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四号×代价

Chapter 114 四号×代价

芬克斯十分无聊地从路边踢起了一块石头,看着它划出一个有力的抛物线远远地落入草丛里。那只一直叫个不停的蟋蟀终于闭了嘴。

“喂,飞坦,”他回过头,问自己那位更加暴躁的同伴,“侠客还没消息吗?”

在无人的夜间公路,十五分钟前,两只蜘蛛拦下了一辆过路的轿车。轿车的原主人没有第一时间逃跑,而是推开车门试图和歹徒搏斗——错误的选择。他的尸体现在正横在路边,血已经蔓延到了飞坦的脚下,黏在他的鞋跟边。

“……你在问我?”飞坦的声线很低。

他抬脚向前走了一步,发稠的死血被拉成丝状,连着他的鞋底和地面。

芬克斯“啧”了声,小臂交叉背到脑后:“侠客没什么动静,倒是面影说准备过来,还要我发个地址给他。”

这次,他的变化系同伴很快给出了评价:“我不喜欢他。”

“看来他也很清楚这一点嘛,绕过了你,问我要地址,”芬克斯说,“怎么?我长了一张脾气很好的脸?”

说到这儿,他哈哈大笑起来。

难得的,飞坦也表达了赞同,跟着嗤笑一声。

芬克斯随手删除了短信。

“怪胎。”

这是他对4号面影的精简评价。

长长的公路尽头隐没在夜幕里。偶尔有车驶过,灯光从两人的面前一闪而过。飞坦早早就不耐烦地坐进了轿车里,从芬克斯的视角看,车座上的他宛如一个融进了黑暗的影子,只有深蓝色的发丝透过车窗反射一点点月光。

芬克斯可耐不住这种安静。

“说真的,我感觉面影不太对劲,他有一段时间很喜欢往我身边凑,”男人回想起了在同性恋酒吧蹲守的经历,语气微妙起来,“嘶,他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飞坦沉默了好一会儿。

等他开口了,却没有和以往一样嘲讽他:“……他有段时间也总是跟着我活动。”

芬克斯啧啧有声:“这移情别恋也太快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瞥了一眼飞坦隐在领子下的苍白皮肤:“不得不说,他的口味变得也挺快的,从小白脸到——”

——一场血腥的旅团内斗差点发生,幸好被抛硬币规则及时制止了。

猜错的芬克斯遗憾地捏了捏金色的蜘蛛硬币,不得不转移话题:“行吧,那就不聊他了,聊聊那个红头发小姑娘怎么样?团长看起来也挺喜欢她的,你要抢么?”

后座上的飞坦大半边脸都在黑暗里看不清,仅仅露出来的一点也毫无表情。

“错了,”他说,“不是‘团长’,是‘库洛洛’。”

芬克斯听出了味儿,饶有兴致地追问:“哦?这点很重要吗?”

飞坦冷笑起来:“……当然不。就现在而言,割断你的脖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呢。”

芬克斯失望地“切”了一声:“——那也不说这个。”

作为独来独往的变化系,飞坦的界限感非常强。而芬克斯恰好有种野性的直觉,不仅能完美避开他的那条线,还能在活动空间里给他开点愉快的玩笑。

这大概就是两人合得来的原因。

“她是你喜欢的类型喔,”芬克斯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但也有出入……她看起来并不是很听话的那种,你一向喜欢乖一点的。”

飞坦不搭话。

他注视着窗外闪过的夜车,暗金色的眼睛像是车灯的余辉。

芬克斯靠在车上,自个琢磨了好一会儿。他实在是闲得无聊,琢磨着琢磨着,忽然“噢”了一声:“你其实一直看她不顺眼吧?”

停顿了一秒,飞坦皱起了细细的眉毛:“什么?”

“因为‘救世主’是个女孩,是个可爱的小女孩,还是个善良到愚蠢的可爱的小女孩,”芬克斯越说越觉得太对了,“哈,只是想想就知道——你一定非常非常不喜欢这件事,但是迁怒于那孩子本身又毫无意义……真是太好玩了,你究竟是怎么看她的?”

