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火车站乘地铁回到天王寺家的别墅,并不长的路程,却像是一直没有走到尽头,一路都是沉甸甸的安静。优里走在前面,紧紧地牵住姐姐的手,麻里神情恍惚地任她带着走,蜂蜜和金平糖充满忧虑地飞在她们周围。
回到别墅后,两个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却还是一言不发,优里希望能转移话题到别的事情上,什么都好,只要与安利无关:“晚饭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麻里抬起头,笑得很是勉强,“抱歉,我可能不是很有胃口。”
看到那个比哭还让人难过的笑容,优里的心一抽,还是轻声问道:“茶泡饭可以吗?”
“可以,”麻里垂眸,双手交叠地放在膝盖上,“麻烦你了,优里。”
“姐姐大人没关系吗?”虽然已经看不见麻里的身影了,但跟在优里身后飞进厨房的金平糖仍保持着回头张望的动作,再转过来时正对着优里的背影。她刚刚从橱柜里拿出茶叶,却突然停下了动作,双手撑在灶台边缘,肩膀剧烈地抖动着,被压抑的抽泣声低低地传出来,在小小的厨房中,再低的音量也掩盖不住。
“优,优里?”被吓懵的金平糖呆呆地望着她,不明白优里为什么这会又哭了起来。
“金平糖,我不知道我可以为姐姐做些什么,” 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改变这注定的一切,优里捂住脸,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哭腔,“我不知道。”
就算她能预见又怎样?就算先知先觉又怎样?
选拔赛第二场的结局在当时就让优里认识到,预知剧情带来的扭转作用是有限的。赛前的几句提醒并不能堵上小莓的经验漏洞,加奈特意准备的咖啡和薄荷巧克力驱散的也只是安堂生理上的困意,无法驱散的是心理上的自卑与恐惧。而蝴蝶效应带来的改变,不过是选拔赛第三场坚野组合对阵小城组合的胜利,正式赛决赛坚野成功完成的巧克力铁塔。动画结果之所以能被更改,是因为这两次的障碍都是出于外部或者身体因素。
对于“他人”而言,只有与感情相关的难题,没有任何可行的解法。
“呐,优里,”金平糖从裙子口袋掏出小小的手帕擦掉她的泪水,声音依然糯糯的,“去年输掉的时候,今年手受伤的时候,你会希望别人为你做什么吗?”
想起当初任何安慰都不会起到效果的心情,优里茫然地摇摇头。
“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的话,” 金平糖认真地看着她说道,“陪着姐姐大人就好。”
吃晚饭时,优里看出麻里确实没多少食欲,茶泡饭原本是姐姐喜欢的食物,但她此时却只是端着碗出神,整个人空落落的。来到法国的这些日子,在欧洲旅行的这段时间,他们没有多少机会吃到日式料理。因为刚从德国回巴黎时麻里无意中提起过想吃茶泡饭,优里才特意在路上采购了一些食材,可是现在,麻里或许真的没心情吃任何东西。
“多多少少吃一点吧,”优里低着头,握紧了筷子,“明天的比赛,会很累的。”
麻里苦笑了一下,拿起筷子吃起饭来,金色的发丝垂落在脸颊边。
“你觉得……安利老师会不会是在故意演戏给我们看?”优里语气涩然地问道,她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粒,这并不是符合礼仪的吃饭方式,只是她此刻实在压不下心底的烦躁不安。
演戏?想起安利老师那么亲密地拥着弗朗索瓦的样子,麻里都不愿自欺欺人地相信这个可能性,是优里为了安慰自己想出的理由吧?
“……我没事,只是刚才太……惊讶了而已,”麻里沉默良久,还是没有再提起那个话题,只是一如既往地柔声说道,“茶泡饭很好吃,你的手艺进步了呢,优里。”
骗人。
为什么在我面前,你都要这样逞强呢?
