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的案子很轰动,没到一天就传遍上海滩了,各地界都在戒严盘查,就连军队都出动管辖治安了。白启礼让乔楚生尽快解决案子,不能让事态恶性发展下去,以免打破江湖和租界势力平衡,乔楚生发加急电报让路垚和白幼宁回来,好在船还未走的远,第二天清早就将人接了回来。
“老乔,什么情况啊,我们的蜜月就这么泡汤了?”路垚一脸愠色走进办公室,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幽怨地看着乔楚生,“你得狠狠赔回来。”
“楚生哥,什么案子这么着急啊?”白幼宁焦急问道。
乔楚生将一个文件袋递给白幼宁,坐在路垚身边深深叹气,他揉揉太阳穴,很是倦怠的样子。“昨天晚上,在金玉兰俱乐部里,公董局的几位董事和官员的急性中毒事件,截止今天为止,已经死了三四个法国人了,老爷子让我们尽早破案,不然就会上升外交突发事件了,要打仗的。”
“金玉兰俱乐部是会员制的私人会所,能进去的人非富即贵啊。”白幼宁道,“那排查的怎么样了?有怀疑的嫌疑人么?”
“没呢,昨晚到刚才一直在开紧急会议,没来得及勘探现场,也没来得及筛选嫌疑人。”乔楚生看向路垚和白幼宁,有些抱歉,“打扰你俩度蜜月了,等案子结了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费用我都包了。”
路垚咬牙切齿地嘁了一声,“你必须得补偿我们啊,一定狠狠地宰你一笔。”说罢,他朝乔楚生颔首道,“什么时候能去勘探现场?”
“现在就可以。”
三人开车前往法租界金玉兰俱乐部,案发现场方圆几里都有军队驻守,来往盘查极严格,围在俱乐部门口的几个法租界巡捕警长,一位是印度的,一位是越南的。二人看见乔楚生来了,走向前几步相迎,点头问好:“乔探长。”
“迪让探长,阮探长。”乔楚生礼貌回话,颔首看了眼里头,“现在里面什么情况?你们怎么不进去勘探?”
“你们工部局的督察正在里面等你和路先生呢。”迪让探长左右顾盼,这才小声道,“公董局的加布里埃尔先生死了,整个法租界都跟着抖三抖,所以还得仰仗乔探长抓紧破案了,不然我们都得给公董局陪葬。”
阮探长接口道:“这事儿挺轰动的,处理不当就得打起来了。你们中央租界才搞定一个诺曼,我们这儿就又出事儿,还真叫人不得安生。”
“怎么这么邪门。”路垚咬着指甲盖嘟囔了一句,沉思着朝俱乐部大门里头张望,向乔楚生问道,“什么时候能勘探?”
“走吧。”
路垚和白幼宁跟在乔楚生身后,往俱乐部里头走去。案发现场是俱乐部的贵宾包间,而毙命的公董局法国董事加布里埃尔是这件包间的贵客,只供他一个人使用,平日里都有专人打扫,极少有闲杂人等能入内。工部局的克莱夫顿督察站在包间里的沙发前,指挥着巡捕勘探现场,听手下说乔楚生和路垚来了,立刻让人将人带到这儿。
“督察先生。”乔楚生恭敬地朝克莱夫顿督察敬了个军礼,随而侧首看向现场搜查证据的巡捕,问道,“现在什么情况?查到什么线索了么?”
督察无奈叹声,用蹩脚的中文说道:“昨天是公董局酒会,来了不少人,排查难度大,暂时还没什么进展。”
路垚走向前来,连忙追问:“那死因呢?”
“还在查中毒来源,加布里埃尔先生是因为呼吸困难至衰竭而亡的,但他之前一直患有肺栓塞,不排除有病发致死的可能性。”
“肺栓塞...”路垚的声音轻而又轻,语气中有深深疑惑,他放眼看了看场内情况,贵宾包间一般能进入的人少之又少,但昨日是公董局的聚会,来往人杂乱且繁多,鱼龙混杂,排查难度非常大,如此一来,还没有开始勘察就进入了瓶颈。
白幼宁问道:“那董事先生生前有没有什么仇家?有没有蓄意报复的可能?”
