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青纱帐”最危险的动物，是人。

他身形矮壮，肤色在闷热气候的阳光作用下的黝黑色，脸上涂着红色的颜料，耳部穿刺挂着一对獠牙，身上仅穿着一块缠腰布，前面T形垂下一条遮羞布，他兴奋的发出叫声。

当然更大的可能这是宿云听不懂的语言。

他手举一个前段有一块打磨尖利骨头的战棍向宿云靠近。

糟糕遇到疯狂原始人了！

不要啊！

宿云转身便玩命的向前跑，眼看要被追上，她拿下胸口挂着的强光手电筒照向对方的眼睛。

他露出惊恐的神情，下意识的去挡眼睛，武器脱手。

宿云真是害怕极了，她吸气壮胆，用吃奶的劲一棍子打下，对方下意识去挡，她就去抄他的□□。

几棍子下去，他躺倒在地上。

无限制格斗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小小原始人拿捏。

她转身就跑，一只利箭从密林中射出，擦破她的小腿，钉在树干上。

宿云颤抖着拿手电筒往箭来的地方一照，密林里满是的人。宿云汗流浃背，连忙打量周围那个方位更适合逃命，还未想到破局的法子，只觉得双腿发软，她瘫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高大的石柱耸立于密林中，石柱上雕刻着风雨的图腾诉说着一个远古的故事，麻绳绑住少女的手脚，她背靠着石柱挡住故事的后半段，她昏迷着。

穿着精美的方肩长裙，梳着繁复的发型，戴着宗教性的羽毛头冠和各种饰品的女人们围着她。

女人们为她穿上一件轻盈的棉和龙舌兰纤维的方肩长裙，将色彩绚丽的长袍羽衣披上，这是件混合了格查尔鸟、鹦鹉、蜂鸟和其他鸟类羽毛的羽衣，两侧的玉珠和金刚鹦鹉的羽毛。

宿云旅行前染成铂金色的头发被盘起，睡莲蛇标志的玉石头饰戴在她的头上，长达一公分翡翠般的尾羽与贝壳，玉珠串成的长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

女人们轻声讨论着这次将要乘着圣船前往圣地的少女。

“她身上的衣裙好滑，就像故事里伊什切尔纺织的神衣。”

“她的头发就像黄水晶。”

“你们知道吗？听带她回来的勇士说，她还掌控着太阳你们说——”

“肃静！”

倍受尊敬的巫师喝止女人们的窃窃私语。作为本次祭祀的祭司，她穿着蓝色斗篷，戴着精致华丽的鸟羽冠，捧着盖着羽毛粘贴成雨神造型羽毛杯盖的石碗，图纹里雨神的脸好像从池水中浮现出来，圆形的波纹则代表了雨神的眼睛。

祭司用手指沾上神圣的蓝颜料，在女孩的四肢、手背、脚踝及面部都画上风雨的图腾。

宿云从昏迷中苏醒时就见一群穿着像鸟的女人团团围住，古怪通灵的那只“金刚鹦鹉”正用她粗糙的指腹在她的脚踝处画着。

她有些痒。

背后抵着凹凸不平的石头，不太舒服，手脚被绑起来，植物的毒液通过黑曜石箭头划破的口子麻痹了她的身体，她现在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金刚鹦鹉”画好了。

蓝色的图腾在宿云相较白皙的肌肤上格外醒目。

看宿云醒来，巫师要去准备接下的仪式，她戴上诡异且带有明显原始宗教审美的玉石面具，面具上那双直勾勾的眼睛，格外骇人。

她用宿云听不懂的语言与女人们对话。

女人们将她扶起，在战士装束的人用黑曜石长矛“护送”下宿云走过由石块建造的神庙，通过一段蜿蜒潮湿的隧道她来到一处水潭。

这里基本没有风，是一片静水。

水面上独木雕凿的花船涂着标准的玛雅蓝，船身缠绕叶片样的带斑点条带，一罐罐彩绘或者雕刻的陶罐被鲜花簇拥，一面粘贴了龙舌兰叶片制成的纸张，纸上装点鲜红的金刚鹦鹉的羽毛、蓝色的美洲伞鸟的羽毛、黄色的黄鹂鸟的羽毛以及玫瑰色的蓖鹭的羽毛盾牌的边缘还露出羽毛做成的穗子的盾牌最为吸睛。

