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中,侠客走出了酒店。
正面玄关外的道路上已没了围观看热闹的群众,就连最胆大的人也在枪声响起的瞬间本能地逃离,大雨中只有几个全副武装的佣兵簇拥着一名戴着雨帽的男人正要离开。
“喂,别急着走啊。”侠客手插在口袋里,就像路上看见个老朋友那样笑着走了过去,“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萨黑尔塔……?你应该去过那里吧。”
“站住!”守在男人周围的佣兵将枪口对准了侠客,“不然我就开……!”
蜘蛛脑低头、俯身、前冲,手臂一伸就抓住了枪管下部。
一连串的动作仿佛影片快进般行云流水,当佣兵回过神时,手里的杀人武器已经被扭出了一个直角。
“呐,我们聊聊呗?”侠客推开僵住的佣兵,向男人发出邀请。
雨帽下露出一双浑浊发白的眼睛,男人紧盯住了侠客刚才站过的位置,“你想聊什么?”
“你看不见?”侠客咳嗽一声,移到了对方视线正面,“啊,我不是歧视残疾人,只是没想到而已。”
“没想到我是个瞎子?”
“嘛,制约、契约……能理解,能理解。”侠客笑了笑,“正好我们就来聊聊你的能力吧。”
“…………”
“对了,对了,顺便先把人放出来怎么样?虽然那家伙不太讨人喜欢,不过困住他似乎要花你不少力气……可别聊到一半聊不下去才好呢。”
侠客说完,男人以及他身边的佣兵都陷入了沉默。片刻后,男人闭上了自己的右眼……
黑色的液体缓缓从眼皮下流出,同时酒店大门一角的空间也慢慢发生扭曲,如同一张纸被人撕开。随着裂痕面积越来越大,一道人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西索抚着后颈,施施然地冲侠客挑了挑眉,“哦呀~换人了呢~”
“信长他们有点别的事,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无视奇术师的挤眉弄眼,侠客毫无诚意地道了个歉。
“哪里~里面比想象的还要有趣,并不觉得无聊呢~”
视线扫过奇术师身上的西装,侠客点了点头,“不过看起来里面灰还挺大的,估计是很久没人进去做客,打扫的家伙偷懒了呢。”
“那偷懒的……”西索装模作样地环视一圈四周,目光停在了盲目的男人脸上,“是这位先生吗~?”
“嗯。我正准备向他请教一些事,西索,你要一起听吗?”
“当然~”
飞坦着地的位置和洛可可跳下时的几乎相差无几,但这一点除了监视着这个世界的旁观者—如果有的话—,并没有其他人知道。
“啊,飞坦!这边,这边。”
少了出租车的遮挡,侠客一下子就看见了浑身冒着无名火,气鼓鼓跟只刺海胆似的同伴。他不禁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先条件反射性地招手了呢?于是,也不问对方和金架打得怎么样了,直接开始转述库洛洛的吩咐。
“团长和芬克斯他们去追洛洛了,让我们先留在酒店等他。你来得正好,我刚要和西索一起问这家伙点事……”
侠客边说边竖起拇指往身边比划了一下,飞坦视线略移,打断了他。
“啧,就是这个人?”
“等等、等等!”蜘蛛脑张开手臂,好似保护小鸡仔的老母鸡一样拦在飞坦和盲眼男人中间,“他已经同意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了,用不着动手,嘛……如果他不自己想不开,准备对我们撒谎的话。”
最后一句既像是安抚蜘蛛,又像是在警告男人,后者看不见的眼珠紧张地盯着说话声发出的方向。
“没什么好撒谎的,我不是佣兵,只是受雇帮他们而已。你们想知道什么?找出谁是领头的那个,还是他们同伙的落脚点?我都可以告诉你们。”
“闭嘴!混蛋!!”解除武装后一直蹲在地上的佣兵,大吼着跳了起来,“居然敢出卖我们……”
“安静点。”侠客无奈地瞥了眼飞坦,发现对方果然眯了眯眼睛后,不由得更无奈了,“阿飞,现在没那么多时间,要不你直接杀了他算了?”
佣兵哑声,过了两秒钟,飞坦没动手却冷哼了一声。
“……无趣。”
“是,是,捏死只蚂蚁确实没什么意思。”侠客清场似的拍了拍手,“所以,我们还是先和这位先生聊聊吧。”
佣兵和男人都不敢再吭声,看得见或者看不见并不妨碍他们被飞坦释放出的念压威慑。而西索站在一边,狭长的眼眸里却带着暧·昧的笑意。
“西索。”侠客喊道,“我来押佣兵,你帮个忙,看着这人别让他跑了。”
“好~”奇术师没有拒绝,走到男人背后轻轻推了对方一把,“呵呵~要不要给你找根棍子呢~?”
“你……”
“不然呢~要扛着你走吗~?”
“有……有人在前面带路就好,我可以感觉到你们的气。”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侠客把佣兵关进酒店一楼的厕所,然后和飞坦默契地选择了回房间。西索走在最后,视线掠过蜘蛛脑,停在了飞坦身上。
幻影旅团的No.2,至今没有展示过念能力,不过从使用的武器来看……和’伸缩自如的爱’相性似乎会很不错!
“唔呵呵呵~”
听到奇术师的笑声,飞坦回头扫了他一眼,“笑什么?”
“一点私事~”西索捂住了自己的嘴,但带着颤音的笑声依旧从指缝间漏出,“呵呵~”
飞坦皱了皱眉,“什么私事,需要盯着我看?”