是不是,我们对你太苛求了,这个世界对你太苛求了?所有人要求你保持着完美得无懈可击的姿态,所有人期待着无往而不胜的从未遭受过失败的你,所有人仰望着背负无数崇拜与敬仰目光的你。天才少女的名声,安利老师得意弟子的称号,都要求着你的成功理所当然,都要求着你永远坚强可靠,唯独不允许你失败,你的骄傲也不容许你脆弱。
既没有输一次的机会,也没有软弱一次的权利。
很快就是第二天,转眼之间优里和麻里就来到比赛场地,坚野组合的四个人也出现在假面舞会上,小莓还穿着那身可爱的粉红色巧克力礼服,兴高采烈地跑过来为他们加油。
然后天王寺组合与弗朗索瓦组合开始操作,麻里的笑容在看到安利的那瞬间凝固了,手一抖,工具掉落在地上,巧克力黏成了团状和块状。大理石料理台异常冰冷,温度无论如何都升不上去,巧克力熔化不了,优里着急起来,抬头却看见弗朗索瓦组合游刃有余地制作着梦幻的巧克力礼服,回火的动作也是非常娴熟。忽然,那个同样被称为天才的法国金发女郎已经换上白色的巧克力婚纱转着圈,引起了观众们的惊叹。看到弗朗索瓦组合的作品,安利老师露出满意的表情,相比之下,望向这边的眼神却格外冷淡。
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巧克力礼服也顺利完成,白色为主的礼服裙摆层层叠叠,有很多不起眼的巧克力作为类似刺绣花纹的细节,彩色的装饰部分也是异常绮丽。舞会的客人们对此啧啧称奇,优里开心地牵起姐姐的手,想为麻里换上那身漂亮的巧克力礼服,却发现麻里不知何时变得满脸都是泪水。周围的人群也像是换了一副表情,遮盖了面孔的假面之下,微笑的弧度不再是赞美,而是嘲讽与恶意,窃窃私语声像是发酵的面团一样在膨胀,很快就无孔不入地填满整个舞会大厅:
“啧啧,可怜的公主。”
“可笑的巧克力礼服。”
“啊呀,真是糟糕的水平呢。”
“所谓的日本分校第一名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那种外行人一样的回火手法,真难看啊。”
……
等等,怎么回事?他们在说什么?优里困惑地回望着还穿在塑料模特身上的巧克力礼服,呆呆地径直走过去。麻里为什么要哭?那些人又为什么要笑?明明礼服还好好地在这里呢。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触碰着巧克力裙摆,顷刻之间,自下而上,整件华美的巧克力礼服完全崩裂开来。白色的碎片与彩色的碎块纷纷扬扬地落下,如同一场奇异盛大的雪与宝石雨。
优里怔怔地仰起头,那些碎落的巧克力不知何时飘散在了整间舞会大厅里,从高空落下来,怎么都落不尽,像飞舞在空中的花瓣和雪花一样轻盈得快失去重量,人们嫌恶地拂去失败的证明,将碎片狠狠地踩在脚下。根本就不需要统计也能想象出比分,场边立着的电子显示牌上,天王寺组合一栏硕大的“0”是醒目的红色,数字图案好似有了生命,张牙舞爪地放大,狰狞得刺痛人的眼睛。
恍惚地用手掌接过一片白巧克力,像雪一般晶莹洁白地躺在手心里,也像雪一样冷冰冰的。
“是我的错,”麻里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绝望地哭泣着,“全都是我的错。”
优里猛地睁开眼睛,明亮的灯光,炫目的舞会,漫天的碎屑,刺耳的笑声,哭泣的麻里,全部都消失了。眼前一片漆黑,比赛还没有开始,她还躺在别墅的房间里,摸索着找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距闹钟定好的起床铃还有半小时。优里摸了摸自己的脸,依稀还能感觉到眼泪的痕迹,这会醒来是再也睡不着了,身上被噩梦吓得出了冷汗,黏乎乎的很不舒服,她定了定神,打算先去浴室冲个澡。
洗过澡换好衣服后,优里心有余悸地按住胸口,她不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也许剧情场景不会有这么残酷可怖,却是困扰着她的梦魇。
别墅的管家由于家里有事请了两天的假,麻里洗漱过后走到厨房准备做早饭,却意外发现厨房的灯亮着。优里将鸡蛋、牛奶和蜂蜜搅拌好,正在将切好的吐司两面均匀地沾上蛋液。听见推门声和脚步声,优里抬起头:“姐姐,早安。”
“早安,”麻里走到她身边,“之前不是说好今天的早餐由我来负责吗?”
