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从车窗里探出头，对库洛洛歪了歪脑袋，“团长，要不要送你们到车站？”

“不用，这个时间末班车应该早就结束了，我和芬克斯跑回去就好。”

“就当是热身了。”芬克斯说着转了下胳膊，“倒是你跟阿飞，打算从哪里开始找人？”

“这个嘛……”侠客往旁边看了一眼，飞坦似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只好自己回答，“我准备先从不需要登记身份的旅馆查起，然后是通宵营业的酒吧、咖啡店……”

“能行吗？臭丫头离开酒店还不赶快逃，说不定已经跑出卡金了呢？”

“洛洛刚到卡金，目的还没达成，她不会这么快就放弃的。”

“目的？找那什么消失的大陆？可团长不是看了本书……”芬克斯一只手按在车顶上，半弯着腰说话，“上面写那地方遥远得很吗？”

“但卡金肯定有洛洛想要找的东西。”侠客发动引擎，一阵低沉的轰鸣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

“喂……”

芬克斯拍了下车门，但不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完，出租车已经开进了黑暗。而当他再回头时，库洛洛的身影差不多也没入了夜色。

“团长。”他追上库洛洛，抓了抓头发，“你说，侠客他们那样能找到人吗？”

“也许吧。”

“但假如天亮前还找不到，实验要怎么办？话说回来……实验什么时候、在哪里做都行，团长，你为什么要弄得这么麻烦，又是研究所又是王子的？”

强化系自顾自地想到哪儿问到哪儿，说完才发现库洛洛表情严肃。

“六大陆的很多地下交易，据点都设在卡金。”

“嘛——听说这里的地头蛇很有一套，十老头插不进手，反而达成了某种平衡呢。”

“不仅是这样……”库洛洛走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我和飞坦提前抵达时，看了一场表演……”

“嘿嘿，我听阿飞说过。啧，你们看的尺度很大啊——”

对强化系过于正直的感想，库洛洛就像没听见似的，脸上的表情什么变化都没有，平缓地接着自己上一句话继续往下说。

“虽然那场表演里被肢解的一方是合成兽，不过我听说在这儿，人兽角色互换的演出才是黑市里最受欢迎的。”

“……什么恶心玩意，果然倒人胃口。”芬克斯将脚下一块石头狠狠踢飞，也不管远处传来汽车被砸中的警报声，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团长，要不要一起收拾了？”

“飞坦已经顺手解决了一部分。”库洛洛简单地提了一下飞坦到后，边打听消息边’清理’掉几个控制着最大秀场的黑邦的经过，“……剩下的，等侠客腾出手以后再调查。”

“这地方真没意思。”芬克斯踢光了脚边的石头，此时他们已经走出研究所，宽敞的马路上并没有掉着什么能让他再踢的东西。

视线扫过街边的电线杆，他甩了甩头，“团长……”

“嗯？”

“你真的要拿臭丫头……洛可可做实验？”

“为什么这么问？”

“什么为什么……上次在萨黑尔塔我就想问了，就算她死不了，受了伤也会好……但这么对待一个什么都没做过的小姑娘，总感觉怪怪的……”

“怪怪的？”

“团长，我们是强盗，又不是变态。阿飞关上门喜欢怎么玩，我管不着，可臭丫头身上究竟有什么……是你一定要弄到手的？”芬克斯的语气异常认真，听得出这并不是他临时想起来的问题。

库洛洛沉默了一会儿，“她拿走了萨黑尔塔的国之秘宝。”

“就为块石头？”芬克斯半眯着眼，裂开嘴无声地冷笑，“团长，那种东西我们弄回来的还少吗？你看两天……嗯，都不要两天，最多一天就不感兴趣了，这个理由找得可不够好啊——”

“那还有她的预知能力……”

“哼，流星街里用塔罗牌的、水晶球的、还有什么来着……？总之，那些奇奇怪怪的预言家，你不是从来都不相信的吗？”

