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动作严丝合缝的门板在空荡无声的空间里泛出余震,一瞬间,我变作被宣称艺术而固定在高台上面无法挪动分毫的硬体石膏像,安静的等待皮肤上面出现的触碰,并不存在任何叛逆的反抗念头,唯有永远不肯停歇的大脑还怔怔的思考着,在接下来等待我的会不会是一场人潮汹涌,绽放闪光灯的未来。
但这里并不是博物馆,哪怕纵容想象肆意狂野发挥,我也仍然无法变成永远被歌颂赞美的杰作,在火焰中存留的破碎一角般在原地保持缄默时,我试着令思绪逃脱出困住自己的建筑或是城市,可就在快要成功达成目标时,科特从身后伸来的手臂却无情的打断了我。
“洛蔓?你在想些什么?”
我听到他的声音含糊不清的传来,像是在与我对话的时候还含在嘴里一块糖似的黏黏腻腻的向我袭来。
他并不在乎我在想什么,这是不用说也知道的事实,但却不知怎的,还是对我的沉默很不适应般又一次开口道:“还记得你刚刚说出的提议吗?我们能去哪里呢?世界这样大,但好像并不能够容纳你和我。”
“我并不打算找一个地方能够容纳你和我的,科特。”
我毫无情感波动的回绝着科特,并不想回过头看向他,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变身无比残酷的驱逐者,打开高楼的窗户叫嚣着让他快些一跃而下,尽量对一些残忍想法都置之不顾,但哪怕这样,无情似乎也在呼吸之间流露。
就在科特作为哲学家般的说出的那些话语中,我听到他好像点燃了一根烟,穿梭在阴暗角落的老鼠般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正在压低声音告诉我:“我差点以为自己看了一场精彩无比的爱情电影,你知道,这世界已经被痛苦占满了,难以想象,像你这样的女孩真的会选择再把生命带到这里,难道这就是爱情吗?说呀,洛蔓?这就是你的伟大爱情吗?”
单薄的肩膀不安分的撞着我的,科特将自己的下半身牢牢固定在原本位置,但上半身却犹如在风中狂舞的气垫装饰一样有气无力的与我相碰。
他可真是个讨厌鬼。
我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他越过安全距离的亲昵举动,微微侧过头,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可不知道是因为他磕了太多药,还是真的认定了我不会在这一刻将心中的脾气全部发泄出来,看向我的眼睛中带着调笑,他凑到我耳边,接着轻声细语的安抚我道:“别对我生气,洛蔓贝尔,你还想不想在今晚就让吉米回到你身边了?”
科特的语气被神秘填满,我不太喜欢他身上酒精与白粉混合的味道,屏息试验着自己究竟会在多长时间后晕厥,期间还不忘记讽刺他道:“好吧,我的魔法师,你来告诉我,我们有什么样的办法解决这次危机事件呢?”
我不屑的将背倚靠在门板上面,而另一端却始终静悄悄地不传来一丝声响。
没有任何怀疑,甚至一丝一毫的继续追究也没有,吉米似乎早已经通过我的行为了解到我的内心世界,他驻足在门边,和我之间的距离这样靠近,又这样遥远到不可依靠石子或是爱意填补。
他会理解我吗?他会知道我的心思并非是拒绝而是想要认可吗?在这一切一切的错误决定之后,我还能够对吉米伪装出那副爱他的模样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对被几部电影打磨出来的演技失去信心,那感觉就好像我在这一刻并不是站在这里,而是又回归到了当《黑天鹅》进行拍摄时,总是被强冷光占据的搭建片场,身后是折射出自己影子的镜面,面前的男人从嘴唇吐出烟雾,恶魔似的对我扯起嘴角,他说:“洛蔓贝尔,你可表现的真差劲呀。”
这是奥利维托的声音,还是科特?