飞坦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他反问:“怎么,你很喜欢这件事?”

“我?”强化系的男人回答得很随意,“我无所谓,我觉得这更像是一个冷笑话。”

眉头微微解开了一些,飞坦沉默了几秒,开口:“……无趣。”

没能得到正面的回答,芬克斯也懒得继续探究为什么飞坦执着于那个红发女孩了——或许连飞坦自己也不能完全弄清楚,变化系嘛,都是这样莫名其妙。

芬克斯放空脑袋,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车上,看着远处的山峦。

整个荒凉的夜间公路上只有他们两人。

“应该带点啤酒的,”芬克斯说,“早知道要等这么久,我就该拎一听过来,”他拍了拍车窗,“顺便分你一罐。”

坐在车里的飞坦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沉闷地响起:“……我不需要。”

芬克斯砸吧一下嘴:“那好啊,那就都是我的了——可恶,要是我真的有该多好——”

“……去抢吧,”

阴郁的声线从车窗缝隙里传出,又轻又缓,“很简单,拦住下一辆路过的车,看看他们有没有,没有的话再拦下一个,把反抗的全部杀掉。”

男人眼睛一亮:“好主意。”

他直起身子,迈过原车主的尸体,走向开阔的公路中间。

恰好,下一辆车正要驶来。

……

侠客赶到的时候,芬克斯已经在路边堆了好几辆报废掉的汽车了。

至于那些车主,有的很聪明地选择了听话,芬克斯也懒得杀,全部放走了。有些选择了反抗,尸体被他扔到了公路栏杆外的草丛里。芬克斯还顺手帮飞坦收拾了一下小轿车主的残肢。

以至于侠客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咦,好重的血腥味。”

长着清秀娃娃脸的金发少年抬起头,动了动鼻子,问:“你们和赏金猎人打架了?”

“没有,都是些路人,”芬克斯灌了口啤酒,“血腥味是飞坦弄的,他就喜欢这种——我动手一向是扭断脖子。”

他顺手从地上拿起一罐啤酒递给侠客

侠客笑嘻嘻地接过来,拧开易拉罐的拉环:“哇!还带了啤酒,想得可真是周到。”

芬克斯言简意赅:“抢来的。”

侠客:“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金发少年抿了口泛着白沫的啤酒,舒服地叹出一口气:“我来这儿主要是给你们传达消息。以撒的位置找到了,从团长那边传过来的坐标,应该没问题。”

“团长?不是你负责吗?”

“没,我去搞其他的事了,让团长帮了下忙。”

侠客咕嘟几口把啤酒喝完,捏瘪了易拉罐的瓶身,往报废的车堆里一扔:“走吧,时候差不多了。信长和窝金等会儿也要过来,还有面影。玛琪准备自己行动,派克诺坦说她留在旅馆,暂时不加入。”

“……漏了一个人。”

飞坦忽然开口。

他摇下车窗,露出半边苍白的脸,盯着侠客:“团长呢?”

“团长……”提起这个,侠客皱起了脸,苦恼地摸摸鼻子,“怎么说呢,团长的状态不太对,我打电话的时候感觉他有点心不在焉的……他应该是不来了吧,而且他还说了一堆奇怪的话……”

兴致勃勃的芬克斯:“喔?什么奇怪的话?”

