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疗伤

某天早晨,医生照例给诺拉做完身体检查,灭霸照例问过医生诺拉的情况,照例静静地站在房门前,驻足着。

倘若他的眼睛也能成为武器,那么眼前的这扇门将会被摧毁多少次?

良久,灭霸才迈出了离去的脚步。

这时,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一阵丁零当啷巨响,还有易碎品摔碎的声音,灭霸内心一悸。

她... ...她又生气了吗?也是,以她的性格,坐视自己如同一个废人一般呆在这间曾经对她而言如同牢房一般的屋子里,肯定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只是,她的伤一直好不了,终究不能做太剧烈地活动。

要去看看吗?

灭霸犹豫了半晌,来到窗边,朝房间里望去。

只见诺拉痛苦地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紧紧地捂着小腹的伤口,浓密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神情,可她全身都在颤抖。

周围的生活用品散落一地,还有无数的玻璃碎片四散在她的四周,有些碎片已经划过了她的肌肤,留下了诸多细小的伤口,将她洁白的皮肤染得斑驳。

忽然,仿佛感应到什么一般,诺拉猛地抬起头看向窗外,却见到了那个令她憎恶的身影站在窗边,惊讶地看着她。

一时间四目相对。

只是,这一次诺拉并没有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厌恶,她看到了灭霸的紫色肌肤,有那么一瞬间想到的却是贝特。

她继承了这个男人的肤色。

他来做什么... ...

诺拉扭过头,想要忽视他的存在。

她用力撑起胳膊,想要让自己坐起来,然而小腹传来的剧痛让她全身都止不住颤抖,随后重新摔倒在地。

“诺拉!”见到诺拉重重地磕到地上,灭霸忍不住惊呼。

他犹豫了一秒,刚才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并没有在诺拉眼中看到憎恨与厌恶。

下一秒,他便做出了决定。

他快速推开房门,走进房间里将全身颤抖的诺拉抱起,轻轻地放到床上。

“你还好吗?”

痛苦减轻了几分,诺拉紧皱的眉头送了几分,但随后她便意识到了帮助自己的人竟然是那个恶魔,而此时此刻,那个恶魔还在关心自己。

她极其不自然地别过头去,轻轻点头。

灭霸环顾地面,除去散落的生活用品之外,一个被打翻的篮子里装着一套衣服,以及一些洗浴用品映入他的眼帘。

他看向诺拉:“你要洗澡吗?”

诺拉不明他的想法,但还是点了点头。

灭霸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洗澡只会让伤口感染,变得更加严重。”

仿佛是这句叹息扰乱了诺拉的心神,让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任性,她愣了一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小声道:“只,只是擦一下。”

“医生允许了吗?”灭霸问她。

诺拉沉默了,她觉得医生不会同意,所以根本没有问。

“那,我去把头发洗一下。”

诺拉说着就像再次坐起来,只是很显然她不会成功,她才刚一挪动身体,钻心的疼痛从小腹传来的,疼得她额头冒出冷汗。

“诺拉?”灭霸察觉到了诺拉的不对劲,看向她的小腹,此刻她的睡衣的小腹位置已经被沾上了丝丝血迹。

诺拉疼得几乎眩晕。

灭霸连忙找出急救包,拿出止疼药和肌肉舒缓剂,剪开诺拉的睡衣和小腹上已经被染红的绷带,将药涂在她的伤口上。

感受到小腹和双腿一凉,诺拉清醒了几分,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伤口的部位已经完全暴露在了灭霸的面前,那部分肌肤离自己的私|处不过分毫。

诺拉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恼怒的神色,让她想起了过去那些屈辱的回忆,她愤恨地看着灭霸,却发现对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自己的伤口上,并没有分毫无礼的举动。

灭霸的动作很轻柔,她甚至难以将“轻柔”这个词和面前壮硕如山一般的男人结合在一起,但是感受着他的力道,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个词。

