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次从尼伯龙根幻境里气喘吁吁地挣扎醒来时，零还是没能救出被束缚在白色巨茧里的陈墨瞳。
她问过酒德麻衣和苏恩曦，尼伯龙根幻境里的一切都是暂未发生的，只要能在幻境里扭转事情的发展局面，那些惨痛的画面就不会真正在现实中上演。
但还有一种情况，尼伯龙根幻境里的一切即使不加以人为阻止，也不一定会真正发生。比如路鸣泽的死，很有可能只是零精神状况太差才导致幻境里出现了这种结局。
苏恩曦信誓旦旦地向零保证——老板怎么会这么轻易死掉呢？他昨天还使唤我花掉十亿美元给你定制戒指呢。呐，这是定制样图，贵的东西就是好看。
零不解，为什么路鸣泽会突然给她定制戒指，却又不肯与她见面。
酒德麻衣笑着调侃——老板想给你惊喜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死丫头，明明知道我喜欢他，还当着我的面问为什么送戒指。好啦好啦，老板其实是去伊朗和人谈军/火生意了，十天后就回来。他这么忙，不也是为了赚更多钱给你花么。
零知道酒德麻衣喜欢路鸣泽，但她不确定自己对路鸣泽的感情到底是什么类型。或许更多是臣对皇的忠心耿耿，就像那些臣在皇遇险时都会毫不犹豫挺身挡刀、以自己为肉盾一样。
总之，零不希望路鸣泽死。没有亲眼见到路鸣泽之前，酒德麻衣和苏恩曦说的那些话都不是全然可信。
所以零决定再次进入尼伯龙根幻境，以一己之力扭转局势。她推测——必须抢在路明非之前救下陈墨瞳。路明非就是为了救陈墨瞳，才答应和路鸣泽交换最后四分之一的生命，殊不知交换的并不是他自己的生命，而是消耗路鸣泽的生命。
零很早就猜测过，路明非和路鸣泽是双生子，其中一方吞噬另一方生命后，才能真正进化为君临天下的黑王。
只是后来随着和路鸣泽相处越来越久，她才发现路鸣泽压根就没想过索取路明非的生命，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牺牲自己。
零想，如果她能不惜一切代价救下陈墨瞳，那路明非就不会答应和路鸣泽交换生命了。
幻境里那些画面如潮水般涌现，那个白色巨茧周围仿佛设有某种结界，让她每次都不能成功突破。
零洗完澡，裹着浴袍站在房间冰冷的地板上，烦躁不安地抓乱了头发，然后泄气地躺倒在床上，接通了酒德麻衣打来的视频电话。
“你把自己折腾得活像个女鬼了！”酒德麻衣正在惬意地挖着西瓜喂给苏恩曦吃：“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两天...三天？”零从手机屏幕里看到自己女鬼般苍白的脸、青黑浓重的眼圈、干涸而没有血色的嘴唇。
这几天她逼着自己反复通过炼金古籍进入尼伯龙根幻境，夜晚根本无法正常入睡，睡梦中时而被惊悚噩梦侵扰，时而再度落入尼伯龙根幻境，精神状态差到海地小分队的其他成员都想请心理医生来给她看看了。
苏恩曦推了推粗框眼镜，一边处理眼前的工作文件，一边理性发言：“你先好好睡觉养精蓄锐，不然只会在关键时刻给你们海地小分队拖后腿。你不是最怕成为团队里没用的人么？本来言灵就失效了，再这样耗下去战力也不够用了。”
“我最近没办法正常睡觉了。”零被苏恩曦这几句话说中了心事，这也是她现在所担心的。
苏恩曦打了个哈欠，懒懒道：“办法还是有的，不过说出来你可别打我。”
“你说吧。”
“办法就是让芬格尔那家伙抱着你睡。”苏恩曦比了个闭嘴快打住的手势：“嗨嗨，我就知道你听到这话要变脸，你先听我说完嘛！”
“那本炼金古籍，芬格尔看了就不会被引诱到尼伯龙根幻境，因为他的血统纯度远远比你高，当然了，我也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是什么。”
“我是想说，他可以帮你抵御尼伯龙根幻境的精神干扰，上次在关塔那摩安全堡那一夜，你就是被他安抚镇定下来的。”
零的耳根红透了：“等等，你们怎么知道安全堡里发生的事？你们又在监视我？”
酒德麻衣作出夸张的晕倒状：“血口喷人啊你这是，我们奶妈不就是负责照顾你们这一行人么！我们每天累死累活的，谁乐意一直监视你们啊！”
苏恩曦愤愤补充：“还不是因为老板怕你真的出事，不过芬格尔的能耐倒是超出预期，有他在你旁边，就没我们奶妈组什么事儿了！”
零极力拒绝：“我不需要他帮助。”
“其实......我已经联系过芬格尔了。”酒德麻衣狐狸般狡黠一笑：“为了保障你的精神健康和生命安全，我们只能出此下策。”
零扶额：“我和他抱在一起睡觉真的安全吗？你们就不怕他对我做什么？”
“不会啦，他这人看起来骚包，到处勾搭美女，其实也有自己真正深爱的女人。”苏恩曦拆开一袋薯片：“eva，你们学院那个人工智能妞儿，就是他已经去世的女友。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秘闻，学院绝大部分人都知道，除了你这个对八卦毫无兴趣的人。”
