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库洛洛敲了三下房门。
他的力气不轻不重,每一下都间隔了半秒,就像是名受到邀请,准时抵达的访客。
不过房间里回应他的却是一阵意想不到的动静,似乎有一大堆玻璃瓶被推倒,发出叮呤哐啷的乱响。
“洛可可酱,有没有撞疼?”
帕里斯通有点焦急的询问夹杂其中,而除此以外……
“帕里斯通,你放开我!”
洛可可抱着自己的膝盖,想要把小腿从帕里斯通的手里抽出来。
门外属于蜘蛛的气息让她不寒而栗,和窝金叫嚣佣兵,甚至信长搜索酒店时带来的压迫感都不同,是那只最大、最黑的蜘蛛回来了……然而金毛子鼠握着她的脚踝,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啊啦,变回平时的洛可可酱了。”
“你……”
洛可可的视线在帕里斯通背后的窗户上停了一瞬,但还不等她下定决心选择’逃跑’,来访者先一步做出了’不再等下去’的决定,关着的门被打开了。
“库洛洛先生。”帕里斯通越过洛可可的肩膀,望着她身后打招呼,“不好意思,我正要去为你开门……”
“没关系,还请不要介意我自己进来了。”
“怎么会呢?这里是我的办公室,没有锁门就表示欢迎嘛。”
‘咔嚓’
洛可可听见了房间门锁被关上的声音,清晰得就像是故意要让人听见一样,同时也感觉到有一股风随着男人的接近拂过自己的后背。
她没有回头,盯着帕里斯通的瞳孔却一下子收紧了。
这个混蛋!
一直拖延就是为了等库洛洛·鲁西鲁!
金毛子鼠耸了耸肩,“抱歉,房间里有点乱。库洛洛先生,可以麻烦你把那边的椅子拿过来坐吗?”
普通客房改造的办公室里只有一张沙发,库洛洛拖来写字台前的椅子,坐在了帕里斯通和洛可可的正面。
就像是关在笼子里被人观察的动物。
洛可可几乎是咬着牙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去看库洛洛,“帕里斯通,你和蜘蛛联手了?”
“并不是这样。”
“不是?”
“洛可可酱误会了,我事先并不知道库洛洛先生会来。”
“是么。”
洛可可一个字也不相信,而看出这一点的帕里斯通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的没有,猎人协会是中立的。”
“协会是协会,帕里斯通,你是你,别混淆视听。”
“唉……我只是觉得你和库洛洛先生应该坐下来谈一谈……”
“我们确实坐下来了。”洛可可依旧只凝视着金毛子鼠,“但你想让我们谈什么?或者,你想听我们谈什么?”
“可以谈的有很多啊——”帕里斯通眨了眨眼睛,“比如……”
“有关你寄放在我这里的念能力。”
洛可可终于往库洛洛的方向瞥了一眼,有些意外他打断了帕里斯通,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主动在后者面前提起’拿走’自己念能力的事。
这无疑会引起金毛子鼠对他自身能力的猜测,甚至有可能暴露他能够盗取别人能力的秘密……
但这个疑问才刚浮出来,库洛洛就又接着说了下去。
“伊尔迷·揍敌客要求我必须在实验开始前把能力还给你,否则他将拒绝同意你参加实验。”
眼角余光扫过旁边没有半点惊讶反应的帕里斯通,洛可可大概猜到了原因——
伊尔迷向库洛洛提出归还能力的条件,故意挑了金毛子鼠也在场的时候。
可他又为什么要做这种会’得罪’幻影旅团的事……?
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沉默了太久,洛可可向库洛洛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微微抖了两下。
“……哦,那给我吧。”
其实她并不知道库洛洛要怎么归还’借走’的许愿能力,也不相信这个男人真会当着帕里斯通的面兑现自己的话。
但她不能表现出怀疑,不能让库洛洛,还有帕里斯通看出藏在面具下的紧张和不安……
“库……!!”
隔着桌子,库洛洛探身拉住了洛可可的手。
条件反射性地向后缩,洛可可想要抢回自己的手。可细细的腕部被男人牢牢捉住,那一圈皮肤很快就在力量与力量的较量中变红,被拉扯得隐隐刺痛。
“库洛洛,你想做什么?”
洛可可强迫自己不再挣扎,冷静下来先用语言试探。毕竟库洛洛从来没有对她表现出过’低俗的欲·望’,这个男人的兴趣是脱离了那些,更超然也更残忍的东西。
然而,库洛洛就仿佛是听见了她安慰自己的话,一点浅淡的笑意出现在他黑漆漆的眼底。
“洛可可,你从来没有对我使用过治愈能力。”
“…………”
“为什么呢?是没有机会吗……”库洛洛说得很慢,像是在思考,“还是你认为我不会好奇,不会想知道被你治愈会是什么感觉?”
“…………”
当库洛洛抓住洛可可时,帕里斯通并没有插手。直到后者对蜘蛛的问题始终缄默,才看不下去似的咳了一声。
“洛可可酱,你没有话想对库洛洛先生说吗?”
“…………”
“一直不说话可不是件好事,沉默是误会和猜忌的温床……”
“帕里斯通。”库洛洛摇摇头,收回了抓着洛可可的手,“或许我来的不是时候,现在并不适合讨论这件事。”
“但现在不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帕里斯通似乎是三个人里最焦急的,他注视着洛可可,语气里充满了教科书式标准的关心和担忧。
而甩掉库洛洛的手掌,洛可可的注意力这才回到帕里斯通身上,发现对方还抓着自己的右脚……她抚着手腕上的一圈红痕,干巴巴地回答。
“当然是等到做实验的时候了。副会长没看过电影么,犯人总是要上了法庭才会说实话的。”
“洛可可酱把自己比成犯人?你有犯什么错吗?”