上完药,灭霸又从急救箱里拿出绷带,喷上消炎药之后将她的伤口重新包扎,专心致志,动作娴熟。

他的动作轻得可怕,诺拉甚至感受不到伤口被触碰的疼痛,反而因为药物的作用疼痛减缓了很多。

她躁动不安的心就这样被对方认真的神色抚平,伤口的疼痛因为药物而得到缓解,心情陷入了不可思议的平静。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已经被灭霸专注的神情所吸引,直到灭霸抬起头看向她,四目再次相对。

两人都有了片刻的愣神,诺拉慌张地别过头去。

灭霸转身去急救箱里寻找镇定剂,但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嘴角在不经意间轻轻勾起。

急救箱里只有注射式的镇定剂,大概是贝特嫌弃其他种类的太麻烦,所以干脆只准备了最简单高效的这一种。

灭霸拿出镇定剂和注射针筒,斟酌道:“你伤口部位的肌肉正在抽搐紧绷,使用舒缓剂之后最好睡一觉。”

诺拉看向他手中的针筒,她此时此刻倒是不怀疑对方在镇定剂里做手脚,毕竟对方如果真想对自己做什么的话不必多此一举... ...

“不用了。”诺拉轻轻摇头,“我待会... ...还要去洗头发。”

“我可以帮你把头发洗干净,并且吹干。”注视着诺拉微红的双颊,灭霸的喉结动了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睡一觉吧,你需要放松。”

诺拉沉默了,直到现在,她仍旧很难相信对方真的只是好心帮助自己,这个恶魔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

他想从自己身上图谋什么?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好图谋东西了。

呵... ...对啊,事到如今,自己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呢?

诺拉自嘲地笑了,随后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灭霸看着诺拉几乎已经放弃希望的神情,心微微刺痛,却又无从解释,只能道:“好。”

诺拉配合地伸出胳膊,灭霸紫色的大手轻轻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摩擦着对方白皙细腻的肌肤,稍微一用力便在上面留下一片红印。

诺拉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被摩擦的酥麻,因此当针尖刺入她的肌肤时并没有感受到很痛。

灭霸将镇定剂推入诺拉的手臂,而后将针筒拔出,丢入垃圾桶。

在确定诺拉并没有对镇定剂感到任何不适之后,灭霸轻轻托起诺拉的后背,拿开枕头,在诺拉疑惑的目光下在操作屏上点了几下。

只见原本的床头的部分从中间整齐地裂成两半并向两边收缩,逐渐形成了一个适合洗头发的凹槽,而在床头的侧边,一个花洒缓缓升起。

诺拉惊讶地瞪大双眼。

灭霸轻笑,托着诺拉的后背和头将她缓缓放下。

“这张床的功能还有很多,不过也许你的头发更适合清洁发盔。”

花洒放出温度恰到好处的水,浇在诺拉鹅黄色的茂密头发上,灭霸转身去地上捡起洗发水。

头发浸泡在温热的水中的感觉很舒适,灭霸对她的头皮的按摩也恰到好处,诺拉紧绷的神经终于逐渐放松了下来。

仿佛正是这神经的松懈激发了镇定剂的药力,困意向潮水一般袭来,诺拉缓缓闭上眼睛,很快陷入沉睡。

当她醒来后,已经到了傍晚,她的头发已经干了,伤口也不再那么疼痛,全身被玻璃碎片划伤的地方都贴上了创可贴。

诺拉环顾四周,被弄乱的房间已经全部被收拾干净,整洁一新,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张便签。

她伸出手拿起便签,苍劲有力的字体是如此的熟悉:如果你不想麻烦贝特,我可以另派一个阿卡斯奴来照顾你。

·

显而易见的,诺拉并没有回应灭霸的提议。

而灭霸也没有去劝告女儿要多注意诺拉的生活情况,他甚至有些私心,那天诺拉发间的余香仿佛还残存在自己的手上,如果这样的意外能在多出现几次... ...