“醒得比较早,收拾好后就直接来厨房了。”
略有些失眠的麻里夜里睡得也不是很安稳,看出优里是打算做蜂蜜法式吐司,于是说道:“后面的部分交给我吧。”
“我来吧,”优里将平底锅烧热,放入黄油融化,像是想起了什么,“蜂蜜法式吐司,还是你第一次教我的甜点啊。”
“当时还总是把握不时间,而很泄气,”优里将吐司两面煎成金黄微焦的颜色,再装盘,“然后你安慰我说,做不好也没关系,我想吃甜点的话,你会一直做给我吃的。”
谈及童年往事,麻里从精神上的失重感中脱离出来,放松了一些:“即便当时做不好,现在你也能做好更复杂的糕点了。”
香甜的蜂蜜香气像是能安抚心底的不安和焦虑,优里端着那盘已经可以说是完美的蜂蜜法式吐司,无数想法从心头掠过:“不过,对当年那个小孩子而言,就算受技艺所限,做出来的甜点称不上成功,过程也是有趣的。”
麻里一愣,如果只是单纯地享受制作或者品尝的过程,也许会更容易感到快乐吧,就像……安利老师所欣赏的天野一样。
安利老师……想到这个名字,好像又有无边的苦涩在心中蔓延开,麻里很想亲自去问一问安利老师,他与弗朗索瓦是否真的是恋人?是不是因为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才怎样努力都无法获得他发自心底的认可?他会对弗朗索瓦说出那样的话,一定是因为,在他心里,那个女孩子比她更出色更有才能吧……今天的比赛也会是这样吗?她明白以安利老师的人品,永远不会在评审中掺杂预设的私人分数。不过,他是不是一开始就相信,弗朗索瓦组合制作的巧克力礼服会比他们的更好?对那个他精心挑选并培养的学生,安利老师大概怀着更多的期待吧。她想起自己曾经为他当着天野的一句“日本分校最优秀的麻里”而高兴,曾经为他的一句“你们很有可能获得世界赛冠军”而欣喜,下定决心不会让安利老师失望,坚信着绝不会输并为此努力。可是,在安利老师眼中,她还是不如弗朗索瓦,还是抵不过“你是我的最高杰作”。为什么啊?明明事实都这么清楚地摆在眼前了,安利老师喜欢的人是弗朗索瓦而不是她,为什么还要在心里抱着残存的期待和幻想?为什么那个“想与安利老师并肩同行”的声音还会在脑海深处苟延残喘?
打断了麻里胡思乱想的是优里的问题:“如果没有发生昨天的事,你会期待今天的比赛吗?会像我们刚开始设计巧克力礼服时一样,期待这次独一无二的课题吗?”
“我……不喜欢姐姐皱眉的时候,”优里站起身,笑容有几分苦涩,“我画那件巧克力礼服时,想象的是你笑着的样子啊,麻里。”
真差劲啊,竟然颓靡到让优里为自己担心。
“抱歉,让你担心了,”麻里轻轻地揽过妹妹,仿佛又恢复到了平时的从容与冷静,“我们准备出发吧,今天会是一场苦战呢。”
即使,还是想知道安利老师的答案与心意。
但至少,是等到赢了这场比赛之后。
否则,她连亲口问他的资格与勇气都不会拥有。
舞会是晚上八点才正式开始,但下午就陆陆续续地有客人进入到大厅旁观他们的制作过程。和准决赛第一轮不同,第二轮比赛经弗朗索瓦组合提议变成了完全的公开赛,除了全程在场的五位专业评委以外,不少被邀请的客人也对此很感兴趣。相比起半个多月前小城组合与坚野组合的对决,弗朗索瓦组合与天王寺组合都是以高等部学生为主力的小组,技术更成熟。而且,第一轮的两组都是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仓促设计并制作出巧克力礼服,而第二轮的两组获得了更充足的准备时间,今天的参赛作品也自然更复杂精巧,无论是款式还是装饰,都更接近真实的礼服效果。
这不是优里梦中那个可怕的赛场,哪怕是在动画中,观众们也只是为碎掉的部分惊讶惋惜,并没有出现铺天盖地的嘲笑讥讽,可是,对于那时的麻里,仅仅是被围观到这样的失败,就已经是巨大的难堪了吧?