“他忽然主动和我说什么‘我知道迷失在世界之间是什么感觉了’,我就问他那是怎样的感觉,他说非常宁静,如同身处天堂。我顺口回了一句那还不错?结果他又说不是,那是种非常可怕的状态,虽然是天堂,但也是地狱——这还没完呐!他又给我讲了半天圣经和启示录,还有一个叫约翰的使徒在什么岛上看到了上帝的讯息,我走神了没记住具体名字……”

芬克斯&飞坦:……

飞坦:“……典型的团长行为。”

芬克斯:“幸好被团长抓住的不是我。”

侠客露出无奈的苦笑:“对吧!……总之,我根本没听懂。”

很有默契的,他们全部放弃了深究团长的心思。

三只蜘蛛坐上了轿车,芬克斯在前面当司机,飞坦坐在副驾驶。

汽车沿着公路朝东开,正好天边破晓,公路的尽头浮起一层浅浅的光辉。有了明确的目标之后芬克斯的心情显然不错,把车开得飞快,甩开同路的车一大截。他打了一把方向盘,看着远处的公路,忽然开口:

“一会儿猎杀以撒的时候,我要当第一个。”

飞坦盯着窗外,闻言冷笑:“轮不到你。”

“哈,这可不一定。你还记得小时候育幼院的院长曾经恐吓我们不要跑去长老团的地盘吗?说是会被关起来制作成可怕的怪物——太蠢了,这只会让我们更兴奋而已——好不容易等到机会了,我一定要试试传说中的‘以撒’。”

芬克斯从兜里摸索出蜘蛛硬币,往上一抛,把翻转着落下的硬币压在自己大腿上。

“猜吧。”

“正。”

芬克斯移开手,13条腿的蜘蛛腹部光滑,没有凹进去的骷髅头形状。他挑了挑眉:“看来这是我的幸运币。”

飞坦不怎么愉快地“切”了一声。

芬克斯倒是越发愉快了:“今天这次是竞争,按照规定,只有我死了你才能上,”他继续向下数着顺序,“要是飞坦你也死了,就该轮到信长和窝金了——他俩应该会一起上,他们配合起来还是挺厉害的,如果他们也死了——”

“——那就该我喽,”侠客从后座上探出头来,笑嘻嘻的,“或者我和剥落列夫再抛一次。”

芬克斯:“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的能力呢。”

“那你今天应该是看不到啦,”侠客晃了晃脑袋,金色的头发在晨光下缀着亮闪闪的光点,“毕竟轮到我上的时候,你早就死了。”

芬克斯哈哈大笑:“也对。”

他咂咂嘴,又说:“不过你们也别太期待——我不会死得很轻易的。”

飞坦仍旧没有回头,深蓝色的领子覆盖了他一半的脸,只有眉眼映在车窗上。他盯着倒影中自己略微模糊的眼睛,对于同伴的发言回以一声很轻的哼笑。

侠客则是拖长声音叹气:“欸……看来我很有可能上不了了啊……”

小轿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黑夜在它的身后飞快地消退,新的太阳即将升起。

小恶魔手机忽地“嘀”了一声,侠客扫了一眼,开口:“啊啦,面影到了。稍等一下吧芬克斯,等他上来。”

芬克斯猛地刹住了车,本来的好心情瞬间少了一半。他回过头看着侠客:

“这家伙最近不是一直单独行动吗?”

侠客眨眨眼,露出自己也很迷惑的表情:“是啊,不过这次他很执着呢,真是奇怪。”

等了大概两分钟,有轻微的脚步声在车后方响起。

一只苍白的手按在了车窗玻璃上。

灰色长发的四号蜘蛛拉开车门,无声无息地坐了进来。他不和任何人打招呼,一进来就缩在了后座的角落里,低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车子重新启动。

车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是芬克斯最先打破的寂静:“我们快到了,信长和窝金在哪?”

“没消息,”侠客说,“他俩看手机比较少。”

芬克斯,嘲笑脸:“主要是不会用吧?”

科技小天才·觉得旅团除了他的所有人其实都不会用手机·侠客咳嗽一声,没接茬。他偏过脸,问一直保持着安静的面影:“对了,团长让我问你要不要参加在流星街的活动?”

