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在酒店私人阅览室里翻看那本厚度达50厘米的炼金古籍,企图从中寻找有关龙骨的蛛丝马迹。
寂静的阅览室里空气湿冷而沉重,书桌上那盏旧式台灯散发着幽幽的冷白光线,笼罩在斑驳残缺的书页上。
那些唯有混血种集中精神才能勉强读懂的晦涩龙文符号,忽然在零的视野里变得扭曲纠缠,甚至如藤蔓般波动跳跃。
“咳…”零忍不住一声轻咳,撑住桌面的双手血管微微凸起。可即便用力,她也抵抗不了眼前突如其来的晕眩感,一头栽倒在书上。
垃圾腐烂后的刺鼻气息猛地灌入鼻腔。零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海地贫民窟一条极其狭窄的小巷里,左右两侧是破旧滴雨的窝棚,脚下是雨后浑浊不堪的泥巴路。
她试着往前走,穿过这条泥泞肮脏的巷子,却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前方看不到任何建筑物,只有一个巨大的、纯白的人形轮廓茧飘忽在空中,绽放着耀眼的白光。
层层叠叠的白色丝线包裹成茧,这些丝线的质地很奇异,看起来格外柔软。偶然有一阵风吹过,这些白色丝线随风翕动,动静越来越强烈,竟然让人隐约可以窥见茧里藏着什么。
零不可置信地叫出那个名字:“陈墨瞳?”
没有人回应。
她竟然在茧里看到了一个暗红色头发的、身形高挑纤细的女孩。她看不清这个女孩的脸,但从发色和身形来判断,这个女孩应该就是陈墨瞳了。
为什么陈墨瞳会被束缚在茧里?为什么这个奇怪的茧会出现在海地这条似乎没有尽头的小巷里?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种冰冷的惶惑瞬间攫住零的神经,心脏在胸腔里猛烈跳动着,让她快要干呕出来。
零想解救陈墨瞳,她不顾一切地奔向那个巨茧,脚下飞溅的泥泞弄脏了雪白的衣裙。眼看着就快要触碰到巨茧了,可是那些柔软滑腻的白色丝线却轻而易举将她弹开在十米之外。
一种针扎般的剧痛在零的头颅深处炸开,她瘫坐在泥泞里,全然无法挣扎起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白色丝线再次紧密缠绕,越裹越紧,快要把茧里的女孩勒得透不过气、面目全非。
“零!快避开!”
身后突然传来路明非急促的大喊声。
零回眸,惊诧地看到路明非正在小巷狭窄的空间里以非人类的速度朝着这个巨茧奔来,并且一路都在疯狂劈砍死侍!他的动作快到几乎只剩残影,面目凌厉和以往判若两人,就好像被什么人附身了。
等等?这些死侍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刚刚走在这条路上明明没有看到。
“不是让你避开么?”路明非在零面前骤然停下脚步,将她从泥泞里一把拉起来,巧妙躲过了死侍对她的偷袭。
路明非拎着一把精致狭长的日本刀,看起来有些眼熟,零隐约记得在哪里见过,或许是她和路鸣泽一起参加的某场拍卖会。
黑色的血花随着路明非极快极狠的劈砍动作绽放,他和零的脚边很快就横七竖八倒伏了一地死侍,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贫民窟的所有气息。
“还在发愣?”路明非唇角勾起了一个绝非他惯常的笑容。这种慵懒又漫不经心的玩味笑容,还有他笑起来时眼底俯瞰蝼蚁的冷漠感,零这辈子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零心里涌起了不好的预感,她抓住路明非的手腕:“你是路鸣泽对不对?!你把最后四分之一的生命也交换给他了!”
被质问的人目光空洞而平静,脸上也没有了玩味的笑容。这一瞬,他看起来还是当年那个孤独的少年:“抱歉,我是路明非。路鸣泽已经死了。”
“他的灵魂和你共生了对不对?他的灵魂还住在你的身体里!”零的声音有些发抖。
“就在刚才,他彻底死了。”路明非的声音很轻,却如万钧之力生生砸在零的心脏上:“他突破生命极限,撑到最后一刻来看你了,他让我转告你——好好活着。”
零的喉咙里涌起一股浓稠的血腥味,她无法遏制自己,伏在地上拼命干呕起来,吐了一地狰狞的鲜血。她全身上下的力气都用来呕血了,似乎要把自己的血液全部掏空。
“对不起,我得先去救诺诺了。”路明非重新挥舞那把日本刀,势如破竹地斩开前方密密麻麻的死侍黑影,终于离那个白色巨茧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零感到身体前所未有的冰冷,吐血后的虚弱感让她几乎丧失了求生的念头。一个死侍扑向她,老鹰般锐利的手爪直直刺向她的心口,速度太快,让她根本无可退避。
血淋淋的心脏被死侍掏了出来……零的瞳孔急剧收缩,而那颗心脏的模样在她瞳孔里却不断放大。
*
“啊——!”
