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当大阪和名古屋的樱花渐次绽放时，长野的樱花才刚刚打苞，嫩绿的叶中无意间透出一点一滴的淡粉，如同少女掩面，有时倏忽不可见。

上杉鹤见羽的目光从初露颜色的樱花上收回，心想，这可能是为她所见的今年的长野的第一朵樱花。

“鹤见羽，你在看什么？”

侑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她已经走出去很远了，正站在红叶山前回过头来喊她。

侑子就立在水池里的石台上，水面上漂浮着开花的萍逢草，红叶山被她挡在身后，成了不甚明艳的背景。

上杉鹤见羽很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连扭头的动作都像是被人按下了慢放键，很熟悉她的侑子能够从她异常的迟钝里看出一丝细微的不情不愿，因为太细太微小，所以能够被人轻易丢在角落或者视而不见。

侑子带着一点纵容和无奈向她走来，木屐踩在石台上，发出独特的厚重又干脆的声响。

她的声音很温柔，和她的人很相像，掩映在从红叶山顶倾泻下来的瀑流中，有种玻璃一般的质感。

“鹤见羽，是累了吗？”

“再坚持一下吧。”

她摇了一下头，心说不是这个原因。

她只是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条被溺死的黑犬，她想起它湿漉漉的毛发，在日光下发亮，张着的嘴里露出结白的牙和黑红色的口腔。

但她没有解释，只是跟着侑子再次向前走去，流水声被远远丢在身后。

她们身处的宅邸占地面积辽阔，屋宇众多，鳞次栉比。正房是传统的日本式建筑，庭院的一角却伫立着一栋奶白色的洋房，洋房四周栽满了深绿色的红豆杉。

院内有几间茶室，正房后有一片冬山茶，两条小径。一条通往后门，一条则徐徐爬上平缓的山丘。

被称之为“神宫”的神殿就坐落在这片山丘顶上宽阔草坪的一隅，也是她们此行的目的地。

上杉鹤见羽在侑子的帮助下换好了红白相间的巫女服，跪坐在了神殿中央的蒲团之上。

没一会儿，另一道偏门里，身穿和服的侍女牵出了同样一身巫女服的女孩。

女孩本来有些不安，在看见鹤见羽的一瞬间眼睛一亮，于是萦绕在女孩身上的不安消失了。鹤见羽朝她招了招手，“绘梨衣，到我这里来。”

红发女孩眨眨眼，挣脱了侍女的手，一路小跑到她身边。

侍女悄悄退到房门后的侑子身边，侑子面带微笑地注视了两个并不虔诚的孩子一会儿，领着侍女离开了。

那天她们在神殿中从早晨跪到了下午，跪到后面，小女孩伏在略年长几岁的女孩膝头睡了过去。

待到日落，一群人肃穆地走了进来，肃穆地将代表上杉家主的戒指和刀具授予给了上杉鹤见羽。

“不负所托。”

年仅十五岁的上杉鹤见羽当时这样回复他们。

*

“我尽量吧。”

面对昂热的“无论如何要让路明非加入卡塞尔学院”，上杉鹤见羽这样回复道。

她不知道诺诺的劝说工作进行到哪儿了，本来想躺平，但是在路过路明非家所在的小区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调转了步子。

“S”级在卡塞尔学院相当的少见，但是她身边有两个。

“天照月读”，上杉鹤见羽是在这样的压力下成长起来的。

与他们相比，路明非太普通了，可昂热说他是“S”级，并给予了高度的重视。

“S”级路明非照旧被婶婶支使出去买早餐奶，他听见屋里堂弟路鸣泽不知怎么地忽然跟婶婶大吵起来，他没管，也没下楼去买早餐奶，而是沿着楼梯一路上到顶楼。

他踩着满地的垃圾跳到铁门前，从空隙里钻了进去，然后站在满天星光中深呼吸，眺望夜空下的城市。

这样做完之后，路明非睁开眼刚往前走两步，他忽然听到了一点异样的响动。路明非以为是猫，因为以往有一些流浪猫会在这样的夜晚跳上天台来那些被人丢弃的垃圾里找吃的，他有时候想起来也会带一些食物过来。

他半蹲下“喵喵”叫了两声，试图把流浪猫吸引出来。

“你在找小猫吗？”头顶忽然响起一道女声，路明非吓得纵了一跳，没蹲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他抬头看去，披头散发的女孩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天台边缘，她双手背在身后，俯身看着自己，黑色的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

放在小说或是动漫里都是相当惊艳的出场，放在现实里却能惊出人一身冷汗。

“我的妈呀……”路明非简直要被吓哭了，即使看清了对方是个大活人也仍然惊魂未定。

当然，换了谁都会被吓一跳。

“是、是你？！”稍稍冷静下来，路明非认出了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秘密基地里还cos了女鬼的人，是之前遇到过的、跟在诺诺身边的那个女生。

路明非记得她的名字，很好听，上杉鹤见羽，像是日本动漫里的女主角，但对方好像是个中国人。

“你你你你你要不要先下来？”路明非从地上爬了起来，尽管心中有疑问，但善良的他还是先关心对方的人身安全，因为她看起来实在是太危险了。

路明非自己虽然喜欢坐在天台边缘，但还是怕死的没有尝试过站起来，但此刻上杉鹤见羽就那么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地站在那里，她的裙角在风里飘飘扬扬，像一只轻盈的即将要振翅的蝴蝶。

她点点头，转身在天台边上坐下了，漆黑的长发卷着风，像花一样旋开又落下。

路明非提着的心放下去了一点，就见她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过去。

“听说你喜欢陈雯雯？”

“……”

不是，为什么，是不是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陈雯雯呀？

“那个陈墨瞳告诉你的？”路明非自暴自弃地摊了一下手，又颇为窘迫地挠了挠头。面对诺诺的时候他还可以比较自如的应对，那是因为诺诺虽然很漂亮但是也挺跳脱的，但是眼前的这个人，路明非觉得自己跟人家挺有壁的，虽然她会问游戏厅在哪儿也会带陈墨瞳去吃大排档，但是她往这儿一坐的时候，路明非觉得他破破烂烂的秘密基地忽然变成了深山云深不知处，因为上杉鹤见羽看起来就像是仙侠小说里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在你心里，陈雯雯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呢？”

不是原来没有感情线的，写着写着突然想写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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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浮尘的龙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