂骨统统在嘎吱作响。如果这一拳能够打中……她忍不住生出了小小的期待。而西索则依旧全无所谓地随意站着，看起来浑身上下都是破绽。

“呀啊啊啊——！”

在最后关头，洛可可大声嘶吼了出来。

她曾经对格斗漫画中满页面的拟声词非常不屑，认为不过是噱头，没有多大的意义。

可是现在，她突然就能理解了。原来在力量爆发的重荷下，人是真的会不由自主呐喊的。

而在洛可可本能的吼声中，西索终于动了。

但他只是举起自己的右手，无造作地指了指左胸居中的心脏位置。

‘打这里～’

洛可可读懂了他的口型，同时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仅剩下不到十公分了。

陷阱？

还是故弄玄虚？

照他的话做？

还是赌一把相反的？

来不及再进行更多的思考，洛可可的拳头在堪堪触到西索的身体前，改变了方向。

原本伸得笔直的手肘稍稍弯曲，蓄力发白的指关节在转了90度后直奔西索的下颚而去。

洛可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就仿佛是提前感同身受到了接下来这一拳将要释放出的威力一般。

‘喀！’

她再次听到了自己骨骼发出的声音，并且不单是经由体内传导直达神经，还有通过空气振动进入耳鼓膜的部分……

无比清晰。

以至于比痛觉更先一步让洛可可意识到，那是她的一块块骨头撞上对方几倍强于自己的念，正在粉碎成渣。

“可可酱～”西索一边慢吞吞地唤着洛可可的名字，一边将她的拳头缓缓地从面前扯开，“根据对手的反应临时调整战略，这点没有问题～不过嘛～”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雷霆万钧的一拳，被西索不费吹灰之力地用带上了万能胶的左手挡住、抓住、捏住……比起受伤带来的痛苦，无力、屈辱、不甘的感觉更叫洛可可难受。

她没有急着去治愈像滩烂泥般的右手，“…不过什么？”

西索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你是认为我看不出你想攻击的位置，还是觉得我会不做任何抵抗呢？嘛～可可酱要是肯听从我的建议……”

他握着洛可可的碎手一起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这里～本来是准备让你打中，尝一尝滋味的～”

洛可可的眼皮跳了一下。

“西索，我打不过你就是打不过，没什么不能承认的。用不着你施舍给我什么！”

她的吐字因为忍着疼而咬得有些重，西索敛起笑容，把右手推回到了她的胸前。

“看来是我多事了呢～不过，记得在拍卖会开始前把自己治好。要是能力不够了，千万不要和我客气哦～”

“谢、谢、关、心！”

“那可可酱还能继续么？”

“继续！”

“很好～”

西索和洛可可又拉开了一段距离。

但饶是如此，从他身上依旧找不到丝毫防御的迹象。奇术师漫不经心地站着，甚至在过了一会儿后，略带不耐烦地冲自己勾了勾手指。

看着对方有些嚣张的举动，洛可可几乎快要被疼痛搅疯的头脑反倒又冷静了下来。

他是因为知道自己可以将受伤后增长的治愈力转化为攻击，所以才特地后退，留出足够的空间用以观察……不对！

不单单是这样，更还有右手上残留的黏着触感！

洛可可低头飞快地瞄了一眼，是’伸缩自在的爱’——一旦沾上就无法摆脱，之后无论是会被拖过去，还是被甩出去全随西索的心情。

她再度目测了下自己与对方的距离。大约有十来步远，正合适奇术师施展魔法来捉捕自不量力想对抗的猎物……

思考回路却在这里陡然中断了，洛可可感到体内的治愈能力正在涌向右手。她几乎没有犹豫，立即就终止了念力对伤口的自动治疗。

“！……”

铺天盖地的痛觉差点让洛可可叫出声，当她死死地咬牙忍下来后，西索凉凉地开口了。

“可可酱～你要是继续用那只手来攻击我，以现在的状态肯定承受不了念力释放时的压力～在拳头打到我之前，整条胳膊都会先被你自身的力量破坏掉哦～”

洛可可发现西索好像连目光中也含有万能胶那黏糊糊的质感。

每当他看向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臂时，一种类似被捕鼠器粘住，逃脱不得的错觉就会油然而生。

“不试试怎么知道？”

“嘛……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不相信的话，大可以试一试呢～”

洛可可陷入了沉默。

她当然知道西索说的是对的，但除此之外，他的话里似乎又包含着某种别的什么让人在意的东西。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用哪只手来战斗是我的自由！”

“呵呵～用手、用脚、哪怕是用牙齿咬我一口都随可可酱高兴～”