零惊恐的尖叫声打破了阅览室的沉寂。她猛地弹坐起来,心脏还保持着疯狂擂动,几乎要从胸腔里撞出来。眼前的现实世界和刚才那个诡诞的小巷恍惚重叠着,让她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而单薄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剧烈地喘息着,差点脱口喊出路鸣泽的名字。可是下一秒,她彻底清醒过来,看到阅览室里,她所坐的书桌边,站着人高马大的芬格尔。
“又做噩梦了?”
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按在她的肩上传递温度与支撑力。
零有些迟滞地顺着这只大手,目光上移。
她不确定刚才那一切是不是梦,因为那些画面和触感如此真实,尤其是听到路明非宣布路鸣泽死讯的那一刻,她的心脏仿佛被剜空了,让她痛到几乎要扭曲蜷缩在地。
“在关塔那摩那一夜,你也是这样又哭又叫地做噩梦。”芬格尔劝她:“你需要好好休息,先别管什么破龙骨了。”
芬格尔没说出来的是,零那天晚上的惊恐程度比现在更严重,梦游一般不停地惊叫和哭泣,还反复唤着那个人的名字——不是玩具小熊佐罗,而是路鸣泽。
当时,芬格尔为了让她情绪镇定、不在到处是玻璃碎片残渣的安全堡里梦游乱撞,只得把她搂到怀里。奇怪的是,零被他抱着没过多久就安静下来,乖乖陷入了沉睡。
一抱就是一整夜,芬格尔后来有试过松开零,但是她在梦里迷迷糊糊地不让,把他缠得格外紧。睡醒后,零却对当晚的事情失忆了一般,反而认为是芬格尔趁人之危对她揩油。
“你怎么来了?”零昏睡得太久,喉咙嘶哑。
“我们约好的下午四点讨论行动方案嘛,”芬格尔耸耸肩:“你迟迟没来,大家又都知道你是最守时的人,就派我在酒店里找你,生怕你出了什么事。”
零打量着芬格尔,心下思忖自己在噩梦中有没有说出什么秘密被他听到。
“喏,擦擦吧。”芬格尔递给她一张皱巴巴的纸巾:“我可不忍心看美女哭。”
零抬手抹了抹脸,才发觉自己在睡梦中已然哭了满脸的泪痕。她冷声道:“不用了。”
“知道您洁癖,但这张纸是干净的啦,中午在餐厅吃饭时顺的。”芬格尔直接稍稍俯身帮她擦泪,动作却意外的轻柔温和,与他平时粗糙不羁的作风截然不同。
但很快,芬格尔就发现这一张纸根本不够擦。他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什么叫“泪如泉涌”。
零好似被触发了某种哭泣开关,完全不能自控地静默流泪着,眼泪竟然越来越多,一张纸都擦得湿烂了,她却还在继续兀自流泪。
“我刚才,好像进入尼伯龙根了。”零明明知道芬格尔身份成谜不可彻底信任,但她却忍不住要找一个人说出这一切,以此减轻恐惧。
“你梦到了什么?”芬格尔看了看零脸上擦不完的泪痕,好似在评估某项棘手的任务:“啧,看来一张纸不太够啊…早知道就在餐厅多顺几张了。”
“我………”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遭遇,只是把目光转向那本厚重的炼金古籍:“我怀疑这本书有问题。”
芬格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单手就轻松拿起了沉甸甸的古籍:“你是说,这本书的内容引诱你进入尼伯龙根?”
“我猜是。你现在随便翻看几页,上面的龙文字符会跳动吗?”零问。
“不会。”芬格尔一目十行地潦草阅读龙文,连翻了好多页都没发现零描述的异常情况,边翻边说:“不过,人在精神高度紧绷的情况下,或者眼球非常疲惫的状态下也会产生文字跳动的错觉。”
零已经捋清了思路,她决定先联系到路鸣泽——现在什么都比不上确认他还活着重要。
但她不能直接去问路明非,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确实只是梦,而不是进入了尼伯龙根,那她贸然向路明非说出一切,可能会影响路鸣泽的计划正常施行。
得先找酒德麻衣和苏恩曦,她们是和路鸣泽联系最密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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