“我也很想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遇到你们。”
“既然洛可可酱想不到,那不如换个角度……说不定是神为了奖励我工作勤勉,才让洛可可酱来到我身边的呢?”
金毛子鼠从来不是个会被对手牵着鼻子走的人,他最擅长的就是将别人拖入自己铺好的轨道,一路朝着深渊跌坠。
洛可可没有回答,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脚上。
“可以松手了吗?”
“不会再不、小、心、踢翻东西了?”
“……不会了。”
“那好吧,既然洛可可酱保证了……”帕里斯通放开洛可可,还细心地替她拉了拉裙摆,“现在能心平气和地聊一聊了吗?”
听出对方依旧没有要放自己走的意思,洛可可索行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她靠着沙发,双脚并拢折叠起来贴在身侧。
“库洛洛,你真的会把能力还给我?”
“嗯。”库洛洛点了点头。
“条件呢?”
“答应跟我合作。”
“哪一方面?”
“洛可可,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瞟了眼旁边正托着下巴,一脸欣慰表情的帕里斯通,洛可可皱了皱眉。
“那他呢,在这场交易里充当什么角色?”
“监督你和我会遵守、履行各自承诺的条件。”
“可我不信任他。”洛可可直接指了指帕里斯通,“换成伊尔迷,我可以考虑你的提议。”
“换成伊尔迷……?”库洛洛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他是你的未婚夫,我不信任他。”
“真遗憾,看来我们没可能找到一个共同信任的人……”
洛可可说着,心里已经彻底放弃了要继续尝试完成’里攻略’的计划。如果七分之一的对象是帕里斯通,那她还能麻痹自己只当作是又被疯子咬了一口,但库洛洛……看着他就仿佛回到了那栋大火熊熊燃烧的房子,这个黑发黑眸的男人抬起手,像丢垃圾一样将……
“那么,来谈谈另一件事吧。”
库洛洛的声音和脑海中的火光一起炸开,洛可可忍着头痛质问,“……另一件事?”
“我刚才提过,非常好奇接受你的治疗是什么感觉。”
“…………”
“还听飞坦说了一点很有意思的事。”
“…………”
“洛可可,你为什么不在自己的房间里?我进来前,你想要和帕里斯通……做什么?”
“…………”
洛可可仿佛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
她说不出话,不知道该说什么,讽刺或是咒骂根本不会对库洛洛造成任何影响,而后者的话却如同一把冰刀扎进自己的胃里,恶心更凌驾于疼痛之上,让人一刻也无法再忍耐和对方待在同一个房间里。
脚趾触到地面,洛可可刚想要站起来,帕里斯通按住了她的膝盖。
“洛可可酱,你要去哪里?”
下意识地看向金毛子鼠,洛可可撞见了一双弯弯的眼睛。
金发男人在笑,可他的气息却是森冷的。
“库洛洛先生的问题,我也十分好奇……洛可可酱,你都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帕里斯通……”
“呀……又从平时的洛可可酱变回最开始……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洛可可酱了……”帕里斯通举起另一只手,近乎温柔地揉了揉洛可可的头发,“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吗?不是在办公室……是你坐在猎人协会本部前的台阶上,我从窗户往下看,正好就看见了你……也是像现在这样,被漂亮的光芒包围着……”
洛可可抑制不住地发抖,治愈能力仿佛决堤前水坝里的水,从全身上下漏出来,将她裹在一层淡金色的光里。
“这对我没用……”她拼命聚敛念气,像个即将要上战场却打翻了弹匣的炮灰新兵,一边收拾一边自言自语,“别以为能威胁我……”
“我……我们。”帕里斯通把手放在洛可可的头顶上,轻声安慰,“库洛洛先生,还有我,真的只是好奇,才想问洛可可酱几个问题而已……嘛——很难回答的话就不要回答了……跳过这些,在伊尔迷先生回来前,我们先来把没做完的事情继续做完吧,那不是你等我的目的吗?很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语言是同类之间沟通的手段,对异类是无法使用语言令其明白什么是疼,什么是伤害的。
勉强凝聚起来的念气在洛可可的拳头上汇成一团,她不顾一切地挥出,却在击中帕里斯通的颚骨前整个人被扑倒在了沙发上。
“洛可可酱,之前我们做到哪里了?”帕里斯通压制住竭力想要爬起来的女孩子,用相反的、轻柔到不可思议的动作亲吻了一下她的嘴唇,“这里……?”
伸出舌头,他接着舔了舔那两片冰凉的花瓣,“……还是这里?”
“不……”
洛可可蹬着沙发,用剩下一只还能动的手摸到了桌子上的酒瓶。
她努力伸长胳膊,绷紧指尖,只差一点就能抓住眼下唯一的武器时,帕里斯通的吻又落了下来。
“唔唔……”
一股奇怪的味道从舌尖上弥散开,洛可可本能地想呕吐,金毛子鼠捂住了她的嘴。
“乖一点,把药吃下去。”
“?!”
“只是防止你受伤的东西,实验前不得不小心一点……”
帕里斯通慢慢直起腰,不再压着洛可可。可后者挣扎了一下,身体却重重摔回到了沙发上。
“混蛋……”
顾不上再去融合体内四分五裂的念气,洛可可毫不犹豫地运起治愈能力就想要解毒,然而先站起身的帕里斯通不知何时握着一只针管,又回到了她的面前。
“刚才的那些只是最普通的麻醉剂,你应该先集中力气想办法离开的……”他俯视着脸色惨白的洛可可,有点抱歉地笑了笑,“洛可可酱,你可以催眠自己这是场梦,可以对任何人说你不愿意,是被强迫的……如果这能让你觉得好受,你也可以选择憎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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