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明不死存在的实验，简单来说就是证明洛可可不会死的实验。

但要用什么手段去’杀’她才能得到最客观、最令人信服的结果，这一点在参与者暗默的了解中被刻意忽略了。

帕里斯通目前知道的实验内容就只是库洛洛在研究所内公开说明的那些——物理折磨、常规药物，最多再加上合成兽。

乏味。

闭上眼睛，帕里斯通几乎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的腐臭，像搁置了很久的水果、像花瓶里不新鲜的水。如果他只是想看这种程度的表演，那么早在施瓦鲁达尼亚第一次见到洛可可的时候……

问完后那句’和实验有关？’后，帕里斯通隐含着某种期待盯住了伊尔迷，而在发现对方没有否认时，目光不由得就慢慢深邃了起来。

“真的和实验有关？伊尔迷先生舍得将自己的未婚妻送上卡金王室的实验台……？”

“实验会在枯枯戮山进行。”伊尔迷回答，“卡金只能派两名代表旁观，实验过程不会录像，结束后销毁一切数据资料……卡金接受的话，我将以婚礼请帖的形式发出邀请。”

“婚礼和实验在同一天举行？”帕里斯通眨了眨眼睛，随即又叹了口气，“……洁白的婚纱被鲜血染红一定会格外美丽。”

“那可以拜托你去交涉吗？”

“为什么找我？揍敌客家族应该也有自己的门路吧。”

不受帕里斯通故意挑衅的影响，伊尔迷的声音始终平静，“我不方便出面。”

“担心会被洛可可……小姐发现？”

“不是。”

“哦——？”

“由揍敌客去谈，这就变成了家族生意，我的条件会被排除在外。”

“伊尔迷先生还有别的条件？”帕里斯通装出惊讶的样子，但不等伊尔迷开口就又自己点了点头，“刚才那几条确实算不上条件，应该说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实验条件……会是什么呢？伊尔迷先生想让卡金答应你什么条件？”

“杀掉一匹蜘蛛。”

“呵，全说完了？”

飞坦的冷笑声仿佛是从结着冰的湖面上刮来的风，吹得人刺骨发寒，盲眼男人不禁哆嗦了一下。

“说、说完了……我知道的，全、全都告诉你们了。”

“这么害怕干嘛，你没撒谎的话，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啦。”

侠客笑了笑，不过与其说他在让男人安心，倒更像是换了种方式威胁。飞坦看了他一眼，暗金色的瞳孔里带着懒得隐藏的恶意。

“怎么确定他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了呢？”

“唔，说的也是……”侠客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推翻了自己的话，“抱歉啊，暂时不能放你走了，你得跟我们一起等团长回来。”

“留着他？”飞坦有点不耐烦，不过马上又轻哼了一声，“被少见的能力救了一命呢。”

反正安抚也没用，侠客索性不再搭理心情欠佳的变化系。他拿出手机，正准备把从男人身上问出来的事报告给库洛洛，顺便打听下有没有找到洛可可时，手机先一步响了起来。

“是，信长。”蜘蛛脑冲看过来的飞坦耸了耸肩，然后按下了通话键，“喂？”

“侠客，你和飞坦还在酒店？”

除了战战兢兢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飞坦、西索都用凝一字不拉地听清了电话里的声音。

“还在，西索也出来了。”侠客顿了顿，“你们那边呢？”

“切，别提了。”信长咬牙切齿，语气却按捺不住兴奋，“没追上，被小丫头给跑了。你敢信？她居然用周控制了一整辆车！”

“……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你听不懂吗？就是说她控制了整辆车！无视速度限制，撞坏了还能靠她那什么能力修复……跟之前在双子塔上那次差不多，啧啧，还真是小看她了。”

侠客默默地看向飞坦，而后者也正回望过来。刚才还充满恶趣味与不耐烦的眼底，此时此刻却盘踞着复杂的阴影。

“啊，警察来了。先不说了，团长让你们赶紧离开酒店，换个地方集合……”

隔着话筒都能听见旁边传来属于窝金的磨牙声，侠客忍不住打断信长，“那洛洛呢？”

“谁知道啊——不过，这么多人在找她，总有人能找到吧。”

强化系毫无留恋地挂断了电话，剩下操作系和变化系又对视了一眼。

“离开是没问题，但接下来去哪里呢？”侠客挠了挠头，难得有些举棋不定的样子。

“去找她。”飞坦只说了三个字，站起来就准备走出房间。

“诸位～”依靠在门边的西索懒洋洋地撩了把头发，“我对去找可可酱没有异议，不过～你们打算要怎么找呢～？”

飞坦停下脚步，侧头瞥了奇术师一眼，“想说什么？”

“嘛～”

“西索，你是不是有什么意见？”蜘蛛脑出来打圆场，“卡金有什么洛洛可能去的地方吗？”

“连你们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她会去哪里呢～”

“啧。”

飞坦皱了下眉，绕过西索径直打开了房门。但就在他要跨出去前，奇术师悠悠地又嗯哼了一声。

“虽然我不知道她会去哪里，不过倒是知道点她可能感兴趣的东西～”

“洛洛感兴趣的东西？是她……来卡金的目的吗？”