我眨眨眼,不太确定贴近自己的男人是否处于比我更加清醒的时刻,只感受到他的额头如同有着坚硬铁板保护一样盖在我的上面,很快又不太老实的向下滑往鼻梁。
近在咫尺的金发好像被肆意泼洒上了香槟酒,又或是只是科特小猫似的品性并不喜欢将毛发沾染液体,所以才会在这一刻被脏兮兮的分成明显的几绺。
我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人靠近我?
他的声音埋在我胸口前,闷闷的,看起来并不沾染刚刚在楼下时展现的大胆,抱住我时好似在感受其它人温度一样说道:“就一会儿,洛蔓……就让我抱一会儿吧,我刚刚传了简讯给安,她就快到了。”
“你传了简讯给安?”
我借势推开了科特,不是因为他说出的话惹怒了我,只是因为我的身体被男人的禁锢拖着下沉,这一定是因为我太过熟悉那些吸血鬼一样瘦弱的骨节浮于表面时带来的重量,所以才会在他的环抱中感受到并不太舒服的累赘感。
柔软的法绒布料蹭过手掌一侧,我还没来得及感受科特留下的触感,就看到他盘算着什么坏心思似的笑了起来。
“别紧张,洛蔓,我不会对任何人说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的。”
他细声说着,努力与白粉争夺理智似的脸庞上面长久被奇怪的神情占据,以往的经历告诉我应该远离像是他这样被药物软弱控制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还是在他又一次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药瓶时伸出手将它夺了下来。
“你就这样沉浸在其中吗?”
我不屑一顾的讽刺着,试着分辨那些写在瓶体上面的文字,但它们早就因为不知道多少次被指纹摩擦后变作了视线中最模糊不清的一团。
被轻轻抛出的药瓶降落手心,仅剩的几颗药丸像是戴了安全绳索的吞噬生命者,随着我的举动上上下下的起伏起来,软弱却总是能够传递棱角的开始击打瓶壁。
身旁的科特看起来不太好,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感受到了空气呼吸之间的不适感,歪歪扭扭的靠在一旁,用手按着胃部时低头喘着粗气,但仍然没放弃自己伪装出来的那副对一切都云淡风轻的模样。
“……洛蔓,把它给我。”
他开始低声索求起来,可却一点儿也没有上前抢夺的心思,眼睛被金发盖住大部分视线,他扯着我的衣角,像是个完全把生命交付给我一样产生依赖的女孩。
谁教他这样做的?
心中的不忍就快要随着他故作可怜的表现溢出身体,我想在某一瞬间,我一定变成了某种只知道任由情绪外流的玻璃容器,这是唯一的理由了,不然,我为什么会突然生出玩弄心理,故意看着额头已经被微微汗水覆盖的科特,笑着称他为:“真正的摇滚明星。”呢?
我从来没觉着自己会残忍到这样几乎令人讨厌的地步,像是对着路过时产生祈求的可怜人无动于衷一样,只干巴巴的眨着眼睛看向被缓慢凌迟折磨的科特,他正在用一种令我讨厌,却仍然想要模仿的状态试着与所有没被预料到的疼痛共存。
这好像是什么电影的现场拍摄,但却并不是来自《乱世佳人》中我总也无法知道该怎样演绎的坚韧部分。
淡绿色的眼睛就这样盯着他看着,科特没回应我的话,他当然没有这样的力气,事实上,我几乎不懂他为什么还没对着我大发脾气,虽然我总是能够隐隐地知道,他选择闭上嘴巴的理由似乎无论如何被反复解析也无法逃脱掉曾被莉莉安交出的歌手合约。
这太愚蠢了,难道科特就要一直因为那些无聊的文件对我继续保持顺从吗?
我就这样盖棺定论,在他还没说出一句话之前曲解着他,并且期盼着他能够做出些许反抗,坚定地展示存在于他破碎不堪身体中的魄力,所以故意在门外传来“巧合”经过的安与吉米的对话声音时,将药瓶揣在了口袋里面。
“好吧,你不争取,你就没办法获得你想要的,”我匆忙对他甩下这样一句毫无道理的话,将整个人都贴近了门板,试着忽略耳垂上面的环形因为挤压传来的不适,轻声细语的在识别那些完美到不成样子的说辞时挑衅科特道:“柔软男孩,你有没有试过当疼痛到来的时候对它置之不理?如果你真的这么依赖吗啡,为什么不试试在戒掉它的三天后再痛快的服用它们呢?这就像是,你的身体被你所掌控,而不是被它所掌控,难道你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吗?”