“是的，我不信那些。”库洛洛摇了摇头，“但洛可可不一样……她知道的应该是未来确实会发生的事。”

“那又怎么样，我们什么时候惧怕起未来了？”

“不是怕，是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伙伴。”

一辆汽车从身后开过，车灯在一瞬间照亮了库洛洛的背影。芬克斯却没有看他，过了一会儿等车子开远才突然转过头。

“这次不是复仇，而是提前……”

说到一半，强化系就像个向来演强盗的演员还没有背熟接下来要说的台词似的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库洛洛挑了挑眉，“是因为我让侠客拍了录像？”

“……团长，我搞不懂你的想法。”

看着一向直来直去的旅团战斗员一反常态的迟疑，库洛洛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寄给萨黑尔塔的片子，侠客动过手脚，在里面留了暗门。”

“暗门？”

“如果网上出现类似的影片，侠客就可以通过暗门找到散布和下载的人。”

“臭丫头的录像流出去了？”

“嗯。”

“……不用说肯定是从萨黑尔塔那帮疯子手里流出去的，至于下载的混蛋……在卡金？”

“世界各地都有。”库洛洛摇了摇头，“不过，其中一个储存影片的服务器属于卡金国立科学技术研究所。”

“…………”

芬克斯走到最近的一根电线杆子前，一脚踢了上去。

黑夜里电线杆爆出几颗火花，像个摇摇欲坠的醉汉般倒向旁边的建筑。而赶在周围的居民被吵醒前，库洛洛先加快了脚步。

跟在他身后，直到快望见酒店的大门，芬克斯才提速追了上去。

“团长，那群人就是佣兵？”他也不觉得唐突，也不记得自己说过要第一个动手了，撇撇嘴换了个话题，“我们怎么进去？”

“看对方的态度，如果他们不阻拦就直接进去。”

“阻拦的话呢？”

“你应该热过身了吧？”

强化系的答复是一串嚣张到撕开空气的笑声，随即堵在他们面前的十几个佣兵同时回过了头。

“喂，站住！什么人？”

“问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报下自己的名字？”芬克斯不客气地掰着拳骨，但就在他以为对方会蜂拥而上时，其中一名中年佣兵拦住了其他人。

“这两个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执行任务期间，别惹多余的麻烦。”

说话的似乎是在场佣兵里阶级最高的负责人，他刚说完原本松散包围着库洛洛和芬克斯的人群就让出了一条路。

“你们要进酒店？请走吧。”

中年人最后一个退开，就算事先不知道酒店’只能进、不能出’的陷阱，芬克斯也有种被人耍了的不快感。

但这种不快在今夜大大小小各种令人不爽的事件中只能排末尾，强化系像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一样，用能踩碎地板的力气走进了酒店。

窝金拖了张沙发就坐在大门口，看到库洛洛和芬克斯进来立刻笑了出来。

“团长，你们总算到了，信长说要投硬币来决定由谁踹了这扇门？现在丢吗？我要正面！”

“再等等吧，西索的客人留给他自己处理。”

“留给4号？”芬克斯打量了一圈室内，除了两个坚守岗位的前台脸色不太好以外，周围并没有什么慌乱的迹象，“团长，你的意思不会是他还敢回来吧？”

“我从来没说西索一定背叛了蜘蛛，如果不是，那他当然还会回来。”

“4号还会回来？他没带走小丫头？”信长似乎又上了趟楼，他从电梯里走出来，正好听到库洛洛最后一句话。

”一个可能性而已。”库洛洛点点头，平静地回应。

“怎么这么多可能性……”信长抱着刀，一屁股坐在了窝金旁边，“那团长哟，我们现在就在这里干等吗？等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4号？”

芬克斯似乎也想坐下来，但沙发上已经没有位置了。他随手把墙边用来摆放城市地图、馆内设施简介的杂志架推倒，坐在了上面。

“团长，那4号他要是不回来呢？”

