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中学以后，于露也开始刷自己的各项数值，她在背包里备了99 的血瓶，整天去街头殴打小混混增加武力值，街头小混混被她揍了个遍，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见到她还得低声下气地叫一声老大。

“老大！”整天在她旁边晃的杀马特双手递上这周上缴的保护费，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最近您的风头太盛，又拒绝了葬爱家族的邀请，听说他们上面要派人来了，请您务必小心！”

“......什么乱七八糟的，来一个姐打十个。”

于露嫌弃地拍了拍对方脑袋让他离自己远点，她可是心向阳光的三好少年，跟那什么玩意葬爱家族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跟你说过了让你赶紧从那什么葬爱家族里退出来，天天嘴上抹那么多水泥不怕中毒啊？”

还真算是应了她小弟那番话，某天于露放学后窜去练级，一群五颜六色的小混混在小巷子里拦下她，算是精英怪的小混混头目蹦了出来，嘴里嘟囔着一大堆她听不懂的火星文，叫嚣着要为他的小弟们复仇，夺回领地。

于露查看了一下对方的属性，武力值比她高上100，背包里还有3瓶血瓶，想着放风筝应该勉强能把对方放死，于露就直接开启了战斗。

战斗过程并不轻松，但于露玩过不少RPG游戏，套路还是知道的。有血的时候就冲上去无脑输出，快没血的时候退下来，喝瓶血药继续揍。这样一次两次，小混混头目顶不住了，他终于想起自己裤兜里还有一把手枪，便扔掉了匕首，掏出手枪给了于露一梭子，打中了她的小腿。

于露朝着陷入狂暴模式的小混混头目脸上挥出最后一拳，甚至还有闲心吐槽他：“大哥你枪法真烂，这么近都打不中要害。”

头目重重地摔在地上，彻底昏过去不动了，于露正清点着获得的奖励，被击中的小腿突然一软，她也不由自主地瘫坐在头目的“尸体”旁边，一脸懵地点开自己的状态栏，于露发现自己仅剩20%的血条边出现了两个黄色的buff，一个是“骨折”，另一个是“流血”。

黄色的负面状态可以通过药剂或者相应的医疗知识解除，紫色的负面状态只能通过特殊方法解除，红色的buff目前只存在于官方资料中，还没有玩家见过，据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解除的办法，除非读档到中buff前或者死亡。

于露一摸背包，血瓶已经用完了，“流血”那个buff好办，于露随手撕下一截自己的裙摆把小腿上还在不断流血的伤口绑紧，暂时止住了血。

“骨折”就没办法了，她又没有点亮例如接骨一类的奇怪技能，原来她在论坛刷到过获取这个技能的方法，据说楼主本人在某座深山迷路了七天七夜，被某位高人捡了回去，继承了这人的衣钵，获得的技能里就有“接骨”这一项。

可惜于露暂时没有去当修仙文男主的想法，只能去医院楼下的自动贩卖机那里买一瓶贵的要死的全回复药剂。

医院离得倒是不远......但她现在这样满头血地出去再一瘸一拐地去医院绝对会被人当成鲨人犯抓起来先交给警察叔叔的吧？！

于露心塞，认命地叹了口气，准备扶着墙站起来，结果一抬头看到了在巷子口站着的杀马特小弟，他鲜红的头发没有像往常一样竖起，反而服帖地贴在额头上，手上还拎着一兜菜，看来是周末在替妈妈跑腿中。

“老大！！！”他站在原地见到她浑身是伤的样子愣住了一瞬，然后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飞奔到她面前，连手中买的菜掉在了地上都没时间管。

“别叫别叫......还没死呢。”于露有气无力地抬起一只手，看着对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简直无语，敷衍地在摸了两把对方枯草似的头发充当安慰。

“您......您别死，我一定会继承您的遗志......呜......所以......”他哭的眼泪鼻涕差点抹到自己身上，于露终于忍不住了，对着他的腹部来了一拳；“谁死了？好好听我说话啊混蛋，快点扶我去医院！”

