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更多的人都是不认识那些宫门上的字的,月河也从来都没有因为自己记忆力好记住那些字而骄傲。
她只是认识那些字,但是却不会写,即使写了,也像是狗爬一样,怎么能和那些真正识字的人去比呢?
那些可都是读书人,怎么能跟她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宫女比呢?
月河不是没有想过要识字,但是她的那个爹本来就不是东西,他爹不识字,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孩子也不用识字,所以月河的弟弟也是不识字的。
即使后来月河的弟弟哭着说自己的玩伴们都去读书了,哭得她的那个爹颜面尽失,但是后来在问了识字去学塾需要花多少钱之后,他有灰溜溜地回来了。
那些可都是钱啊,花钱学那些根本就不可能赚回来钱的字干什么?
那个男人,目光短浅,而且胆小怯懦、窝里横,从来都只有他控制旁人剥削旁人的份,怎么可能剥削自己,去供养一个人读书呢?
他这辈子和读书人唯一的交集,估计也就是在遇到一个读书人之后,谦卑地在对方面前深深地弯下腰,然后等确定他们再也看不到自己之后,狠狠地冲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吐一口唾沫,然后再骂上一句:“酸儒。”而已。
月河本来以为自己是不会和读书人有什么交集的,万万没想到最后她自己成了读书人。
这就是命运么?
骆鸣岐说道:“我知道你定然不会是不在意我说的话的人,但是我还是要嘱咐你一句,等到日后,你定然要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虽然那个时候可能官场就不会很脏了,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仨瓜俩枣在那里恶心人呢?更何况,若是我失败了,他们恶心人的手段多着呢。”
“不会的!”即使月河知道自己接话会让骆鸣岐感到不悦,但是她依然说道:“殿下是绝对不会失败的,不会的。”
骆鸣岐一直都脾气很好,无论是在月河身边,还是在其他的下人身边,她永远都是一副温和妥帖的样子。
至少月河是从来没有见过骆鸣岐生气的。
于是这一次,即使月河这般失仪,骆鸣岐也理所当然地没有生气,她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你不要把一切都想的那么简单,即使是我,在官场上也不是无往而不利的,毕竟这段时间……”
这段时间,有一件事让皇太女骆鸣岐一直都很是苦闷。
他们隶属于霄国,都是霄国的子民。
霄国自然是有邻国的。
但是霄国的邻国很多都不开化,甚至还都是奴隶制社会,这让月河在了解过之后很是惊讶。
当时骆鸣岐是这么说的:“总是会有人会跟不上时代,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这条路上往前走就是了,因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停下,所以只能一直走。”
月河问道:“那殿下,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呢?”
“一直走。”骆鸣岐微微眯起眼睛,眼中带着一些细碎的流光,“走到你我都死为止。”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停下,所以只能一直走,走到死为止。
她说出来的话像是一把刀子一样,直直的刺向月河的心脏。
月河看着她稍显稚嫩的脸,这才想起来,其实皇太女和自己的年岁是差不多的,只是比自己大几个月而已。
但是在这种时候,她就已经开始作为多少人的引路人了呢?
月河数不过来,她只是知道,有很多很多人,都在以皇太女骆鸣岐当做自己的目标的,即使知道很有可能会跟不上她的步伐,但是也愿意在遇到对方、能跟上对方的时候,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即使走到了头破血流的地步,也不愿意停下来。
只要骆鸣岐需要,就一直都不愿意停下来。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月河很想知道。
但是她不知道。
骆鸣岐不知道月河只是在自己沉思的时候就想了这么多,她对月河说道:“外面的很多人,对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一个确定的了解,他们都自信到了自负的地步,所以他们需要旁人在他们的面前用谦称。”
月河想了想,觉得世界上确实是有这样的人的。
就像是她的那个爹一样。
如果月河的爹地位稍微高一点,说不定会去全世界显摆他的身份地位,恨不得所有人都在自己的面前卑躬屈膝。
骆鸣岐的词汇还是在温和了些,那怎么能是自负呢?
