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色的法国掐丝珐琅彩座钟滴答滴答响个不停，时针转了一圈半，外头终于响起了男士皮鞋踩在实木楼梯稳稳当当的脚步声。

毓婉本能地要侧身去看，突然觉得心里有些许紧张，于是又将身子摆正，目不斜视地等他开门。

来人果然是周霆琛。

他本以为她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才会在已经要对他敬而远之的情况下亲自过来找他，因此听下人回报后便着急地想回来。只是将军临时又布置下两件任务——都是机密文件，实在不好假手于人。若拖至晚间再看自然也可，但风言风语如果不小心飘进将军耳中……他是无所谓，她要怎么办？

所以紧赶慢赶，还是让她等了这许久。

“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一进门，他便温声问道，音质低沉醇厚如优雅的大提琴。可说完他却暗恨自己脑子不清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竟还随手关了门！

再加上那幅画，她大约会……以为自己还没放下那份痴心妄想，恐怕更要远着他了罢。

但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少女依旧端坐在沙发软椅上，微微低着头，好似没有注意他有些犹豫的举动：“倒是有一件……”

毓婉的声音很轻，纵然周霆琛听力过人，却也只能再靠过去几步距离，方才站定，问道：“什么？”

粉嫩的唇瓣弯起，温婉动人的女孩子抬起头来：“只是想来问问……是哪一位仁人义士，做了好事却不肯留名，也不求报答？”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愣了愣，他柔和的英俊面容变得有几分冷硬，好像被戳中了什么难言的心事，便像只刺猬似的将自己保护起来。

他这样逃避不肯承认，毓婉也不恼，只是歪着头盯着他看了半响。眼波流转处透着几分狡黠，直到把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才轻唤了一声：“霆琛。”那声音极温软，撩得他心略有些酥麻。

周霆琛毕竟有着寻常人难以企及的定力。

顷刻间，他眸光如电般望过去，仿佛能穿透那一双翦水秋瞳。可毓婉对他探究的目光不闪不避，唇边依旧笑意盈盈。

“佟小姐……你今日来，到底是有什么事？”勉强压下了心底情不自禁泛起的一点涟漪，他皱着眉，寒星般冷冽的眸子里隐藏起了所有的柔情蜜意。

她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不紧不慢地起了身走至他的面前。

与从前相比，如今他们两人可真是彻彻底底地颠倒了过来。毓婉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眼前人的呼吸随着她的靠近而加重；分明是因为两具身体只相距咫尺而有些不自在，偏偏作为男人，他可半步都不能退……只能保持着一张冷傲阴沉的俊脸，状似漫不经心地不去看她。

因为自信他是喜欢自己的，面对这样的周霆琛，毓婉难得地对前世今生的恋人起了促狭之心。

她微微低了头，只露出一片雪白脖颈，女儿家的声音柔且婉转：“就因为我上回喊了你一声“周先生”，你便生气了么？”故意将话说得似情侣间赌了气一般，亲昵得很。

因了她直白透出的好感，他实在有些无奈，内心隐隐约约又动摇了几分。

只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和毒瘾，想起了她弯腰、用纤纤玉手去捡脏水里的一枚铜钱的场景……既然他自问是真心喜欢她，又怎么舍得，让她如今天真明媚的模样被自己这片污泥所玷污？

长痛不如短痛。

“……佟小姐，请自重。”这是他能想到的对她能说出口的最伤人的话，只想教她恼了他、忘了他……安心快乐地做个金尊玉贵的世家小姐。

兴许是重活了一世，毓婉觉得自己脸皮也厚了一些，又因为知道这人又在说违心的话，总之没有半分被人无情拒绝的痛苦。

居然还能伸手去拉他的手，紧紧盯着他深邃的眸子，不甘心地昂着头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前世里他说那些狠心的混账话之时，可是压根儿不敢跟她对视的。只是当时她哭得泪眼朦胧，只听了他的声音都心碎了，也没注意他的眼神是否跟自己一样痛苦。

至于现在……他若真能看着她的眼睛说：周霆琛对佟毓婉并无一丝一毫的喜欢，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她便……便哭给他看。

周霆琛眉头皱得更紧了，薄唇紧抿。有心要挣开她的手，可她握得太紧……若用蛮力，恐怕会弄疼她。

隔着黑皮手套，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女孩子的皮肤有多么柔软嫩滑。叱咤风云的第一杀手，从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的黑鹰……实在不知道该拿这个放在心上的小姑娘怎么办才好。