面影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嘴唇上的金属环闪着冷冷的光:“参加在流星街的活动……参加。”

侠客盯着他的眼睛,笑容顿了一下。

同一时刻,车身猛然转过一个大角度,轮子在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有什么东西把轮胎缠住了,导致整辆车失去了平衡,向着后方倾倒——

在车翻倒在路边之前,四只蜘蛛早已下了车。

飞坦和芬克斯一起站在车边,侠客站在车后,只有面影站在车前面。车窗玻璃碎了一地,散落在灰发男人的脚下,他睁着无机质的眼睛看着道路尽头。

那里,一个高挑的人影正逆着晨光走来。

——沾血的小丑服,脱落的星星和水滴的油彩,以及冰冷的金色眼睛。

“美好的一天~总是从早晨开始~~”

红发男人用一种堪称古怪的腔调说话,狭长的眼睛从他们所有人身上细细地转过了一圈后,很有礼貌地询问起来:“请问你们还招不招新?我最近对胡作非为也很~有~兴~趣~呢~”

侠客率先回应,声音轻快:“真是不巧,目前没有空缺。”

“这样呀,”男人用扑克遮住嘴唇,佯装思考了一下:“那么,如果我刚好‘制造’出了一个空缺,不就可以补上了吗?”

四只蜘蛛中,有三只很快就回答了他。

“是的,理论上可以。”侠客点头。

“你说的没错。”芬克斯咧开嘴,活动了一下手臂。

“可以,”连飞坦都开口了,他的声线很轻,压着一层兴奋的阴森杀意,“只要有一个死了,你就可以接上……”

他盯着红发男人,笑容浸满了恶意:“……所以,你想选谁呢?”

……

万里高空。

伊塔伸开双臂,向后仰倒,给以撒展示最舒服的躺姿。

“就是这个角度!”

她向后挪了一点,让腰卡在两根凸起的骨刺之间,“非常稳当,绝对不会掉下来,而且完美贴合后背,比床都舒服,甚至可以睡一觉……”

越说越困,伊塔打了个哈欠,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你要不要也躺下?”

男孩一直盘着腿坐在她身旁,托着腮看着她。

黑色碎发被风吹到了耳后,以撒猫一样漂亮的眼睛露了出来,深蓝色的虹膜因为倒影了云层间的晨光,漂浮着深深浅浅的金色光斑。

“好啊,我也试试。”

他懒洋洋地笑着,很干脆地跟着她一起躺倒。

以撒也躺下后,他们两个的脑袋就挨在了一起,往上看是一半深蓝一半镀金的天幕,下方则是层层堆积的云海。

“我最喜欢待在天上了,”伊塔说,“感觉连睡觉都格外安心——虽然地上有许许多多的糟心事,但是天上没有。”

男孩转过脸来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几缕卷发。他把它们缠绕在手指间,又松开,仿佛这是什么非常好玩的玩具。

他一边玩着一边理所当然地说:“那我们就多待一会儿好了,反正没人来打扰。有的话就让影把他扯下去。”

伊塔吐槽:“……感觉影的用法越来越像触手了。”

以撒:?

伊塔:“咳,没事。”

瘦弱的利亚·阿莱西博士独自一人蜷缩在巨龙的另一侧,睁着两只呆滞的大眼睛,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虽然情商约等于零,但他也隐约察觉出了什么。

他大概,或许,可能……不应该在这里。

严谨了一辈子的博士陷入了对自我存在的深刻怀疑中。

“我还是喜欢红色。”

玩了一会儿她的小卷毛,以撒说。

“这层金色很快就会掉没了,”伊塔也看了看自己的头发,“只是暂时染一下,为了方便伪装。毕竟这里的熟人太多了。”

以撒闷闷不乐地捻了捻手里的头发:“他们好烦呀。”

伊塔十分认同:“他们好烦。”

她本来想用更可恶的形容词来形容那群人,到了嘴边却发现一句“好烦”就够了。

呼吸了一口冷冰冰的空气,伊塔决定继续躺平。

许久,她忽然开口说:“其实我本来的头发既不是红色也不是金色,而是黑色的,”她指了指男孩鸦羽一样的黑发:“和你一样的颜色。”

以撒似乎怔了怔。

咳嗽一声,伊塔主动坐直了身子,朝着男孩伸出手:“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季节。”