幸运的是,和剧情不同,和噩梦不同,麻里也许没有完全摆脱掉安利的影响,但站在赛场上,她依然有着想要赢的决心。只要不去看安利,也不去看弗朗索瓦,与那种心神不定的状态割裂开,麻里就还能尽力保持精神专注与正常发挥。
晚上七点四十,圣米歇尔山城堡的舞会大厅已经聚满了人,弗朗索瓦组合与天王寺组合也都完成了巧克力礼服。戴着假面的客人们目不转睛地来回观赏着两件绝对是艺术品的比赛作品,都盼望着早点看到它们被模特穿上身的样子。
优里陪麻里去专门的房间换上那身巧克力礼服,海棠和潼川则收拾着料理台,也帮着对面留下的两个女生将中间的桌子移开,为之后的展示环节腾出正中的空地来。
先展示的是弗朗索瓦,麻里穿好那身白色礼服后,优里为她戴上同样是由巧克力制作的项链与耳环,束起的金发散开,佩戴着精美额饰的麻里,既像是高贵优雅的公主,又像是出尘脱俗的精灵。
饶是朝夕相处的姐妹,优里也被惊艳到了,一时间那些杂七杂八的烦心事都被抛到一边,她眼睛发亮地看着自家姐姐的盛世美颜:“你难得这么精心打扮,连我都要看呆了。”
那个人,也会为此而惊艳吗?麻里忐忑地看向镜中,在制作时,她强迫着自己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工作上,耗尽所有理智才得以不分出空闲去思考与安利老师有关的事情,而忙碌一结束,怎么都无法不去在意他的想法。
先出场展示的是弗朗索瓦组合,她们的作品是一件纯洁美好的婚纱,不愧是优胜候补,就连半透明的头纱都做了出来。相对于普通的礼服,被赋予了圣洁之意与祝福的婚纱,使新娘在结婚典礼的那一刻成为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承载了少女对爱情的梦想。在这样的舞会上选择制作巧克力婚纱,她们大概也是瞄准了客人手中的票数。
同样是白为主色调的礼服,相比起弗朗索瓦组合的暖,天王寺组合的作品的白色更偏冷。渐变的霞光,雪山的清峭,云雾的缥眇,都从细微之处的巧克力衔接上一点一点地体现出整体效果,颜色独特,质感通透,细节做得很出彩。特别是裙摆的部分,不同厚薄与深浅的白巧克力层叠在一起,旋转起来就像站在雪山山顶的云端。
优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场中旋转着的二人,心底依然还有着动画与噩梦留下的阴影,尽管今天的制作过程一切正常,站在这里看着时,她还是胆战心惊地害怕出现意外情况。
投票时间比想象中更久,不管是专业评审还是大众评审,似乎都为手握的票纠结了好一会。比赛双方都面色凝重地看向电子显示牌,作为完美糕点世界赛中最被看好的两组,势均力敌的状态下,他们固然对自己作品有足够自信,但是此刻看到对方的作品,谁都不会自大到有把握绝对能赢。
评审结果显示出来,仿佛读懂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一样,显出的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结果。
弗朗索瓦组合:12 78=90
天王寺组合:13 77=90
又一次平局。
“公平起见,准决赛将再举行一次,”面对和准决赛第一轮差不多的结果,评委们达成了一致意见决定加赛,已经有应对经验的修丽小姐走出来宣布道,“接下来,请各位享受假面舞会。”
修丽小姐打了个响指,乐队奏乐,人们开始跳舞或是交谈。除了那两件巧克力礼服依旧十分瞩目外,穿着舞会服装的评委或是客人们戴上假面之后,都隐在了人群之中。安利朝天王寺组合看过来,视线恰好与麻里对上,他移开目光,留下的只是一个背影。然后安利走向弗朗索瓦,邀请她跳舞,衬着那身漂亮的巧克力婚纱,翩翩起舞的两人宛若在婚礼上共舞的新郎新娘,引得客人们纷纷停下舞蹈,驻足观看。
麻里呼吸一紧,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日本分校决赛,捧着优胜奖杯站在边缘的时候。
是不是很可笑?不管是赢了,还是平局,只要他更欣赏其他人,她就感觉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优里咬了咬唇,走到麻里面前挡住那两人起舞的身影,伸出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美丽的公主,我能有幸与您跳一支舞吗?”
麻里惊讶地看着她的装扮,趁着不被其他人注意,优里在金平糖的装饰魔法帮助下换成了男装的宫廷服饰,剪短过的及肩长发扎成一束。虽然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女孩子,但英姿飒爽的帅气扮相,放到本来就充满奇装异服的假面舞会上,也不显得违和。个子矮了公主一头的“王子”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跳起交际舞来对男歩也不陌生,乍看之下滑稽的身高差放在欢乐的舞会中竟显得有趣可爱,人们纷纷看向这边,就连舞蹈的安利和弗朗索瓦也停下脚步。
“想不到麻里公主还有第四位骑士,”潼川说着,戏谑地看向海棠,“好像被抢走了难得的机会啊,留衣。”
海棠没有理会好友的打趣,而是问道:“零次,你有没有觉得麻里公主今天的状态有点奇怪?”
