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凯特的提议，洛可可一时间有点不知该怎么回答，看着问号最后也被擦去，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

然而，在她说出些什么前，门外突然响起了雷欧力的声音。

“啊——警察的旦那，你找可可？”

“帕拉丁奈特先生，你在门口做什么？”

“哦，我是那个……出来倒咖啡的！”

洛可可和凯特对视一眼坐回原位，后者则走到门边主动打开了门。

“请进。”

还是刚才那位警察，他手里拿着张名片，表情看起来有点为难，“不好意思，是这样的……”

“出什么问题了吗？”洛可可再次站起身，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那张名片上，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没出什么问题，只不过……”警察把名片递给了离得最近的凯特，“猎人先生，这位猎人协会副会长，您应该认识吧？他刚才来了警局，说是要……保释洛可可小姐。”

帕里斯通？

要保释自己？！

“这是怎么一回事……”洛可可看向凯特，对方朝她摇了摇头。

“谢谢你来通知我们，请问副会长现在在哪里？”

“呃……正在会议室里和署长说话。”

“那我先过去见见他吧。”凯特将名片还给警察，在擦身而过时默默地拍了一下雷欧力的肩膀。

目送凯特跟着警察离开，雷欧力压低了音量，“可可，他是不是就是派你去做那些危险任务的家伙？”

“……嗯。”

“啧，想把你带走再替他干活？”

“嗯？”洛可可抬起头，发现雷欧力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雷欧力？”

“凯特去拖住对方了，趁现在我们赶紧走！”

“诶——？？”

……拖鞋发出的踢踏踢踏声被路边开过的汽车轮胎碾碎，洛可可终于看准一个机会拽了拽雷欧力的手，示意他先等一等。

雷欧力马上停住脚步，回头看见洛可可鼻尖上的薄汗，语气不由得就有点自责，“可可，我走太快了，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不要紧，我没事。”洛可可放开雷欧力，用手背擦了擦鼻子，“但你为什么突然拉着我就跑？”

“呃……”雷欧力挠了挠头，似乎刚才的行为只是一时冲动，“我……就是觉得那个什么副会长又来找你，肯定是想唆使你去干什么危险的事，所以……”

“那你这是准备带我去哪里？”

“反正先跑远一点，然后……”雷欧力顿了顿，“可可，你跟我一起离开卡金吧。”

“离开……？”

“卡金国立研究所要拿你做实验，那些实验……那帮混蛋想对你做的事……”

洛可可瞬间就理解了雷欧力没有说完的话。蜘蛛安排的实验内容对正常人来说，仅仅只是提起都会引发严重的生理不适。

“我……”她挤出一抹苦笑，“这不是没事吗？”

“可可！”

雷欧力突然大叫了一声，洛可可不禁心头一跳，看着两个被吓到的路人急匆匆地从他们身边避开，无奈地叹了口气。

“雷欧力，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雷欧力打断了洛可可，“那是卡金国立研究所，你明白吗？国立！表示这里和萨黑尔塔一样，实验背后有国家力量支持，你继续留下来，那帮人绝对不会就这样放过你的！”

“我知道。”洛可可举起一只手，拦住了雷欧力，“我真的知道……但有些事还没结束，我不能跟你走。”

“是什么事？”

面对雷欧力的问题，洛可可没有马上回答。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出’想向欺负自己的人报仇’，这个男人就会冲在第一个，不管对方是蜘蛛、杀手还是子鼠，都将用尽全力去揍那些疯子。

……但她不能让他这么做。

“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故乡吗？”

“记得。”

“我很想回去。”

“我可以陪你……”

“那里很远。”

“没关系！”

“路上也很危险。”

“正好两个人一起……”

“雷欧力。”洛可可举着的右手垂下，抱住了自己的胳膊，“你不能和我一起回去。”