以撒也坐了起来,他先是望着她的眼睛,又垂下视线望着她的手。他的脸稍微倾斜了一点,碎发被风吹下来,遮挡住了他深蓝色的眼睛——他也伸出了手,苍白而冰冷的手。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你好,我叫约书亚·莫罗。”他说。

“很高兴认识你,约书亚。”

伊塔晃了晃他的手,笑了起来。

男孩躲避开了她的注视。他的耳垂和脖颈泛上了一层淡淡的玫瑰色,连手指都无意识地缩紧了——发现这一点后他很快松开了手,垂眼看着伊塔手背上被他捏得发白的皮肤。

抿了抿唇,以撒轻声说:“……我好像用力了。”

“没事,不疼的。”

说实话那一下还是很疼的,但是伊塔知道这群变态的力气就是这么大,上百吨的黄泉之门说推开就推开,作为普通人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原谅他——

忽然间,她察觉到什么。

因为男孩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被捏白后又渐渐泛红的手背上。

长长的睫毛几乎是失神地颤动了几下,以撒又抬起了漂亮的眼睛注视着她。伊塔的第一反应是:他要开始发疯了,他要吞掉她。可是她并没有感觉到那种充满血腥气的恶意,顺着她的脊背向上爬的战栗感是沙沙的,像是含了一口冰凉的气泡水。

伊塔倒吸一口气,甚至敢用被捏红的手掌心去遮挡他的视线:“……你,你……”

她卡壳了。

男孩表现得很温顺的样子,任由她遮住自己的眼睛。

他苍白的嘴唇弯起了一个很乖的弧度,小声问:“可以咬一口吗?”

当然、当然不行了!别看他现在一副无辜的样子,真的咬下去能把她指骨都咬断。伊塔想象了一下自己五根手指头断了四根之后狂飙血的场景,整个人都幻痛了起来。

——可是当他把她的手拉到嘴边的时候,她半句拒绝的话都吐不出来。

那一点浅浅的红晕从耳垂一路蔓延到了男孩的眼角下,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出种病态的美,如同一瓣干枯的玫瑰。

以撒张开嘴,慢慢地咬住了她的虎口。

伊塔:……

她不舒服地抽动了一下手上的肌肉,牙齿压在上面的感觉很怪。

伊塔:“……好吃吗?”

以撒:“唔唔。”

他咬着她的手不肯松口,说不出话,只是发出含混又柔软的喉音。就在伊塔以为他最多也就这样含一含的时候,以撒忽地咬下来了——猝不及防的疼痛伴随着皮肉破开的感觉从她的手上传来,很快,一点点红色从他的唇间溢开。

“——喂!”伊塔疼得龇牙咧嘴,“你属狗的吗?快松开——”

他就不,他还舔了两口她的血。

“……是草莓冰淇淋的味道。”以撒说。

什么鬼,你的味蕾绝对坏掉了吧!

趁着他说话的间隙,伊塔连忙把手给抽了回来。她的虎口上被咬开了很大一个口子,血珠呲呲地往外冒,她想从兜里找个纸巾什么的把血给擦掉,却没摸到合适的东西。

以撒舔着嘴唇上的血渍,就像在舔漏出来的果汁,说话间有一股甜腻腻的血腥味。他一脸认真地提议:“我给伊塔舔掉吧,好不好?”

这让伊塔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块小蛋糕。

你说的这个“舔掉”,它是不是写作“吃掉”?——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伊塔果断拒绝:

“不不不,谢谢,不用了。”

男孩拖长声音 “诶”了一声,忧郁地垂下眼睛。

“……哪怕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也不行吗?”

伊塔心里猛地一跳。

她再次意识到以撒有多么敏锐,明明她还什么都没说——从来都不需要她开口,男孩深蓝色的眼睛轻易地看透了她一团乱麻似的心:“如果命运只在这个世界才有效的话,伊塔一直说的‘离开’,是指的离开这个世界吧?”