“比赛时还好,但刚刚安利老师和弗朗索瓦跳舞后……”潼川没有说完未尽的话语,虽然麻里从未明确向安利老师告白,但是身为同伴的他们,从中等部入学到现在,都明白她对那个人的感情和执念有多强烈。
不是的,比赛时她看似如同往常,却是完全放空了周围环境的一切,才真正集中到那件巧克力裙子上。就好像,一旦分一点关注出来,就会支撑不下去一样。
海棠自嘲地笑笑,明知道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明知道那是存在了十多年的羁绊,明知道那是她从立下糕点师梦想时就开始追随的人。如果麻里得偿所愿,至少,自己或许还可以心甘情愿地尝试放弃,主动后退一步吧?
可是连放弃都变得艰难的时候,只是陷于无望的奢望,在其中挣扎而已。
舞蹈停下来后,麻里想要换下不方便的巧克力礼服,和优里说了一声,就与蜂蜜独自去了专门的房间换衣服。优里穿着那身男装,站姿也变得男孩子气起来,靠着墙,抱着手臂,望着舞池中央。尽管没能直接通过巧克力礼服一举赢下准决赛,可是还有附加赛,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比赛形式,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的课题与主题。麻里的状态和比赛的结果都有了好转,即便姐姐现在的情绪也不是完全稳定,但是,附加赛之前,还有时间调整过来吧?
突然一个行走的月亮变得越来越大,深信建国后不准成精的优里愣了一下,才看清楚走过来的人赫然是穿着月亮装束的理事长。老实说这身夸张的舞会装扮是很损威严形象的,不过日本分校的理事长并不在意,毕竟身居高位的他穿正装时也不是会对着年轻学生摆架子的人。优里问候了一声,理事长走到她旁边,乐呵呵地说道:“吼吼吼,前几天在新天鹅堡吃到了特别的迷你巧克力,今晚又在圣米歇尔山城堡欣赏到了特别的巧克力礼服,真是充实的评审生活啊。”
……您是来炫耀和拉仇恨的吧?是吧是吧是吧QAQ?……
“迷你巧克力是指小城组合与坚野组合的加赛吗?”优里问道,准决赛第二轮的加赛应该不会像之前要求保密的巧克力礼服一样使用相同的课题,否则理事长不会这么没有顾忌地提起前面的比赛。
“没错,不仅尝到了传达出‘做甜点真高兴啊’心情的迷你巧克力,还尝到了口感与造型让人如同在欧洲环游一圈旅行的迷你巧克力。今天又看到了漂亮的巧克力婚纱与勃朗峰日出化作的巧克力礼服,都是让人惊喜的巧克力作品啊,”理事长笑眯眯地说着,“安利老师解释起让你们赛前游览欧洲各国的用意时提到,希望大家能够开阔见闻,不是一直呆在厨房,而是和同伴一起旅行,积累各种经验,获得体会,做出新甜点。虽然没有主题限定,但你们将旅行所见所感应用于甜点,想法如此广阔,契合了他的希望,安利老师大概也很欣慰吧。”
“但是,安利老师似乎更喜欢那件巧克力婚纱。”优里想起舞会开始时安利对弗朗索瓦的邀请,她以为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那只能说明安利更钟情于那件弗朗索瓦组合制作的巧克力礼服。
“吼吼吼,你们双方的作品确实是不相上下,每个人关键的第五票究竟要投给哪一方,我们五位评委也是思考了很久,”为了方便统计和显示,电子显示牌没有现出具体票数,但打分或者投票在公正公开情况下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理事长没有隐瞒每位专业评委都能看到的具体结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比赛结束后他看起来更青睐弗朗索瓦的作品,当然,那是一件非常美丽的巧克力婚纱,不过,评审过程中,安利老师给了天王寺组合3票,给了弗朗索瓦组合2票。”
“您的意思是……”优里睁大了眼睛,她越发猜不透安利的想法,“在安利老师眼中,我们的作品更好?”
“就像在紧张的赛前让各组离开厨房去各地旅行一样,安利老师也有他的用意吧,”理事长点点头,然后就吃着舞会提供的小蛋糕飘过,“我很期待附加赛时,你们双方都能做出更好的作品。”
“谢谢您。”优里向理事长道谢后,越发捉摸不透安利老师的用意,他到底想做什么?