乔楚生摇头,“就算有仇家也未必有杀人动机,这些还需要再查查。”
路垚迈腿跨过警戒线往包间里走去,他四处闲走观望着,一方包间四四方方,一览无余,也没有什么嫌疑物品,可见凶手心思缜密,计划周详,想在上海滩里抓捕他,简直是大海捞针。不消一会儿,路垚便将房间里里外外看了个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有些颓靡地靠在沙发边上,陷入深深沉思。
白幼宁拿肩膀碰了碰乔楚生,凑过去道:“看样子,三土也没发现什么。”
“这就难办了。”乔楚生拧紧眉头,“那就只能先从昨天出入过的客人名单中排查了。”
虽然昨晚出入俱乐部的人众多,但都是凭邀请函进出的,总算有迹可循。三人在另一边包间筛选名单,看看有没有嫌疑的人。
路垚躺在沙发上翻看名单,没一会儿就看困了,眼睛半睁半阖地扫着上面的名字,打了个哈欠差点就睡过去了。这时,他看见名单上一个熟悉的名字,陡然就醒过神来了,他的目光镇定地看向了对面的乔楚生,又看着名单上的名字,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将架在沙发上的腿摆正,撑身坐了起来,他将名单递给乔楚生,面色为难地指了指上面的名字,“老乔,你看看吧。”
乔楚生伸手接过,一眼就看到名单上那让他赫然震惊的名字,他瞳仁骤然扩大,拿住名单的手不由地握紧,指尖充血发红,强忍不住的惊骇。
白幼宁凑过去瞟了眼,难掩惊诧,“颜矜?这不是...嫂子么?”
路垚拿过桌上的另外几册名单翻了翻,而后推到乔楚生跟前,指着道:“最近颜小姐经常出入俱乐部啊。”
“她能跟法国人有什么瓜葛恩怨?”白幼宁不解道。
“最近颜矜在办同泰昌重新开张的事情,同泰昌的铺子在中央租界,但工厂是在法租界的地盘,当初颜家离开上海,变卖了所有铺子,包括两家在法租界的工厂,而工厂的地契归加布里埃尔先生所有。”乔楚生只觉头昏脑涨的,神思困难,陷入深深的担忧之中,心里有不安和畏惧蔓延着,“但是,这不能说明颜矜和案件有关。”
路垚知道乔楚生为难,微微低头看向桌面上堆放的混乱的纸张名册,他两条剑眉皱的更深,内心已经有了几种猜测,但对着乔楚生的面儿,没有证据也不好随便妄下定论。他开口宽慰乔楚生道:“老乔,没事儿的,或许和颜小姐无关。”
虽然是这么说,但乔楚生又怎么可能冷静地下来,一时间他陷入两难境地,一边是他心爱的女人,另一边是他坚守的正义,他怎么选都是错的。
事情过去二十四小时,因急性中毒送进医院的高级官员死的越来越多,医院戒严管控更加严格,整个法租界草木皆兵,一点风吹草动都经不住。这件事传的越来越大,法国驻上海的领事要求尽管给出一个交代,不然就得采取非常措施接手案子了。
乔楚生知道兜不住这件事了,如果这件事真的交到了法国人手里,他才是真的保不住颜矜了。
三人到包间跟督察汇报情况的时候,督察问乔楚生昨晚他去哪儿了,总办说他去巡捕房找他的时候他并不在,他如实回报他昨晚在新世界的酒会。督察神情颇有深意地看着他,他说俱乐部的侍应生说,昨晚有一个并不是公董局的人却凭着邀请函进了这里,他觉得很可疑,但他不知道那个人的底细,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
克莱夫顿督察带乔楚生三人去了巡捕房的审讯室,审讯椅前坐着一个女人。
“是她么?”