“那好——”洛可可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既然随我高兴，那我们先定下规则，我要怎么样才算赢？”

“哦～？”

“西索，以我目前的实力还打不倒你。所以，我们今天的胜负……标准是什么？”

前半句洛可可说得很快，后半句话则有点犹豫，能看得出她并不是很甘心。

西索却兴致盎然地偏了偏头，“是呢～唔……不如这样吧～只要可可酱能让我露出惊讶的表情就算你赢了，怎么样～？”

“惊讶的表情？”

“毕竟太过放水敷衍，是另一种对可可酱的不尊重呢～”

“所以，只要能让你惊讶就算我赢了，对吗？”

“没错～并且为了鼓励可可酱，再额外加上点奖励好了～”西索双手插在胸前，摆出很认真的表情开始斟酌，“可可酱想要的身体，我已经给你了～其他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你高兴的呢……”

洛可可注视着他，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掠过了一个念头。

“西索……”

“嗯～？可可酱想到了吗？”

“是……西索，我想要一张真话兑换券。”

“可可酱是指？”

“一次。”洛可可举起左手，亮出了一根手指，“我只要你保证一次就好。当我对你使用真话兑换券的时候，不管问你任何问题……都会对我说实话。”

“就这？我不是说过了嘛～可可酱只需要用那种软、软、的哭腔来问，无论问的是什么，我都会回答你呢～”

“但我要听的实话。”洛可可完全没有间隔地接着西索的话说道，“是事实、是真相、是你最真实的想法。”

“比如说什么问题呢～？”

“……我现在还没想到。”

“唉～那好吧。”西索仿佛妥协似的轻叹了一声，“一张真话兑换券。可可酱赢了，我就答应你。”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然而，洛可可仅仅是往西索所站的方向移了移脚尖，右手腕上就传来了碾轧般难以忍耐的剧痛。牵一发而动全身，受创的身体比她预计得还要更不听使唤。

看来在不治愈右手的情况下，留给自己的机会有且就仅有一次！

洛可可放低了重心。

要比刚才的起跑更快！

她又握紧左手，攥成了一个拳头。

还要比刚才的出拳更准、更狠！

但是单靠左手的话，攻击范围无法避免地被限制在了左侧，再考虑到高度……洛可可用余光打量起了西索的腰侧和左腹……！

她猛地抬眼，正对上了奇术师的视线。

红发如同火焰一样随着念气舞动，桀骜的眼神中则满是轰然嘲讽。

洛可可一下子涨红了脸。

自己正在盘算的这点伎俩连让对方笑出声都不值！西索早就看透了她的计划，并且不加掩饰地表示出了失望和不在意。

可把这个理解成西索的’育成’——

提前告诉她，这个蠢办法不会奏效。洛可可甩了甩头，一小撮黑发从耳朵后面跑到了脸上。

西索的眼光先是落在了那撮发丝上。

然后顺势向下，慢慢地扫过女孩子面颊、脖颈、锁骨、胸口……在抵达终点后，另一些更令人不自在的东西已然取代了原本淡漠的嗤笑。

洛可可潜意识地就想收回才迈出一小步的脚。

不过在正式付诸行动前，她咬了下自己的舌尖。些许的血腥味在口腔内弥漫开，驱赶走了不合时宜的扭捏和羞耻。

现在，她只穿着最’朴素’的内衣。以西索丰富的战斗经验，不需要用到凝就能通过每一个动作前肌肉出现的征兆，来判断自己下一步会做什么。

如果这是真实的战斗，洛可可相信自己一定已经凉透了。

“怎么了，可可酱～”西索懒洋洋地挠了下后颈，“还在想对策么？再磨磨蹭蹭的，要赶不上拍卖会了哦～”

像是印证他的话一般，接待室里的落地钟敲响了报时的铃声。

一下接着一下，不仅将室内停滞的空气激荡出了浪花，也振聋发聩地击中了洛可可高速思考中的脑袋。

能让西索惊讶的攻击……

啊！

龙卷风！

她的治愈能力还能转化为暴风！

虽然清醒状态下，具备意识的正式使用才只有一次，但……绝对可以的、必须可以做到！

洛可可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同时也在西索脸上看见了逐渐深邃、玩味的微笑。

“可可酱这是想出让我惊讶的办法了～？”

“…………”

“别吊人胃口了呢，来嘛～快点让我见识一下吧～”

西索的兴奋甚至超过了洛可可。

他的气息毫无预兆地阴寒起来，如同一只孵化中的异形怪兽即将破壳而出。

面对奇术师肆无忌惮开始扩张的念压，洛可可则拼命按耐住内心同样澎湃的激动，静静地等待着属于自己最后、最大的机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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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Priz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