“这听起来像是一些极具讽刺性的精神性寸止。”
科特随着话语的倾诉蹲下身子,蜷缩成团开始展示无助,水蓝色的眼睛眨动起来仰视着我,我想告诉他别再装模作样,可却连这一点注意力都不愿意分给他。
从门另一边的声音传入耳中时那样明显的**展示,安拿了一些酒精与被失去的睡眠作为借口,很耐心的正告诉吉米:“洛蔓这段时间都在忙着各种事,杰夫没有和你一起来到这里吗?你有没有看到她为你画的那把吉他?她找到了意大利的设计师,写了好几封信才令他松口……”
然后吉米回答她,像是个从课堂上被抽出提问的紧张学生一样说:“我知道……洛蔓为我做了很多,可是,我却搞砸了。”
后面他们又聊了些什么?我没认真去听那些对话,不仅仅是因为科特因为疼痛尽量压抑却仍然明显的气喘,更多原因却是不能够忽略的关键信息。
一把琴?
这里哪有一把由我制作给吉米的琴?我从未写过的信件荒唐的出现在安的口中,就像是不容拒绝的事实一样令我想要打开阻挡视线的门,接着明确的告诉吉米:“你想太多了!我怎么会有心思为了挽回你做出这样的伟大事情?吉米,你才不值得我这样对待呢。”
下意识钻出思绪的话语在心理学上被称之为是“出于真心的想法”,死沉沉地安静由我的身体传来,它们一定是早就在这之前占据了我的骨头,化身成最能够表露本我的影子一样跟随吉米迈出的脚步,希望能够靠着自己的一分一毫能量将他说服停留。
而我则只是呆愣的站在原本位置,持续对自己发出质问道:“搞什么东西啊?洛蔓贝尔?”
我烦躁地将吗啡甩给科特,自我博弈让大部分力气都消失了个彻底,望向他时,再也没有了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我要走了,科特,”我轻声细语的告诉他,因为感受到的莫名情绪而变作柔软如同蚌壳内部软肉一样的态度带着怜悯说出劝诫:“少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吧,人总是要活下去的,虽然很艰难,或许也有很多无法抵抗的苦难,但……”
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鱼刺一样让我想要把肺也一起咳出来,满满当当的情绪等待倾诉,但我却只想把它们向下压去。
不顾那句愚蠢的:“总会有爱让你觉着这一切都值得的。”说辞,我最后看了一眼科特,故意模糊本意道:“我不想看到溚德林经纪公司签约的科特·柯本像是那些所谓最伟大的,英年早逝的摇滚明星一样,还没到达三十岁就匆匆被泥土掩盖。”
“这会给你的公司带来麻烦,我还是知道的。”
科特手中紧紧抓着被我投掷的药瓶,他难道从没觉着着极具讽刺吗?与身体对比起来的药物几乎小到无法被肉眼捕捉到,可是却有着消除所有烦恼的能力,在由对视构成的沉默之间,他笑起来,就像是一个洞察了我内心脆弱部分的萨满那样告诉我:“洛蔓贝尔,我已经知道你害怕看到又一个人在你面前死掉了。”
但我早已经不屑于听这些用虚假话语交换而来的总结,转动着门把手,头也不回的令自己坦率接受了点在走廊中长久亮着的刺眼灯光覆盖全身上下。
结合现实涅槃乐队一专时科特年龄22岁,文章中第一次出场时为1970年年末(还没签约版,本章72年年初的科特年龄为23岁(也就是1949年出生
对于孩子的发言借鉴了他现实生前的采访,不太确定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抑郁症,查出来的资料都不太一样所以这个时候没有着重描写心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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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Heart-Shaped Box-Nirvan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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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Chapter 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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