顿了顿，迎着她柔弱又倔强的目光，他还是开了口：“我确实……对佟小姐，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少女明亮的眸光渐渐黯淡下去，慢慢松开了紧握着的柔荑，卷翘的睫毛颤了颤，低下头，再没有做声。

他微微放下心来，想着这样她至多不过难过片刻，派人送她回佟家，他此后再不出现在她面前，只暗中护着她，也就罢了。

哪知眼前的人儿肩膀微微抖动，突然有极小声的啜泣声传来，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可怜。

他慌忙俯身低头，她却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眼泪顺着她粉嫩的脸颊流下来，晶莹的泪珠从他方向看来，仿佛能坠在地上摔碎般透亮……

向来冷静从容的黑鹰杀手心下一震，立即满脑子全是她委屈得通红的眼眶。偏偏毓婉此时又极快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眼泪掉得更凶。刚还带着明媚笑意的娇俏小脸挂着一道道泪痕，纤弱的躯体都有些站立不稳。

——他只知晓她是他此生难以逃脱亦不想忘怀的魔咒，却不知……原来她的一个眼神，就能教他溃不成军；仅仅一滴眼泪，就能让他立即缴械投降。

“你……别哭。”他有些木讷地说，既忍不住想帮她擦去那些碍眼的泪珠，又觉得自己这样反复无常，怕是更会惹她生气的。

因此只是伸出手去，终究却只是僵在半空中，不敢触碰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蛋。

毓婉没有赌气地扭过头，反而伸手将他带着手套的左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闭着眼睛，泪意似乎慢慢止住了。

周霆琛双手捧着她娇嫩的脸颊，轻轻为她擦去眼泪，眸中柔情似水，满得都快溢出来。待擦到粉色的樱唇边，她也没有睁开眼睛，一直乖乖地任他动作。

大抵是因为哭过一场，只涂了一点点淡色口红的小嘴愈加显得红润而柔嫩，此刻正微微抿着，唇形美好如两片带露的花瓣，仿佛在诱人一亲芳泽。

真如受蛊惑般的，他顺从自己的心意再度俯下身去……带着淡淡烟草味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又似乎还在做最后的犹豫挣扎。毓婉有些疑惑地睁开了眼睛，明亮的杏眼蒙了一层迷离的雾气。

正当他最终还是要放弃时，她踮脚，轻轻将嘴唇贴了上去。

四周皆是若有似无的迷醉香气，他怔了一瞬，英朗的眉目难掩惊讶与狂喜之色，将原先的纠结矛盾通通盖了过去。甚至在察觉到毓婉有些害羞地要站直身体时，右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加深了这个本该浅尝辄止的吻。

他的人那么冷，唇却是温热的，在她的唇上辗转缠绵，心头更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焰，烧得理智全无。明明是有些霸道的动作，躯体紧紧贴着，他紧张激动的心跳声却将那爱到极致的占有欲展露无遗。

这一吻真像是过了地老天荒。

等他终于放开箍住她细腰的手，毓婉都有些晕乎乎的，本就迷离的眼波更添几分妩媚，唇边还带了些红痕。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哑声道：“你莫要再哭了……毓婉。”终于肯叫她的名字。

“……刚刚，是我越矩了，抱歉。”恍若才回过神来，他眼神闪烁，不敢去看她眼睛。

“就一句抱歉么？”她依旧轻轻倚在他怀里，幽幽问道。

“我、我……”他笨嘴拙舌地不知该如何措辞。

她突然笑靥如花，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你若负了我，我阿玛额娘饶不了你。”言外之意自然是要他负责。

他深如寒潭的眼睛与她含笑的清澈明眸对视，直直地望进了她的心里，毓婉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他若仍不愿面对自己的真心……她就再哭，哭到他心软为止。

最终，他薄唇轻启，没有再说什么“我配不起你”一类煞风景还伤人心的语句。只是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与往昔相仿的承诺，清晰而坚定：“不论来日你是否会后悔……我周霆琛此生誓不相负。”

嗯……毓婉好坏啊～【滑稽】

我觉得男子的撩跟女孩子的撩它是不一样的……毕竟毓婉再怎么样也是个外表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不是攻气满满的女汉子。而且目前这种情况……还是应该徐徐图之～(￣▽￣～)~

这吻戏憋得我好久好久……不知道会不会有小天使觉得进展快？其实后面会给出一点理由的，跟少恭有关。哈哈哈，我的脑洞堪比黑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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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