这黄金片的盾牌与玉石斧头一起摆在船头。

真美啊！

天然形成的岩洞，坑内蓄满了纯净的泉水，藤曼垂下在光影下神圣朦胧。

几天前她还在类似的岩洞游泳。

但现在宿云笑不出，她想，她大抵是穿越了根据他们身上特色显明的服装来推测，还是穿越到玛雅时期，她对这个曾经辉煌伟大在文明大崩溃后在西班牙征服下消亡的文明一无所知，她对其印象就是那场2012年世界末日和血腥的人祭。

她想起之前在这样的天然井边上，当地的向导介绍：“在尤卡坦这样的天然井有数千个，玛雅人曾经将其作为祭奠圣井，而你们眼前的正是其中之一。”

当时宿云只觉得不过是个噱头。

一个明显的空位子被鲜花包围。宿云思考，她疑惑，她恍然大悟，她汗流浃背了。

那大概就是她的位置。

她转身就要奋力一搏，锋利的长矛立刻对上她的咽喉，宿云转了回去，假装无事发生。

伴随欢快的鼓乐，巫师吐出烟雾，四个披着鳄鱼皮，缠红腰布、脸部和身体有红色和黑色涂料的男孩扮演者青蛙，在圆形台面上他们跳起原始又粗犷的舞蹈，随后跳入水中，激起漂亮的水花。

穿着繁复华丽、高举头饰的男人他与身着猫科动物服装、头戴睡莲蛇头饰的礼官站在一起，国王手指将血滴到一个陶瓶中，他振臂高呼——

“我们为神准备珍贵的祭品，神会看到我们的虔诚，为我们降下甘雨。”

陶瓶被放在一个棕榈纤维和龙舌兰纤维缠绕制成的篮子里，宿云在人们簇拥下，淌水登上那花船。

这根本不是一艘能够下水的船，船身內雕刻着精巧的花纹，船底更是刻的接近透明，许多地方薄如蝉翼，透光。这就是一艘艺术品，登上花船那刻，她就在担心花船会不会漏水，还好它没有。

她被躺在船舱双手交叠于胸前，四只“青蛙”将船推向水中央，其中一个男孩将篮子放在船尾并从中抽出一把美洲豹腿骨作柄，侧面镶嵌着绿松石的黑曜石短刀，这把古朴却奢侈的短刀扎进船底。