那天没能说出口的答案，现在终于被说了出来。

洛可可抬头仰望着雷欧力，等对方继续追问为什么，然后……

然后，她还能怎么办呢？

卷起左手的衣袖，把藏起来—可以的话，想藏一辈子永远不被发现—的戒指给对方看吗？

然而下一秒，一双有力的手却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对我说这些，是不是跟卡金要拿你做实验有关？”

“雷……”

“可可，他们把实验命名为不死。”雷欧力弯下腰，说每个字都看着洛可可的眼睛，“他们知道你有超能力，他们……想通过实验弄清楚你身上超能力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和你的故乡有关？”

洛可可沉默着，没有回答雷欧力的问题，表情严肃的男人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生长在贫民区，听过、见过很多穷人不得不出卖自己的健康、时间、尊严去换取生活需要的金钱。而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得到的东西背后是否沾着他人的血，他们习惯了心安理得的让别人牺牲……可可，如果你的故乡藏着和超能力有关的秘密，那想对你动手的人……是一定也不会放过那里的。”

直到雷欧力说完，洛可可都没有眨眼。前者松开一只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可可？”

洛可可终于闭了下眼睛，忽然就意识到从相识到现在，自己似乎一直都小看了雷欧力。

在先入为主的固定观念里，他是个好人却不够强大。所以她信任他却从没想过依靠，喜欢他却没想过要接受对方的保护。

然而，雷欧力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他聪明、勇敢，在念能力者动一动小手指就能杀死普通人的世界里，正努力用自己的方式想为她撑起一把挡风遮雨的伞。

“雷欧力。”洛可可叹了口气，“你猜的没错，计划不死实验的人确实想从我身上得到超能力的秘密。”

……窝金坐在车前盖上，身体完全挡住了车内人的视野，芬克斯骂骂咧咧地推开了驾驶座的门。

“喂，窝金。”他敲了敲车顶，“看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那帮警察还龟缩着呢。连脑袋都不敢伸出车窗，估计在等救兵吧。”

“我说你们两个——”信长也跟着下车，右手搭在武士刀柄上，像是准备随时拔刀，“全下来了，这是不打算继续走了？”

“车都爆胎了还怎么走？”芬克斯没好气地踢了一脚轮胎。

二十分钟前，当信长给侠客打电话时，芬克斯正因为报废了一辆帅气的好车，同时又找不到第二辆满意的而感到心烦。

“还没挑好？”窝金无聊地挠着下巴，“反正不管什么车，到你手上最多也就撑半天。”他用挠过胡茬子的手随便指了个方向，“呐，老子看那辆就不错——差不多行了，就选那辆吧。”

芬克斯却在某些方面意外的顽固，对看不上的东西一点要将就的意思也没有。他顺着窝金指的方向看了眼，回头就恶狠狠地咬了咬牙。

“有没有搞错！那是辆货车！”

“货车不行？”窝金很自然地歪了歪头，“芬克斯，你挑挑拣拣的怎么跟女人买衣服一样。”

“哈啊——？！”芬克斯粗声粗气的冷哼，又觉得只用语气助词似乎无法对皮糙肉厚的窝金造成打击，他抓了抓头发继续嘲笑，“窝金，看不出来你懂得还挺多，是不是跟在女人屁股后面陪人买过衣服啊？”

“玛琪和派克诺坦难道不算女人？”

“诶……玛琪和派克？”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让芬克斯有点接不下去了，吞吞吐吐了一会儿才生硬地唔了声，“是她们啊……不、不过为什么只找你？”

“谁说只有我，还有小滴和富兰克林。”

“呃，哦……是、是么……”

能克制强化系的只有比他更强化系的男人，看着一脸便秘表情的芬克斯，库洛洛轻咳了一声。

“都停一下。”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众人往前看，“好像有人来了。”

“嗯？”窝金个子最高，一眼就看见了远处整排往这里驶来的车列，醒目的红蓝色灯光像是将雨幕撕开了一道裂口，“是警察？”