“不是哦~”西索放下手,伸出舌头慢条斯理地舔了舔嘴唇,“我只是想到可可酱了~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呢~?”
原本就算不上和谐的气氛因为奇术师的话变得更诡异了,侠客心累地开口。
“无所谓,反正团长会把洛洛带回来的。”
“是么~”
“西索,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红发男人意味深地停顿了一下,“呵呵~让可可酱跑了的又不是我,我能有什么想说的呢~?”
如果酒店再大一点,房间再远一点,侠客毫不怀疑飞坦会和西索打起来。所幸,在众人的忍耐力耗尽前,他们又回到了那间酒瓶丢满一地的屋子。
“说吧,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蜘蛛脑打起精神充当审问官,拖来把椅子,将男人按坐在了上面,“先从萨黑尔塔森林里的秘密实验栋开始,那里的障眼法是不是你搞的花样?”
“……是。”
男人似乎仍有所顾忌,只说了一个字就停了下来,侠客大声地叹口气,“继续说下去啊,你不会是要等我问一句才答一句吧?”
坐在沙发上的飞坦嗤笑了一声,“换我来?”
“呃……换你打算怎么问?”
“回答问题不需要手和脚。”
“嘛——就是这样……”侠客按住男人的肩膀,往下压了压,“你想我继续问呢,还是由他来问你?”
“……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现在,来说点我们想听的吧?”
……帕里斯通靠着门又站了片刻后,从紧急出口回到了酒店内部。顶层客房没有住人,他驻足在电梯前,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啾蒂美,酒店附近有什么变化吗?”
“帕里斯通大人——”可爱美猎人的娇嗔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啾蒂美一直联系不上您,都快担心死了呢——”
“不好意思,从研究所回来就忙着处理工作,一时忘了先和你说一声。”
“真的是忙工作?”
“当然是工作。”帕里斯通捻起一缕刘海,搓了两下,像是想起什么般无声地笑了,“幻影旅团的团长也和我一起呢。”
“哼~姑且就相信帕里斯通大人吧~”
“那现在能告诉我,这段时间外面都发生了些什么吗?”
“是的,帕里斯通大人~”
啾蒂美似乎有些失望帕里斯通这么快就把话题绕了回去,不过还是尽责地将长达半天的监视结果逐一汇报给了她、的、副会长。
“这么说,洛可可已经开着车离开了?”
“幻影旅团的几个赏金首追在后面,被他们抓回来是迟早的事吧。”啾蒂美不以为然地回答,语气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呵呵,说不定现在已经抓住了呢。”
“那辆车的车牌是多少?”
“帕里斯通大人?”
“啾蒂美,你没有记下来吗?”
“有……有记下来。”
“那就不要用臆测猜她被抓住了,去查一下,看看出租车现在在哪里。”
交代完啾蒂美,帕里斯通伸手准备去摁电梯,但他还没有碰到,静止的电梯已经先一步动了起来。
5…7……15…18。
’叮咚’一声轻响,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打开,一双无机质的黑眼睛对上了金毛子鼠的视线。
“啊啦,伊尔迷先生。”帕里斯通惊讶地往后退了一步,“你来这一层做什么?这里……”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帕里斯通没有半点被人抢话的不快,反而善解人意地帮伊尔迷按住了电梯门,“……是找我有事吧?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你不在楼下的办公室。”伊尔迷走出不断尝试关闭的电梯,和帕里斯通面对面站在了走廊里,“所以我打算从顶楼开始往下找。”
“真的是这样吗?”帕里斯通模仿可爱美猎人的句式反问,一个人笑了起来,“……啊,别介意,只是开个玩笑。”
伊尔迷歪着脸,一副对笑话免疫的高冷样子,“帕里斯通,我来找你是想拜托你一点事,现在能说了么?”
“拜托?伊尔迷先生太见外了,要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说。”
“我想通过你的渠道,联系卡金王室做一笔交易。”
“和卡金王室……?”帕里斯通往和伊尔迷相反的一侧偏了偏头,“伊尔迷先生,介意透露一下交易的内容吗?”
“幻影旅团昨天晚上杀了研究所的所长。”
“唉——那真是场不幸的事故,但也算是为自己追求的科学事业献身,死得其所,死而无……”
金毛子鼠感叹着,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够沉重,途中又加上了摇头的动作。伊尔迷则用比之更平淡的声线打断了他。
“蜘蛛还放了只蚂蚁进实验室,并且没有处理干净。”
“蚂蚁……啊啊,你是指那位迷路的出租车司机?他没什么问题吧,就是个……你说的蚂蚁而已。”帕里斯通挑了挑眉,英俊的脸上满是好奇不解的表情。
伊尔迷站在他面前,并没有揭穿对方故意装傻的行为,“最新的报警案件中,有一例失踪不到24小时的寻人报案。”
“唔……是司机的家人在找他?”
帕里斯通没有问伊尔迷是从哪里、怎么获知的消息。毕竟揍敌客家族庞大的情报网只为揍敌客服务,而猎人协会的网站则向所有猎人开放,就算是副会长也不能随心所欲地用来调查自己想知道的东西……正是因为这种情况,他才’勉为其难’地接纳了亲卫队的存在。
“不管是谁在找他,警察通过道路监控都会发现他最后去过的地方是研究所,今天的实验不会如期举行了。”
“如果今天无法实验……”帕里斯通沉吟了一下,“是要改天吗?还是说伊尔迷先生想和卡金进行的交易……和实验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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