对方哭爹喊娘的叫声显然吸引了不少行人的驻足，缩在巷子口小声议论。

于露没时间管这个，头疼地继续安抚精神状态显然比她还糟糕的小弟，身后响起的熟悉的声音让她身体不由自主地僵在了原地。

“......露露？”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巷子口的楚子航看到她浑身是血的样子，睁大眼睛，瞳孔微微颤抖起来，“你......你怎么了......？”

草，楚子航怎么会在这里？！

于露原来和小混混互殴的时候被楚子航遇到过几次，强制被对方拎回家处理伤口还顺便教训了好几句，她都支支吾吾说自己下次一定，扭头继续躲着他打架的。

今天不是他去少年宫学剑道的时间吗？！

“子航......其实我......”在心里痛骂了游戏系统一顿，于露遇到楚子航有些心虚，想着随口编个谎话糊弄下他，结果旁边的杀马特小弟认出来经常和她在一起的楚子航，对着他大哭：“老大，老大她中弹了......快不行了，你快救救她！”

谁给你讲的她快死了啊！可恶，这次想糊弄过去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于露表情扭曲起来，心里计算着这次会被楚子航训多久，顺便用鲨人的目光瞪了一眼那个败事有余的小弟。

楚子航脸色瞬间大变，立即冲到她面前检查她的身体，担心等不及救护车，医院又近，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打横抱起她就往医院跑，声音是从未听到过的惊慌，还带着一丝颤抖，“先别说话！”

想要开口解释的于露瞬间闭嘴:“……”

他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低头安慰她说：“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医院了！”

“.......”

所以说......她根本就没事，不要搞得像她要死了一样啊草！

......

于露一脸生无可恋地被楚子航送到医院，医生一见她的伤势脸色立即变得凝重起来，火速把她推到手术室进行手术。护士一针下去，她的血条旁边又多了一个“麻醉”的黄色buff，被迫昏睡过去。

等她再醒来，已经是十几个小时以后了，她被包成了一个粽子，医生沉痛地站在她的病床前对楚子航解释着她的伤势。

“左小腿中了一枪，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但是小腿粉碎性骨折，基本没有恢复的可能。匕首插入的地方差点命中心脏，大动脉出血严重，现在虽然抢救回来了，但以后不能做一些剧烈运动，可能会伴有重度的心脏病，静养后要重新复查。头部磕的太严重，有点脑溢血，神经错乱，肾也被捅了一刀......总之，她下半辈子是个废人了。”

于露彻底无语了，忍不住掀起被子坐起来，指着那个庸医破口大骂：“你才废人，你全家都是废人！”

医生扭头对楚子航嘱咐：“病人现在刚得知自己情况，情绪不稳，估计是精神病的前兆，你要看好她。”

被说成精神病的于露当即决定下床和庸医真人PK，结果被楚子航一把按住。

“......你刚手术完，不能乱动。”楚子航看上去脸色不太好，眼底青黑，估计守在手术室外面一晚上没睡。

于露之前吐槽楚子航适合去当一个清心寡欲的和尚，他不仅早熟还自律，不打游戏不追电视剧，唯一的娱乐活动大概只有打篮球，每天晚上九点睡觉早上五点起来晨练，生物钟准到离谱，学习成绩也特好，于露小时候要是有楚子航一半听话她姐姐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对于楚子航，她总是没办法把对方当作小孩子看待，于露又莫名其妙地感到心虚，尴尬地开口：“子航你累不累啊，要不要先去沙发上躺会儿？”

楚子航给她开的是一间单人病房，旁边有一条沙发供家属休息，窗户附近还放着张木桌，整个病房就跟个酒店单人间一样，一看就很贵。

他摇头，见于露躺的发慌，便把她的床摇起来一些，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然后拉开她病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却不看她，也不开口。

医生悄悄退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她和楚子航两个人，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于露望着天花板开始没话找话：“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手术当然不可能让楚子航一个小孩子来签字，肯定是有成年人陪着。

“昨天晚上我叫的我妈过来签字，她现在刚下楼拿饭，你的父母在国外，订了今天的机票，很快就会回来了。”楚子航终于有了点反应，抬头很认真地看着她，“你又去打架了，为什么？”