“但是,”他又说,“离开的只有我,你不会跟我一起的,对吗?”

对。太对了。

以撒的人生会在另一个世界重新开始,但她不行,她只能留在这里,继续完成这场无人知晓何时才会结束的“旅程”。

男孩笑了笑。伊塔觉得他这个笑里带着某种黑暗的东西,还好很快就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没关系,我会活下来的。”他这样说着。

然后他试探着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伊塔当然没有抗拒,于是以撒再一次用柔软的嘴唇和舌头含住了她的伤口,那些渗出来的血珠都被他吮吸掉——吮吸会带来压力,向上拉扯着她的皮肤,拉扯着伤口,温温热热的刺痛。

克制住身体不自觉的颤栗,伊塔想:以撒是真的想要吃掉她吧。

哪怕是现在,她都能听到巨龙翅膀根部的鳞片下的阴影里有东西在细微地涌动,这让帕尔陷入了警觉状态,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她也能察觉出来。

真是奇怪,巨龙先生似乎把她看成了自己肩上压着的责任。

……这种对待孩子一样的感情究竟是为什么呢?

被龙妈妈感动了好一会儿,伊塔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揪了揪以撒毛绒绒的脑袋——男孩的动作一顿,不情不愿地松开嘴:“怎么啦?”

伊塔:“该舔够了吧?你是吸血鬼吗?”

以撒一脸严肃:“草莓冰淇淋的话,吃多少都不够。”

伊塔:“……所以说你的味蕾绝对出问题了啊!”

不顾他的撒娇,伊塔残忍地收回了手。

清晨已经彻底到来,再无一丝夜晚的黑暗。帕尔也载着他们来到了帕帕罗斯平原,往下看是连绵起伏的红色砂砾岩层。

“大概还有十几分钟,下一次的灾厄之洞就要出现了。”

伊塔探出脑袋往下看,问以撒:“害怕吗?”

不是指的恐惧死亡,是恐惧未知的未来——她没有解释,她知道以撒明白她的意思。

男孩想了想,说:“我没什么可以害怕的了。”

这句话让伊塔愣了一会儿,趁着她愣神的时候,以撒把脸凑到了她的面前,仔细观察她的表情:“伊塔在为我难过,是不是?”他笑了起来,“真好呐。”

……她发现以撒的不安全感又增加了。

大概是濒临分离,男孩陷入了某种微妙的偏执状态。就像在高速路上他让她离开的时候,虽然嘴上说着要她走,却又一直各种试探她的心思,想在她身上找出能让他安心的东西。

伊塔尽量不去细想他这种潜意识里的不安全感的来源是什么。

所以她点了点头:“是的,我一直在为你担心。”

以撒的笑容顿了顿。

好久,他才小声抱怨:“怎么能这么说……太过分了,伊塔。”

宛如一只得寸进尺的猫猫,以撒指了指缩在旁边的博士,表情十分理所当然:“那我可不可以把他扔下去?他在这里太烦了。”

……你才更过分吧!不要和博士争宠啊!

阿莱西博士听见了,睁着惊恐的大眼睛望向他们两个,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伊塔,捂住脸:“不可以。”

不过也确实应该把博士放下去了,毕竟之后她面临的事情会更加危险,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于是伊塔看向了利亚·阿莱西,询问他的意见:“博士,你想不想在这里下去?揍敌客会很快找到你的,你告诉他们我把你强行绑到这里就行了。”

“……我,我想……”我想跟着你。

最后三个字利亚·阿莱西怎么也没说出来。

不单单是因为那个男孩正在用一种看尸体的眼神看他,也是因为他自己清楚这是不理性的,他会成为一个负担,而且他总要回到巴托奇亚共和国科学院,科研才是他的人生意义。

无论有多么讨厌那两个一胖一瘦的揍敌客家的疯子,他必须回去。

……必须要离开伊塔小姐。

想到这里,他的眼眶里含满了泪水。

于是伊塔就看到情商为零的博士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想看看灾厄之洞……虽然没有仪器,但我好想看看它,能不能让我看一眼……”