“警察？”芬克斯吹了个口哨，“倒是群胆大不怕死的。”

两只好战的强化系蜘蛛开始摩拳擦掌，剩下一只握着手机也看见了警车。

“啊，警察来了，先不说了……这么多人在找她，总有人能找到吧。”对着电话又说一句，信长挂断加入了跃跃欲试的窝金和芬克斯，“谁先上？丢硬币决定？”

然而不等芬克斯拿出硬币，库洛洛继续举起手，四指收拢，食指直指着正前方警车中的一辆，对他笑了笑，“先试试看能不能甩掉……芬克斯，你觉得那辆车怎么样？”

“警车？”挑剔的男人顿了顿，随即露出了大型食肉动物看到只刚孵出来的小鸡的表情—不够塞牙缝，但好歹也是块肉—，“团长，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不正好还没开过警车嘛！”

……然而警车也是车，甚至比它的前辈在芬克斯手中坚持的时间还短了十分钟。

“就不该让你来开。”信长嘀咕了一句。

“那换你开？切，用翻盖手机的家伙连油门和刹车都分不清吧！”

“你就分得清了？分得清开车还像撞车一样？”

“信长，你这是怪我了？”

“不然呢？难道怪窝金，是他长得太高，挡住你开车时的视线了？”

“喂！你们两吵架归吵架，别把老子扯进去。”盘腿而坐的窝金拍了一下膝盖，“要不一人再去抢一辆，大家分开走，是谁的锅就谁自己背。”

看着搭档一副想到个好主意的自得模样，信长揉了揉眉心看向车内。

“……团长，接下来怎么办？差不多该决定新的集合地点，通知侠客他们了吧。”

车窗上的强化玻璃满是裂纹，库洛洛支着手肘靠在上面，“跟侠客说去港口，让他先想办法弄条船，等找到人后立刻回流星街。”

“不等玛琪她们了？”信长继续问。

“她们到哪儿了？”

“这得问侠客，不过通知集合是好几天前的事了，她们应该快到了。”

库洛洛还没有说话，窝金忽然从车前盖上跳了下来。车体随之一震，紧接着就听到了蜘蛛中最强强化系的声音。

“现在能动手了么？那帮警察比流星街的乌鸦还聒噪，吵得老子脑壳疼。”

“团长，怎么说？”信长握住了自己的刀柄，“刚才芬克斯抢了他们一辆车都不敢吭气，现在又躲得这么远，感觉像是故意针对我们来的呢。”

“针对蜘蛛来的？”芬克斯左右手互相击了一拳，“不是普通的警察？那还跟他们客气什么，留一个活的交给阿飞审问，其他就全干掉呗。”

“不对劲……”信长谨慎地压低了声音，“我看还是按团长说的，没必要主动去招惹，甩掉最稳妥。”

“还不能动手？”窝金不服气的试图反驳，“不是试过甩不掉吗？再说车都这样了，再怎么甩？还是全干掉最简单。”

“不，信长说的对。”库洛洛终于也下了车。他站在风里，细碎的刘海下面露出了白色的绷带一角，“那些警察收到的命令似乎是拖住我们，事先应该有人提醒过，所以他们很清楚正面交手没有胜算，采取的对策只是跟踪和包围。”

“等一下，团长……”信长打量着远处的警车想了想，“你是指有人借警察来阻碍我们追小丫头……？会是谁？”

“及时知道洛可可逃跑的消息，并且能够获得警方信任，出动这么大批的警力……”

芬克斯接口，“是揍敌客，还是那个副会长？”

“揍敌客的可能性更大吧。”信长撇了撇嘴，“他跟侠客他们一起在现场，知道小丫头跑了，也有手段让警察听他的。”

“不……”这一次库洛洛没有同意信长的话，所有人都朝他看去，黑色的眼睛里像是有两把刀在慢慢出鞘，“我认为……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