与此同时,脱下了相对繁重的巧克力礼服,穿回一身轻盈裙装的麻里并没有走回到舞会中,而是来到大厅边缘的阳台,这里连接着城堡的花园,比起热闹的舞会,阳台边显得格外安静,举目就能望见澄澈如洗的夜空和那一轮明亮的圆月。
她想起与安利老师的初遇,是在酒店开业宴会上,也是在这样一个阳台边,也是这么美丽的夜晚和月色,那个人笑着对自己说:“叹气的话,幸福就会逃走的。”
突然听到脚步声,麻里转过身,来人的面具下是一双熟悉的深蓝色眼睛,她的嘴唇有些颤抖,还是没能克制住那个想要问清楚的念头:“您和弗朗索瓦……”
安利取下假面,平静地说道:“你打电话向我了解弗朗索瓦组合,我就去见了弗朗索瓦,请她演一场戏。”
“全都是演戏吗?”麻里黯淡的眼睛亮了起来,如同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截浮木,喃喃道,“可是,为什么?”
“时至今日你依然没有发现吗?”安利的语调冰冷得不带丝毫温度,“自从我在日本教导你之后,你在心理上就太过依赖我了,那种愚蠢的感情,只会让你变得越来越懦弱无能,变得除了我之外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
“愚蠢的……感情?”任何否定都不及这句话来得沉重,麻里看着他,仿佛在瞬间被抽离了全身的力气。
“目标成为糕点师的人没必要谈恋爱,”他居高临下地说道,“如果不更加全心全意加强甜点制作,根本就不可能做出好的甜点。有时你要让内心成为魔鬼,毫不迟疑地战胜敌人,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强硬的内心,只要足够强大,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像你这么天真软弱的话,是成不了糕点师的。”
“不是的,不是的,”她后退了几步,怎么都无法将面前这个像恶魔一样冷笑着的人与当年那个像天使一样微笑着的人重叠在一起,几乎是绝望地说道,“那时让人感到幸福的蜂蜜薄饼,我想成为的是像您一般的糕点师……”
“那只是表象罢了,你看清楚,要像现在的我一样,内里足够冷酷无情,才能成为真正的糕点师。想要追随我的话,你也得成为这样的人,”安利冷漠地看着她,“但是,你战胜不了弗朗索瓦,也战胜不了小莓。因为这么懦弱的你,根本不值得让我有任何期待。”
全都是表面吗?
全都是幻觉吗?
全都是假象吗?
就好像溺水已久的人终于抓住了浮木,还没来得及靠着休息,就被腐朽的枯木带入水中。
就好像迷失在沙漠的旅人终于看到绿洲和水源,奔跑耗尽力气后,却发现都是海市蜃楼。
“会不会说得太过了?”桃红色长发的甜点精灵显出身形,远远地看着承受不了打击的少女逃一般地离开,尽管知道安利现在这番伤人的话依然是在继续演戏,玛德琳也有些无奈,“那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而已,而且她对你……”
“玛德琳,”安利对着精灵摇摇头,按住心口,像是在对自己强调一样,又重复了一遍,“目标成为糕点师的人没必要谈恋爱。”
同样是宫廷糕点师的另一只精灵解除隐身状态:“不后悔吗?”
“会有点难受,”那个仓皇而逃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在两只甜点精灵面前,安利不再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注视着月亮的深蓝色眼睛甚至有几分哀伤,“但不后悔。”
10.19:改一下,貌似不是蜂蜜挞,看图片有点像pancake,不能肯定
【感情部分大概又走形了orz】
本文的设定,纯技术水平上,麻里=弗朗索瓦>其他所有参赛学生
我个人觉得麻里在对待安利的感情上还是比较脆弱的(毕竟喜欢了那么久),然后失恋这种事情,按生活经验,除非自己想通,旁人确实没什么方法解决……动画里麻里一个人还淋了一夜的雨,心理负担比较重,虽然这篇文里目前没什么实质性改变,但是有人陪着总是好上很多,因此这场比赛,麻里尽管没有摆脱掉安利老师的影响,但还不至于完全崩溃掉。
我想了一下,还是把安利往好的那个方面写了(但我依然不赞同他的做法,说不上渣,就是观念不同吧,我不喜欢安利的这种处理方式)。动画里最让我不理解的是,只有修丽小姐轻飘飘的几句解释,没有任何表现安利老师想法的部分,后面只有与小莓的互动,没有任何的麻里相关……所以这么招黑真的不奇怪啊,因此我给他加戏了,按照动画最开始表现出的人设,安利老师看到麻里这样,或许还是会有点难过的吧……
反正下章之后麻里就不会为此痛苦了,也不会再看着安利的背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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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Chapter63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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