“不知道。”
乔楚生看向督察,立时察觉到不对劲,“您什么意思?”
“总办说,昨晚在新世界,这位小姐是你的舞伴。”督察冷哼一声,双手背在身后,饶有兴头地看着里头的女人,这事若真说透了,就连乔楚生都会被牵连进去。
“昨天进出的人里,就她一个人不是公董局的。死因不明,杀人干脆利落啊,就这女人的心思,还真的很难猜透啊。你说是不是啊,乔探长?”克莱夫顿让巡捕打开审讯室的门,抬腿往里头走去,他垂首看向她的眼睛,“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老话么?女人心海底针啊。”
乔楚生走过去,心境有些挣扎,困顿一会儿才敢抬头看向她。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颜矜是凶手,所以公董局也还没动用刑,她还完美无缺地坐在他面前。他暗暗松了口气,朝督察道,“颜家虽然在上海滩势力不如以往,但上头也是有军阀撑腰的,如果没有证据就擅自动刑,可能会把事情闹的更不可收拾。”
“乔探长,你这是,心疼了?”
颜矜闻言,轻轻笑了笑,兀自低下头去,不再听也不再看。克莱夫顿拍拍乔楚生肩膀,笑道:“乔探长放心,只要颜小姐不是真凶,我们是不会把她怎么样的,不过按照审讯的规矩,乔探长还是回避一下好,毕竟你身份特殊,还牵扯到白老大,为了大局,你得配合我们。”
乔楚生轻轻嗯了一声,竟点头应允了。
路垚和白幼宁看着乔楚生从审讯室出来,亦有些同情和无奈。路垚立刻跟上乔楚生的脚步,还不忘回头望了眼被困在审讯室的颜矜,小声问:“你就放心把颜小姐留在法租界的巡捕房?”
乔楚生才听到路垚的话,掌心合拢,似在隐忍着深切剧烈的疼痛,他脖颈的青筋随紧握的拳头而凸起,冷峻的脸没有丝毫表情,甚至有些阴狠凛冽。他同路垚白幼宁走出巡捕房的甬道,默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离开。
“楚生哥。”白幼宁看不惯乔楚生别别扭捏的,拦在人身前,正色地询问他,“你打算怎么做?你觉得是嫂子做的么?”
路垚道:“他觉得有什么用,还不是得看证据啊。”
“可是法国人不会这么心慈手软的。”白幼宁厉声回驳了路垚的话,又一本正经地盯住乔楚生,她走近几步,郑重其事地道,“如果超过24小时还没有结论的话,刑讯逼供也就躲不过去了,就算你动用我爹身边的所有关系,你也救不了嫂子。”
“所以三土,我求你,一定要找到证据。”乔楚生目光恳切地看向路垚,语调是从未有过的乞求,他实在需要时间整理思绪,这个莫名其妙的案件将一切都搞乱了,这一天,过的真的是惊心动魄的。
路垚诚恳地点点头,说:“我一定尽力,但是颜小姐她...你是探长,你也应该知道,刑讯逼供何等残忍,我就怕我还没找到证据,颜小姐就撑不住了。”
“他敢动颜矜性命,我就敢让他,全家陪葬。”
一席话,惊得路垚和白幼宁都不由一震。法租界的街道上人潮庸碌,乔楚生迈腿走出巡捕房大门,路垚和白幼宁站在门边上,并没有跟上,默默看着乔楚生落魄的背影,像光影下毫无灵活的活死人一般。
*结局前最后的刀子来啦,别问为什么快要结局了还有刀子,说好的破镜重圆腻腻歪歪呢!别担心,你们都是成熟的读者小可爱了,要学会刀子里找糖吃哈哈哈!放心啦,绝对是HE的,绝对的!所以刀子不会特别虐,在刀子里找找糖吃也是一种乐趣,不是么?(狗头保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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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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