只剩下库洛洛还站着，视线依次从芬克斯、信长和窝金身上扫过，他慢慢走向了信长下来的电梯。

“等到天亮，无论是侠客那边，还是外面的佣兵到时候都应该有进展了。”

就像是听到了他的话，大厅里的落地钟敲响三下。

“离天亮还有多久？”窝金挠了挠头问。

“这个季节……”信长摸了摸胡子，“大概还有一个半到两个小时吧。”

“啧，那我们干点什么打发时间？”窝金大手一伸就搭在了信长肩膀上，咂咂嘴一副无聊的样子。

不过三个强化系凑在一起，想出来的点子单论量不论质的话，是从来不会少的。

芬克斯先提议，“回房间看电影？最新的恐怖片，我才看了一半，杀人鬼马上要冲进主角躲藏的医院，还挺不错的。”

“这有什么好看的？”窝金一秒没犹豫直接否决。

“那——”芬克斯又捡起一本酒店里的娱乐场馆介绍翻了两下，“哎，顶楼好像有个酒吧，飞镖、台球、乐队表演……花样还不少呢。”

“酒吧还开着么？”信长向后仰头，越过沙发靠背问站在柜台后面，看他们只比看门外的佣兵放松一点点的接待员。

“还、还开着的。”前台挤出了一个敬业的笑容，“不过可能没有乐队表演，你、你们要去的话，我这就通知店长……”

“团长，要不要一起？”芬克斯冲库洛洛偏了偏头，看起来恢复了一些兴致。

“不了，我还有点事，想去见一下帕里斯通。”

“找那家伙干嘛？”芬克斯不以为然。

“在你，还有侠客到之前，伊尔迷·揍敌客向我提出了一个条件。”

注意到库洛洛的用词——不是交易、建议，而是条件，已经开始商量玩桌球输了的人该接受什么惩罚的信长和窝金也看了过来。

“他说了什么？”信长将武士刀横架在膝盖上，气息在吐出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候已经冷了下来。

“他要我把许愿能力还给洛可可。”

库洛洛就像是谈起今晚的天气般，声线温和平淡，信长却散发出了和他刀鞘里的刀一样锐利的念压。

“还？呵，他真当自己是小丫头的男人么，有什么资格和蜘蛛谈条件。”

“就是。”芬克斯附和，“臭丫头连人带能力都是旅团的，关他什么事。”

“团长，你没答应吧？”窝金的反应没有另外两个强化系那么激烈，不过与其说他是在询问，不如说先入为主地认为库洛洛已经拒绝了。

“没有。”库洛洛意外地微笑了一下，但随后又孩子气地小声补充了一句，“……就算要还，也应该是洛可可自己来跟我要。”

芬克斯和信长隔着窝金互相看了眼对方，没眉毛的那个先抬了抬下巴，“团长，你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真的打算还给臭丫头？”

“理由呢？”落拓浪客也摩挲着刀柄，“因为那个什么偿还期限的倒计时？”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库洛洛摁下了电梯向上的箭头按键。

“那还有呢？”信长追问。他听到电梯门发出’叮’的一声响，缓缓开启，库洛洛似乎并不准备把话说完就打算离开。

“许愿能力很有趣……”库洛洛走进了电梯，在门扉关闭前对上了信长投过来的视线，“但却无法复活死人……”

“……团长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芬克斯将手里的小册子卷成一团丢向信长。

“我怎么知道？”信长举起刀柄，轻松击落了同伴的’暗器’，“我又不是侠客，不会翻译团长的话。”

“别管了，团长不说’人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窝金说着拍了下大腿，“呆在这里又不能和佣兵打，还守着大门干嘛？呐，你们到底要不要去酒吧？”

“唔……”

“嘛……”

“走了，走了，都是闲出来的怪毛病……”

在窝金的催促下，芬克斯还有信长终于站了起来。而与此同时，库洛洛走出电梯，没有掩盖自己的气场，一步一步来到了帕里斯通的办公室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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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Predaw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