他不该这样想。

灭霸已经敏锐地观察出,诺拉为了贝特几乎放弃了所有的骄傲和底线。

只要贝特在这里,诺拉就会甘愿留下来;只要是贝特的要求,诺拉几乎都愿意照做;只要事关贝特,无论是任何事情都能够让诺拉暂时放下对他的憎恶。

他们的女儿果然成为了她的弱点,成为了维系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的、最牢固的纽带。

他知道用这种方式将诺拉捆绑在黑暗象限,捆绑在他的身边非常卑鄙,可是他不在乎,他本来就没有道德可言。

如果能让诺拉心甘情愿地留下来,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灭霸想起了那天诺拉和他相视的目光,以及慌张别过脸去时脸颊的红晕,不由自主地笑了。

但是这很有效,不是么?

而贝特在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之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把诺拉一个人丢在家里不管不顾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当然,照顾诺拉本身就是因为父亲,如果不是父亲的命令,她是完全不会管这个女人的死活的。

尽管这段时间父亲并没有来找过自己... ...自己已经令父亲失望过一次了,她不想再令父亲失望第二次。

竖日早晨,贝特提前了半个小时回到房间送早餐,恰巧碰到医生来给诺拉做检查。

她远远地看着医生走进她的房间,思索了一会,悄悄来到窗边,竖起耳朵偷听。

那个女人,每次一见到她都是一副宠物见了主人的模样,扬起个大大的笑脸,说实话她也不清楚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发自内心地高兴。

但她非常好奇那个女人对待黑暗象限的其他人是一副怎样的态度。

她不是很恨黑暗象限么?仗着父亲的宠爱,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

贝特听到了医生向诺拉道早安,听到了诺拉轻轻地“嗯”了一声,听到了医疗机器运转的声音。

过了许久,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夫人,我想我已经提醒过很多次了,您重伤在身,不可以随便走动,而且,您一旦走动就会牵扯到伤口的肌肉,应该很痛才对。”

“还好。”

诺拉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也不知这句“还好”说的是她觉得自己的伤口还好,还是她觉得伤口的疼痛程度还好。

随后诺拉又问道:“那我大概什么时候可以随便走动?”

医生没好气地回答:“如果您仍旧不听劝告,一意孤行随意挪动的话,您很难能够迎来随意走动的那天。”

诺拉对待医生的态度好得令贝特惊讶,这名医生是父亲派来的,诺拉居然没有心存芥蒂?也许是因为她其实也怕死怕痛?那她随便乱动做什么?

就贝特的认知而言,诺拉似乎是真的不在乎她自己的身体,她已经做出过无数次伤害身体的举动,而这些举动的原因似乎都是因为她高兴。

只要她的精神世界没有痛苦,身体上的痛苦可以毫不在乎么?

但这个医生都这么和诺拉讲话了,她总该生气了吧?

然而诺拉却只是笑了一下,转而向医生询问着自己的情况,她问医生自己曾经受过多重的伤,动过手术吗,住院过吗,多久住一次?

贝特是黑暗象限的一名中队长,参加过的战争和争斗数不胜数,受伤或者进手术台对她而言不是罕见的事。

这名医生也是黑暗象限最好的医生,基本上贝特每一次的大型手术都由他经手,因此对于贝特的身体情况他也有着很深的了解。

医生耐心地讲述贝特每一次的情况,诺拉安静地听着,而贝特也在跟随着医生的话语回顾着自己的每一次死里逃生。

贝特闭上眼睛,心里有些复杂,但这一次,并不是对这个抛下她的女人的怨恨。

她只觉得难过,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而难过。

贝特离开床边,推开房间的门。

随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诺拉和医生都看向门口的方向,看到了走进房间的贝特。

贝特则看到诺拉一如既往地笑着欢迎自己,那完美无瑕的脸上盛放着一个欢喜的笑容。

可她还看到,那张皎洁白皙的脸上,通红的双眼和残留的泪痕,就如同自己当初对她冷嘲热讽之后离开,再回来时见到她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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