零“哦”了一声，心下倒是毫无波澜。她确实对别人的私事漠不关心。
“一分钟后，他就会上门来找你。”酒德麻衣轻快地说了声bye，挂断视频电话，留下猝不及防的零。
果然，房间门铃很准时地响了。
零机械地拉开门，面无表情地迎接门口的男人。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帮助。”零下一秒就要冷漠无情地把门合上。
“女皇先别急着赶人嘛，”芬格尔没脸没皮地跟进房间，大大咧咧地坐在床边赖着不肯走：“我提供的是付费陪///睡服务，酒德麻衣已经付过钱了，我不能光拿钱不办事吧？”
他刚洗过澡，头发半干未干，还带着些淡淡的薄荷洗发露气息。他穿着那件宽松干净的浅灰色旧T恤，看起来质感很软很凉快...很好摸。
“她付给你多少钱，我付你双倍，只需要你回自己房间。”零解释：“不是针对你，我只是不太喜欢和人肢体接触。”
芬格尔满脸写着无辜：“女皇大人，我像是那种两头赚钱的小人吗？总之我今天在这里睡定了！收钱办事天经地义！”
零被他吵得头疼。
“要不这样，你睡床，我先睡旁边的沙发，”芬格尔提议：“等你做噩梦或者进入尼伯龙根幻境了，我再提供服务。”
那个沙发虽然是正常尺寸，但芬格尔太大只，睡沙发对他来说未免太憋屈，四肢完全无法伸展。
零赶不走他，只得暂时妥协：“算了，你睡床吧，我睡沙发。”
“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芬格尔毫无良心地躺上床，让这个房间的主人零睡小沙发。
接下来，两人躺在各自的领地，正儿八经聊了一会儿炼金古籍里有关龙骨的线索。
“书上写着，天空与风之王的遗骸，被十九层炼金矩阵束缚，沉睡于太阳升起之地......"零轻轻说：“太阳升起之地，很有可能就是海地太子港边缘的‘死亡之城’——太/阳/城。”
她继续复述在炼金古籍那一页薄如蝉翼的羊皮纸上看到的内容：“太子港贫民窟的俯视图上标记着十九个分散的龙文符号，按立体维度连接起来应该就是书里提到的十九层炼金矩阵。而这个矩阵的中心点，恰好就落在海地最混乱的贫民窟太/阳/城内。”
芬格尔顺着她的思路往下说：“罗格里德斯家族应该也推断到了这一步。如果天空与风之王的遗骸真的在你说的十九层炼金矩阵内，那么罗格里德斯已经派人捣毁了太子港俯视图上那十九个炼金阵点中的四个。”
“你怎么知道？”零问。
“看新闻咯，我可是卡塞尔学院新闻部出来的人。”芬格尔叹了一声：“这两天，海地各大黑/帮火/拼的地点，就是那四个炼金阵点。恐怕火/拼只是演给全世界看的，真实目的是逐步攻破十九个炼金阵点，夺取龙王遗骸。”
“可惜了那些死于战火的贫民。”零无意识地抠着沙发上的棉麻纹理，“他们都成了祭品。”
芬格尔又道：“根据炼金古籍记载，当第四个炼金阵点被破坏时，龙骨的气息就会逐渐外泄，在方圆百里内引发死侍出没。也就是说，除了黑/帮，那些贫民还要遭遇死侍的攻击。"
零侧过脸，看到芬格尔正在一台体积迷你、形状古怪的电子设备上迅速敲击着什么代码。
“这是什么？”零问。
“明天拯救海地人民的装备！阻止罗格里德斯家族捣毁第五个炼金阵点！”芬格尔过于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黑进了海地电力公司的系统，找到了太/阳/城的地下管网图。结合炼金古籍里的俯视图，我们明天可以避开主要危险区域，找到最佳路线。"
他停顿了一下，突然嘚瑟地朝着零眨眼：“我以前在学院读书的时候，战争实践课和电子信息课可都是满分。帅吧？”
零懒得搭理他的耍帅行为，平静地做计划：“我们明早六点出发怎么样？黑/帮大多数是上午十点才开始行动，六点出门可以避开那些黑/帮，以免节外生枝。”
“同意！但是你明天不会赖床吧？”芬格尔贱贱地问。
“你觉得呢？”零说完这句话，忽然感觉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睡意如潮汐般涌来。她小幅度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把自己彻底蜷缩起来，埋在被子里。
迷迷糊糊间，零感觉到芬格尔走到了沙发边，轻手轻脚帮她重新盖好被子，让她露出面部顺畅呼吸。
零想回应说一句什么话，但自主意识却在急速消失。她隐约听到芬格尔几乎不可闻的低语：“好好睡吧，我在这里。”
房间的灯无声熄灭。黑暗里，零睡得很沉，芬格尔却意识清醒地守在她身边，目光落向窗外似乎永远也下不完的连绵雨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