一道如古树枝纹的裂痕出现在看起来就不坚固的船底，水滔滔不绝的从裂缝涌进船舱，打湿她身上厚重的羽衣。

手脚被绑起来，宿云根本动弹不得，她的脑袋和里面的衣服也被打湿了，头发湿哒哒贴在脸上，一片冰凉。

细雨朦胧，花船被迷雾藏匿。

岸边如蜂鸣般嘈杂的声音涌进她的大脑，鲜花漂浮在水面上，她的身体无能为力，她的灵魂似乎与肉身分离，撕裂成两半，一半在痛骂，一半在哭泣并祈求神明保佑。

水还在源源不断的往里灌，花船成了一个碗，现在这个碗要装满了，她现在基本完全浸泡在水中，水淹过，她只能努力抬起头用口鼻摄取氧气。

船开始下沉，她挣不开，逃不掉，或许是呛水窒息太过痛苦，濒临死亡的感觉令她产生了幻觉——

雨中有人在哭泣。

睁不开眼睛，鼻腔灌满了水，但听觉是不受控制的。

一切虚虚实实的全部传进宿云的耳中。是欢快的喜悦，是虔诚的细语，是居高临下观看她苦难的戏谑，或是那虚无的、飘在雨雾中的悲鸣。

宿云于脑中破口大骂，水不再平静，大浪拍过，花船彻底沉入水中。

若是她能睁开眼，便能发现这与她触碰玉石像后所遇到的奇异景象，大差不差。

但她无法睁开眼，痛苦下，恐惧下，大脑一团浆糊，她本能的卷缩身子。

她失去了意识。

花船于急速旋转的漩涡，仿佛有双巨手不可抗拒地将她向上推，可她却在无意识的状态前往那幽深的，漩涡的中心。

祈求庇护的人们举行祭祀的仪式，圣井成为通道联通到祂的神圣之所。

鳄鱼、青蛙和蛇是恰克的使魔，它们拍打那张紧闭的石门，图腾繁复的石门发出沉重而磅礴的声响。

它们呼唤道：“我的神主！我那掌控雷霆，为人带来救世粮种，身姿伟岸的大人！请不再沉寂于上个纪元的悲痛，睁开您那看穿烟雾的双眼，走出来！走出来！看看您那由玉米创造的人类。”

“他们不是那湿乎乎、软塌塌，不能移动甚至无法睁开眼睛，遇水便散，亦而无法崇拜您、赞美您的粘土人。”

“不是那木头的，僵硬的，没有血肉，无法与您交流，遗忘无数神明，堕入可耻境界的猴子。”

太吵闹了。

祂放下手中神谱的手扎本，轻轻地叹了口气。

新的造物是由玉米创造，这是一种由野猫、丛林狼、鹦鹉与乌鸦在名为帕许尔和卡亚拉的地方找到的植物果实。

他们被赋予智力，能够看到整个天穹，能够看到土地上地表蜿蜒的曲线。他们不需要移动，就能看清远方。

人群中有人因此高傲，神说：让他们的视线模糊一点，不能清晰看清天空与大地上的所有事物。让他们移动他们的双足，举目四顾用他们充满知觉的双手去抓取东西。

天心在人类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他们的视线变得模糊，就像镜子被哈了一口热气。从此他们只能看清近的东西，再也看不清远方，就这样许许多多的部落在东方创建、衍生，人们在聚集一起时，在等待黎明或雨泽的到来，他们祈求安稳的土地、长寿、子孙与安宁幸福。

他们祈祷着，等待太阳升起，眼盼雨泽，遥盼金星——这是他们所念诵的祈祷词。

至此，众神满意了。

但我还是更愿意沉寂，祂又轻叹了一口气。

时代更替，新的规则代替旧的秩序。

不知从何时起无法听懂彼此语言的部落为祂献上血肉，而我并不愿意吃下白玉米和黄玉米的肉或是啃下玉米面的筋骨。

这会令祂想起神殿沉灰，神谱暗淡的神系，那一支如今只剩尤姆·卡克斯仍在影响人间。

石门上缠绕的莲花蛇松开紧绞的莲花，祂走了出来，使魔蛙谄媚地将祂迎到那生长着莲花的河流，这是人间与神地的通道。

许许多多雕刻精美的陶罐被水流送来，许是路通颠簸，有几个原先密封好的陶罐散落出里面的祭品，果酱、樱桃、梨……可可、玉米等。

使魔鳄鱼将水中的陶罐等推向岸边，使魔蛇缠着它们将其堆放在地面上。

使魔蛙说：“哦，大人，看着祭品，玉米人们是多么崇拜您，我伟大的大人。”

恰克没有回话，蛙也习惯了。它的主人本就沉默寡言。

祭品还在顺着水流来到神国，尽头，水汽里传来血的腥气与以往夹带植物气息不同，这次是“水”，别样的“水”。祂紧盯着。

鲜花、破损的船、玉斧、羽毛打湿的盾牌以及女孩。

她受了伤，小腿正向外渗血，“水”的气息正来源于此。

来自她的血肉中。

入水声打断蛙的侃侃而谈。

它的主人下水，莲花散开，祂将那个祭品抱起，蛙震惊瞪大眼睛。

祂低下头伸出猩蓝分叉的长舌，长舌抖动，试图在血气中捕捉到更多“水”的气息分子。

恰克久违得感到好奇。

祂将女孩放在岸边，自己站在水中，唇贴上女孩的小腿，长舌将要舔舐女孩的伤口。

本篇的男主就是玛雅神话里站大量笔墨的重要神明:雨神恰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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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圣井(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