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冒险吗？

未知的远方，惊险的旅途，伙伴、梦想……也许还有爱。

罗伯特·福特对这些其实没有那么感兴趣，至少没有西比尔感兴趣。这个女人总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拉着罗伯特到处乱窜，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被卷入了一个又一个事件。

两人因为游戏和研究相识，但其实自那时起，西比尔就已经对“那个世界”充满了向往。他还记得她总徘徊在幻想书目的书架前，阅读有关黑暗大陆的传说。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就好了。”她说。

“当然可以是真的。”罗伯特握住她的手，她有些惊讶地回望着他，“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不就是这样吗？”

“——把幻想变为现实。”他说的是他们的游戏。

她笑了，点点头说没错，就是这样，把书放了回去。

她的目光看着远方，那是属于她的浪漫，而他看着她。

她就是他的浪漫。他的冒险。

所以，你看，他不需要去远方寻找冒险，不是吗？他需要的一切就在身边。

多洛丽丝在睡觉，梦里，她看见了自己父亲年轻时的样子。她看他目送母亲离开，然后转身面向自己。

“把幻想变为现实。”他又说了一遍，只不过这次不是对着西比尔，也不是在说他们的那个游戏，而是对着多洛丽丝。他眼角的笑纹开始变得像多洛丽丝熟悉的那个罗伯特，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罗伯特。

“父亲……”

“多洛丽丝，不要害怕。”他说着，摸了摸她的头顶，“会没事的。”然后状似随意地邀请道，“我们走走吧？”

多洛丽丝心中五味杂陈，却还是跟随罗伯特的脚步开始穿行在这座庞大的图书馆。这里是罗伯特·福特就读的大学，阳光透过顶部的窗户洒进室内，将空间分割成了明暗不一的棋盘。这里是幻想文学的区域，陈列此处的书中饱含人们对世界无尽的想象与期望，无论好坏。

“西比尔总是对故事更感兴趣。”罗伯特说，“她喜欢虚构的东西、传说中的东西，对一切未知都充满好奇。我觉得可能比起现实世界来讲，她会更喜欢看不见的未知，所谓远方……”

多洛丽丝安静地跟在罗伯特身后听他讲话，恍然间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很久远的过去。那些纷杂的记忆和画面属于谁呢？曾几何时，她也曾像这样静静地听他说话。两人穿行在光和影构成的巨大棋盘之间。

她知道这是梦。

但是罗伯特的形象如此鲜明，让她忍不住开口去问：

“你当时说‘诅咒’……”她想起了罗伯特·福特临死前说的话，还有从他身上涌出的黑色的泥浆，“那到底是什么？”

多洛丽丝只觉得那似乎与黑暗大陆有关，她最初也正是因为想要了解罗伯特死亡的真相才想要前往那片陌生又熟悉的土地。

“那是‘人性’的诅咒。”

“诶？”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出了图书馆。室外人来人往，草地青翠，学生们有的坐在草坪上，有的在路旁，一阵风吹过。

她顺着罗伯特的目光看去——她的母亲，西比尔正在远处，正在和她谈话的那个人也十分眼熟。

“那是……比杨德？”

“是的。”罗伯特说着，怀念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比杨德正在邀请她加入黑暗大陆的探险队。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

一切就从这里开始。

“多洛丽丝，你知道为什么在莫比乌斯湖上航行的时候，行至最西端就会在最东端出现吗？”他问道，目光并没有从西比尔和比杨德身上移开，“为什么，没有领航员的带领就无法跨越‘限界海境线’，前往黑暗大陆？为什么所有的探险队都只带回了灾难，却没有希望？为什么……”

阳光照在两人的身上，本该安逸静谧的这个瞬间，多洛丽丝却忽然感觉到地面震动了一下，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仿佛海怪发出的哀鸣，悠悠升向天空。

“《新大陆纪行》会被放在幻想文学的区域？”

人类在这之前层数次向着黑暗大陆进发，并且从那里带回了“五大灾难”。不久前发生的嵌合蚁事件也是来自黑暗大陆的物种入侵，魔兽、甚至人类都曾经是那里的居民，但是为什么，还会有如此之多的人认为这片神秘的大陆并不存在呢？

伴随着轰鸣与震颤，远处的一群白色的海鸟腾空而起，像自地面扬起的浪花。

东·富力士来自一个没有多洛丽丝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他偶然许下的一个愿望改变了整个世界的形态，也让他的现实变得混乱不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不同却又相似的世界之中流浪，但故事的结局却又总是相似的。

在那个世界里，他们破坏了某个维持世界运行的“东西”（注1）。按理说，世界会陷入毁灭的进程，但事实却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文献中记载的“毁灭”的前兆并未发生，一切如常。若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

那就是，一种奇怪的现象出现了。

世界各地都开始出这样的异常——人们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变异。有的时候是身体的一部分变成诡异的形状，有的时候是会从浑身各处冒出黑色的泥浆，甚至这种变化在他们死后仍然存在。他们仍在“活动”，只不过，不是以人类的形态。

如果东拥有多洛丽丝的记忆的话，就会发现这种现象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初现弥端。比如伯特伦饭店的迈克，还有罗伯特·福特。

只可惜东·富力士来自一个没有多洛丽丝的世界，但是这并没有妨碍到他察觉这种现象的本质是什么。就像他发现了破坏“永动机”的方法一样，他发现这种现象是随着人们对黑暗大陆的了解逐步加深才开始出现的。尤其在卡金国发起“探索新大陆”的行动之后，世界各地都掀起了一股“前往新大陆”的热潮。

越是接近黑暗大陆的人，就越有可能出现这样的“症状”……而东·富力士知道这一点，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发生了变异。

东发现，世界总是无可避免地走向这样的结局。大范围的变异引发的是大范围的混乱，“黑鲸1号”永远无法到达它的航行目的地，猎人协会在那之后濒临解体，却也成了摇摇欲坠的世界为数不多的支撑。

只不过这样的事情难不倒他，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所谓的“世界末日”了。

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黑鲸号”上。

“黑鲸号”必须完成它的使命。

而要做到这一点，他们就需要多洛丽丝。

又是一次轰鸣。

“这是……第十一声，不……第十二声了。”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罗伯特点点头，接着说道，“为什么《新大陆纪行》会在幻想文学的区域呢？我想了很久才发现，这个答案其实很简单。”

“因为黑暗大陆，其实就是幻想啊。”

多洛丽丝忽然不解地看着他：“可是……”

“虽然生自幻想，却可以独立于幻想。”他指着多洛丽丝的胸口，“黑暗大陆就在这里……”

人类曾是黑暗大陆的居民。

黑暗大陆就是人的内心。

注1：也就是《皆大欢喜》讲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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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0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