于露刚想胡编一通，看到他的脸却愣住了，楚子航看起来悲伤又愤怒，像一匹孤独的野狼紧紧地盯着她，执着地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我有想要去做的事情，所以必须变得更强。”

到最后，她只能避开他的视线，这样含糊地回答他。

“什么事情？难道有什么事情是你即使伤成这样也要坚定去做的吗！”

楚子航突然站起身，声音低哑的不像样，椅子和地板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他的拳头捏的紧紧的，压抑着怒意跟她说，“你知不知道我要是再晚来一会，你就要死了？！”

当他看到于露浑身是血倒在巷子里的时候，他是真的怕了。当他好不容易平复心跳，打电话给苏小妍让她过来签字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手一直在抖。

于露会死么。

他当时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面，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一直盘旋。

他不是不知道她在打架，他原来以为，还是因为刚上初一时打架那件事，她一直不甘心，想去找那个男孩报复，所以才去一直跟别人打。

他不想让她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可于露总是不听，站在那里，插科打诨地糊弄过去，他也没办法。

可现在想想，不是这样的。

于露这个人，比起相信她会去恨一个人去恨很长时间，还不如相信她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做些什么事。她又单纯又天然，楚子航总觉得于露呆呆的，什么事情都不往脑子里装，很容易被别人拐跑，像是某种小动物。

她当然很好了，一直都是。

是他不好，说好了会保护她的，却什么也没有做到，连她最近的变化都没有过问。

对于于露的受伤，他有不解，有愤怒，但更多的其实还是心疼和自责，于露一个人从小到大一个人生活惯了，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所以她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摆出脆弱的样子。即使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她也没有喊过疼，依旧以一副故作轻松的姿态面对他。

原来小学作文课上谈我的梦想，于露在上面讲，讲的眉飞色舞，从西伯利亚的雪山讲到意大利的可可西里，说自己以后一定要去环游世界，他和其他人一样在下面听着，听的很入神，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一个站在讲台上的她，小小的，很神气的样子，笑起来很可爱。

他一直觉得，像于露那样的女孩，是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梦想，在某处绽放着光芒的。

可她现在伤成了这样。楚子航心想。

他再也不能见证到她发光的样子了。

......

于露当然不知道楚子航脑补了些什么，她现在正在拼命思考到底该怎么回答楚子航的问题。

她练级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拯救以后的楚子航......但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出来？！归根到底，为什么游戏NPC会问这种问题？一般智能AI设置时都会刻意跳过的吧？！

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低头盯着自己挂着点滴的手猛看，祈祷苏小妍快点出现。

“......不能告诉我么？”看见她摇头，楚子航垂下眼，心口的愤怒仿佛是被一盆冷水浇灭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妥协了，放弃了，坐回自己的位子不再看她。

清醒点，即使是她的朋友，你也不能指望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不是吗？你不是也有不想告诉她的事情吗？

但是她差一点就死了。楚子航在心里低吼。难道有什么东西会比她的性命更重要吗！

两人再次回归了沉默，于露看清了楚子航脸上的痛苦和落寞，心里不自在的要命。

于露最怕看到别人要哭出来的那种悲伤表情，特别是对她表露的。

其实不值得的啊，为她这种人。

她原来在孤儿院的时候有个姐姐对她特别好，来的时候总给她带好吃的零食。

有一次她去捡垃圾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被锋利的废弃的车零件在胳膊上划出一道很深的口子，孤儿院的医疗环境很差，只是草草包扎一下了事，连针都没打，于露当晚就开始发烧，那个姐姐赶过来，拉着她的手坐在她床边默默地流泪。

她也不说什么，就是哭，哭的于露心都要碎了。于露觉得这根本就没什么，一道伤口而已，又死不了。她想说点什么调节下气氛，她说我不疼啊，她像往常一样笑，我都没哭你哭成这样干什么。

那个姐姐还是不说话，就那样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慢慢地溢出来，于露开始难过了，她受伤的时候都没这么难过，说不明的愧疚感包裹住她，难受得她喘不上气来。

从小到大没人这么看过她，因为根本没人关心，她爸妈都不要她了，更不可能有别人爱她。

于露自觉就是一条不被人待见的野狗，在昏暗的巷子里扒拉垃圾桶，谁见她第一反应肯定是想踹她一脚，防止这条脏兮兮的小狗突然发疯似的扑上来咬他们一口。突然有天有个女人向她招手，想要于露跟她走，她不信，想往后缩，那个女人不怕她疯也不嫌弃她脏，直接走过来把她抱在怀里。

她说：“露露，你跟我走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伸手把于露紧紧地搂在怀里，于露抓着她的肩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哭过。

她真的很好拐的，头脑也简单，拿一根火腿肠在她面前招招手，她就会坐下尾巴摇出花来。

......