吓了伊塔一大跳:“啊?没问题,你在这里就能看到。”

不知道为什么,博士哭得更凶了。

帕尔停在了一块比较高的岩坡上,然后很有耐心地把翅膀垂下来,方便博士攀爬。

看着小卷毛博士无力的四肢和颤巍巍的动作,伊塔又顺手拉了他一把——利亚·阿莱西紧紧握着她的手,猛地抬起头,眼睛泛着一圈哭后的红色,却难得的很坚定:“……我,我以前就知道他们的做法很不人道,但我想着,为了灾厄之洞,或许就这样顺水推舟一次也没关系……很抱歉,伊塔小姐,”他承诺似的说,“我会把揍敌客家的研究带去另一个方向的,他们再也无法改进那个机器了。”

伊塔吸了口气,有点感动。

但她还是很诚实地说:“根据我对伊尔迷·揍敌客的了解,一旦我们接触过,他就不会再信任你了,你也没法再碰到那台机器了。”

博士的表情一下子呆滞了:“……啊?”

“没事,”伊塔补充,“最起码你不用再看他那张面瘫脸了——这是个好事啊。”

直到帕尔再次升空,阿莱西博士的表情都是呆滞的。

伊塔姑且认为他是太高兴了。

听着升空的加速度变成狂风在耳边呼啸,她有点忧郁地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不用再看那张面瘫脸了呢?

以撒慢慢地挨到了她的身边,下巴压在了她在肩膀上。

“还有多久?”他问。

伊塔看了看手机:“五分钟左右。”

男孩轻轻地唔了一声,把自己的脸埋进她的颈窝里。沉默了许久,他忽然开口:“那些承诺,伊塔为我而做的那些——不要遵守了。”

“……诶?”

“替我杀掉剩余的长老团组织,替我和西索战斗,都不需要,伊塔忘了它们就是。长老团的话有西索在——他活着总得有点用吧?至于和西索的决斗……哈,他就是想找点乐子罢了,他才无所谓。”

“不需要为了我而做什么,”以撒重复着,意外的执着,“做伊塔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行了。”

他抬起脸看着她,似乎要她再一次向他立下承诺。但是伊塔没有答应,她只是摇了摇头:“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我会完成的。”

“……完成代表要杀人。”

男孩歪了歪头,说着,深蓝色的眼睛像大海一般晦暗不清,“……杀人对于伊塔而言,是很恐怖的事情吧?那就不要了。虽然杀人在流星街里和呼吸一样普通,但是我知道外面的人很难接受——”

“——正是因为如此普遍,对你们来说,杀人与被杀只是一种等价交换,不是吗?”

伊塔平静地说:“在杀人的时候,就做好了被杀的准备。这样的话,对于已经有觉悟的杀人者而言,死亡只是一场失败了的交易。”

“但是普通人不一样,对于他们,死亡是和亲人朋友、和生命本身的沉离别。”

“如果是第一种形式,我可以接受。”

“长老团的人都是流星街人,他们早已做出了交换,他们再清楚不过了——在他们折磨你,杀掉那些孩子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做好了被复仇的准备,这是这场等价交换里隐藏的代价。”

“那样的话,我愿意成为他们的代价。”

伊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净净的手指:“……何况我早就杀过人了,我也是这场交易中的一员。”

“这大概也是成长的一部分吧,”她拍了拍以撒毛绒绒的头顶,“虽然我从来不愿意当西索的那劳什子雅典娜女神,但是,如果是以撒你,我可以成为你的正义使者。”

以撒沉默了。

许久,男孩伸手环住了她的脖子,冰冷的侧脸紧紧地贴在她的锁骨上。

“好啊……”

他轻声说。

“那么,这场交易的代价,我们一起承担好了。”

娇弱的小哭包,总感觉博士拿了奇怪的女主剧本(陷入深思

帕尔,全程:……你们从我背上下来

……

又是9000多字!我很实惠了!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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