“撒——”两匹蜘蛛，包括瞎眼男人都情不自禁地看向了奇术师，后者终于不再卖关子，直起腰揭晓答案，“是复活石～”

他说完停了下来，场面却有点冷清，过了片刻蜘蛛脑才摸了摸下巴开口，“西索，你的意思是，洛洛来卡金是为了找复活石？”

“我只是说她对复活石感兴趣，但也可能感兴趣的不是石头本身……”西索摇了摇头，“毕竟如果她想要是石头，身上就应该还带着那块克利奥帕特拉呢～”

至于自己特地带来的’伴手礼’，被人连看都不看地就拒绝这种事，奇术师是绝对不会自己说漏嘴的。

侠客慢慢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是库洛洛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上一次，我们猜测洛洛的来历和消失的大陆有关……而复活石据说也来自消失的大陆，里面存在六大陆上没有的成分……”

他越说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刚一出口就消散在了空气里，“不存在这个世界……复活……”

……洛可可在说出猎人协会四个字后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她不知道帕里斯通在协会里究竟一手遮天到什么地步，但卡金明显是对方……至少也是对方同伙的地盘，过深介入很可能会给凯特带来不必要的危险。

“凯特，帕里斯通针对的人是我……”

就像是知道洛可可接下去想说什么一样，凯特抬起一只手打断了她。

“先别急着，等听我说完再做决定怎么样？”

“你……是不是调查出了什么？”

凯特点点头，起身走到墙边的白板前拿起了笔。

“我在得到游轮遇袭的消息时，最先冒出来的疑问是海盗为什么要在那个时间、袭击一艘观光游轮。”

洛可可没有说话，看着凯特画完一面海盗旗后又在上面打了个叉。

“飞艇失事的新闻还没过去，海盗对乘客几乎全是普通人的游轮下手，无疑会触犯众怒。事实上，六大陆沿海地区的主要国家已经在V5的组织下集结成了国际海洋秩序维护队，准备对各大洋的海盗进行围剿。”

“有人在背后教唆海盗……”洛可可思考片刻，说出了自己在船舱内撞见黑邦以及遇上阴兽的事，“不仅如此，还勾结了黑邦和十老头。”

“黑邦和十老头……”凯特接着在海盗旗旁边加上了一把手·枪和一个涂黑的人头轮廓，“……后续赶到的海上警卫队确实抓获了几名来不及逃走的黑邦成员，猎人协会的Sea Hunter也从海里打捞出了阴兽的尸体……洛可可，你是不是已经猜到策划这出剧的幕后黑手是谁了？”

“当时……”洛可可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了一个快要被遗忘的猜测，“我有变装，眼睛的颜色也不一样，但那些黑邦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我……帮我变装的是蜘蛛。”

“幻影旅团么……”一只张开腿，趴在黑邦和十老头上方的蜘蛛出现在了白板上。凯特继续涂黑蜘蛛的躯体，瞥了洛可可一眼，“洛可可，我还要补充一点……针对海盗的围剿活动，新生萨黑尔塔政府也参加了，而在其中牵头的正是猎人协会。”

虽然凯特用的词是猎人协会，不过洛可可很清楚此处指代的就只有一个人。

“帕里斯通？”

“嗯。其实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一直在调查帕里斯通和卡金的关系，只不过什么都没查到，直到那辆出租车……”凯特将HxH标注在海盗旗另一侧，依次又画出一辆车，一栋建筑，然后用一条线将三者连在了一起，“像这样，告诉我帕里斯通和卡金已经联手了。”

蜘蛛、帕里斯通、卡金，除此之外，还有揍敌客……洛可可觉得眼底突突直跳，缩在袖子里的手狠狠掐着掌心才忍住了想要去揉一揉的冲动。

“而他们联手的目的，就是拿我做不死的实验？”

凯特忽然在白板中央写下一个大大的问号，将笔放回了原处。

“洛可可，我是专门研究生物生态，调查新种动物的猎人。我不敢说六大陆上的动物我全都见过，但至少在我见过的生物中不存在不会死的物种。”

洛可可的呼吸慢慢放缓，凯特却相反的加重了语气。

“当然，某些特殊的念能力可以治愈伤害，甚至能让人返老还童，可那些并不是不死。治愈是将本人其他部位的生命能量集中到患部或借助别人的力量来加速康复，至于返老还童则基本上都是借助某些手段人为改变外表而已。洛可可，人类能延迟死亡却无法彻底摆脱死亡的阴影，这个道理就算卡金不懂，帕里斯通和幻影旅团……他们不可能不明白。”

凝视着白板上的问号，洛可可苦涩地张了张嘴，“凯特，你想说什么？”

“目的。”凯特简短地回答，“帕里斯通和蜘蛛想要从你身上获得什么？”

“如果我说……我不能说呢？”

“不能说而不是不知道。”

“抱歉。”

“能告诉我原因吗？”

“……抱歉。”

“嘛，差不多料到你会这么回答呢。”凯特拿起板擦，一点点擦去其他东西，只留下了那个问号，“不过洛可可，考虑一下让我们帮你，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不添麻烦才是正确的，偶尔也试着依赖下他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