“……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楚子航说，稍长的黑色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昨天叔叔阿姨在电话里说，要带你去国外治疗。”

“……”

“……今天中午就到。”

气氛压抑得于露再也受不了了，一把掀开被子，扶着床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艰难地往门口挪。

“你做什么？你刚做完手术怎么能乱动！”

楚子航一愣，皱着眉头拦在她面前。

“给我几分钟。”于露很认真地抬头盯着楚子航的眼睛说话，也不管这些话究竟能不能说，也不管楚子航到底信不信，她就那样看着他。

有时楚子航觉得于露挺倔的，他怔怔地跟她对视，意识到没法改变她的想法，闭了闭眼还是做出了让步，他抬起她的一条胳膊搭到肩膀上，把她体重大部分都移到自己这边，另一只手举着她的点滴。

“去哪？”他的嘴唇抿起，“十分钟之内你必须得回来，刚手术完不能乱折腾，口子会裂开。”

于露没说话，只是点头。就这样来到楼下，她看见放在楼底的自动贩卖机里花花绿绿的回复剂，眼泪都要激动地流下来，她按下全恢复药剂的手指微微颤抖，顾不上心疼系统自动从她账上扣除的5000块，拉开那瓶饮料就往嘴里灌。

终于结束了……太不容易了呜呜呜……

想到在医院受到的心理压力，于露内心泪流满面，出去绝对要痛骂一顿策划！

她看见自己的负面buff全部抹消干净，血条也终于从岌岌可危的20%回升到100%。于露原地蹦跶了两圈，嫌弃地把针头从自己手上拔了出来，得意地冲用手拢成一个喇叭对着站在不远处的楚子航喊：“我，没，事，啦！”

“你看，没骗你吧？”

她真的没事啦！只要一瓶药剂立刻就能好，所以，别露出那种表情，她看着也要哭了好么？！原来抱着姐姐哭睡着的黑历史还历历在目，眼泪鼻涕全抹到人家衣服上，她可不想在游戏里再演一出，很丢人的好不好？

楚子航愣在原地：“你......”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做不出任何反应，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前破碎了又重新拼起，只有那个女孩在不远处，钴蓝色的双眼里的喜悦和轻松像是要溢出来似的。

没事，了？可是......

为什么？

于露看着楚子航半天没动弹，便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歪头看着他。

时间好像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她注意到周围医院里的人的动作突然变得很慢很慢，楚子航身体僵硬着，眼底滑过一串绿色的数据，接着又晦暗了下去。

于露也呆在了原地，面对诡异得像是bug一样的场面，她敏锐地仿佛知道有什么要发生。

是的，游戏npc是永远也不能理解游戏的概念的。

于露垂下眼睛，不去看那些被定格住的npc，她突然觉得很无力，心里莫名有点空，她就像这群人里唯一的异类。

无需共情，也不需要思考。

时间缓缓地，重新恢复流动，楚子航抬起头，见于露一个人站在这里，身体包的跟粽子似的，觉得很奇怪：“怎么在这里？”

他打量了一圈于露，对方浑身缠着绷带，可是看她活蹦乱跳的样子又不像是有什么地方受伤。

是在进行什么cosplay么......

话说，自己为什么又会在医院？

……他记不起来了。

“......你没事吧？”楚子航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担心地问。

于露慢慢地把手放了下去，对着楚子航扯出一个笑，摇摇头。

她那么费力向楚子航证明干什么，这就只是一个游戏而已啊。

之前提过一嘴的楚子航忘记的事情就是这件事（）

写的好累……近6k字啦

谢谢大家的喜欢！么么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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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四周目（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