那根本就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骆鸣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苦笑了一声,说道:“虽说一开始谦称的用途不是这样的,只是使用者发自内心的谦虚,但是很多东西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有的会往好的方向变,有的会往坏的方向变。”
月河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
她知道骆鸣岐的意思,骆鸣岐无非就是想要让月河也成为变化的一点推动力而已。
说真的,月河在刚进宫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心甘情愿地对一个人这么说——
月河说道:“死而后已。”
然后,月河就在骆鸣岐的脸上看出了一些欣慰的情绪,骆鸣岐站起来,说道:“虽说我将近日的章程给你了,但是在看看章程的时候,也不要忘记你的课业。”
月河每日的课业都是固定的,一开始用的还是骆鸣岐编的教材,后来就逐渐变成了和骆鸣岐一样的资料,只是骆鸣岐毕竟比月河拿到资料要早许多,所以很多月河参悟不透的东西,只要问骆鸣岐,她都能说出来。
有时候月河甚至会以为,自己是不是和骆鸣岐长了同一个脑子。
很多时候,月河在听到骆鸣岐的见解之后,想到的不是“竟是如此”,而是“果然如此”。
她们的思维竟然出奇的同步。
但是比起骆鸣岐,她知道的东西还是太少了,她还需要很长时间去积累,说不定花一辈子的时间,也跟不上骆鸣岐的速度。
因为骆鸣岐一直都是在用多于月河很多的时间,孜孜不倦地研究如今的局势、历史以及其他的很多东西。
月河自然是听话的,在骆鸣岐走后不久,她便开始做第二天的课业,想着将课业完成之后,便去研究骆鸣岐给她的课题。
但是她实在是忍不住,所以在完成了一种课题之后,她便翻开了骆鸣岐交给她的章程。
那章程看起来已经很完备了,看出来骆鸣岐花了很大的功夫,但是不得不说……确实是有披露。
这不是骆鸣岐的能力问题,而是她的思维问题,骆鸣岐毕竟是皇太女,如今没有皇后,皇太后也在上一代的党争中死了,所以骆鸣岐自然就是整个霄国最为尊贵的人,但是这样么一个尊贵的人,反而不会知道其他内阁女子是怎么生活的。
没错,骆鸣岐递给月河的章程,是关于“女校”的。
月河早就知道了骆鸣岐办学校的事情,只是当时月河还不是骆鸣岐的侍女,甚至她还没能得到重用,所以她自然是不知道当时骆鸣岐做了多少准备才将学校办起来。
但是月河知道另外一件事。
骆鸣岐的东宫,其实一直都有十几个女孩子在的,那些小孩儿是骆鸣岐带回来的,估计是想要做为女校的第一批学生。
但是那些孩子实在是太小了,并且在被带回来的时候,全都是面黄肌瘦,一副从来都没有吃过饱饭的样子,她们的那样子,让月河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以前过的日子是不是不错,毕竟她的父亲虽然不重视她,但是也从来都没有饿着过她。
只是很快她就将自己的这个想法给放弃了,毕竟那些女孩是很惨,但是比起自己的弟弟,月河也是很惨的。
她和那些女孩本来就是可怜人,但是在面对不公平的时候,可怜的人没有必要去拉着那些更加可怜的人去做心理慰藉。
她们要做的事,是为自己,以及后人扫清这些不公。
第二天,月河带着自己的课业,以及骆鸣岐给她的卷宗,主动去了骆鸣岐的书房。
她有些话要说。
月河自然是不在意月香把自己的位置给顶替了的,让这些上位者自己与众不同之处,再引起上位者们注意,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既然月香这么说了,万一那个二皇子真的喜欢上月香,提起了龙须酥之类的事情,月香不至于说自己根本没有做出来。
月河叹了口气,被月香带着去了。
龙须酥其实不是很难,最难的便是熬糖以及拉丝,即使是月河在长大后见过酥糖是怎么做的,手上没有做过,所以在一开始,被那滚烫的糖浆烫到了手。
月香也被烫到了,她直接疼哭了,让月河捏住她的手指泡了好久的凉水才算好。
等到她手上的那个水泡被挤了,也被妥帖地包好之后,犹豫了很久,才说道:“我的手真的好疼啊,要不然月河姐姐你先做吧,我先看看你是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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