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乖可乖了,我听月河姐姐的话。”小姑娘似乎察觉到调皮不是什么好话,赶紧收起自己狡猾的表情,想让月河姐姐夸一夸自己。
月河将她放在地上,说道:“乖不乖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你要带着小姐妹们读书,知道了吗?”
“好!我一定会带着她们好好读书的!”那小姑娘站在地上,举起双手蹦了蹦,在说完这句话后,忽然间就跑得没影了。
月河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离开。
刚从这个小院子里走出去没多久,就有人过来通知她道:“月河姐姐,刑部侍郎的嫡次女忽然来了,但是殿下和世子都暂时不能出来,所以让您先去接应着呢!”
月河在听到这话,默默地捂住了脸。
皇太女和定远侯世子成亲之后,一直都是腻腻歪歪的,时不时会搞出来一些震惊月河的东西,月河作为骆鸣岐的贴身侍女,也经常给骆鸣岐和世子凤来仪扫尾,如今听到这个说辞,便就知道这绝对似乎骆鸣岐又拉着凤来仪在搞稀奇古怪的东西,并且已经做好了给这俩人扫尾的准备。
只是让月河没有想到的是,她见到那个所谓的刑部侍郎嫡次女之后,竟然出奇的投缘。
月河是一个对很多人很多事都不冷不热的人,所以她的身上很少发生那些“一些如故”之类的事情,就算曾经和月香交好,也不过因为当时月香的作态实在是太像自己的妹妹了,所以她便忍不住移情。
但是这个刑部侍郎的嫡次女不一样。
刑部侍郎的嫡次女叫做阮瑀依,她身量不高,看起来很是瘦弱,嘴唇苍白,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本来是不会让月河觉得感兴趣的。
但是对方就是很吸引月河。
特别是她的眼睛,月河觉得,对方的眼睛似乎和那位她一直都在追逐的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就因为对方那双透着坚强和执拗的眼睛,月河就对阮瑀依很有好感了。
“这位小姐,我是皇太女的贴身侍女月河,如今皇太女正在书房有要事,片刻后她便会过来。”月河手中端着自亲手做的糕点,笑着递过去。
阮瑀依笑着点点头,似乎是觉得月河的态度很是亲切,所以笑声地问道:“姐姐,我这里有些事情要问你。”
说着,往月河手里递过来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这也是禁宫中已经成为了惯例的陋习了,毕竟活在天子脚下的那些人,即使是最低贱的奴才,也是有些特殊的渠道能拿到消息的,他们这些轻轻松松可以拿到的消息,便是旁人花大价钱也买不来的。
而那些奴才,自然是想要这些钱的。
于是,想要消息的给钱,想要钱的给消息,互利互惠,已经成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贪污受贿的产业链。
并且屡禁不止。
即使将某些人杀鸡儆猴了,还会有其他的人挺而走险。
毕竟,这世界上从来都不缺愿意为了钱去死的人。
月河将那荷包接过来,然后手腕一翻,将手心中的荷包朝上,递给阮瑀依,说道:“小姐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吧,我们府里是不兴这个的,若是能说的话,您直接问,我直接答,若是不能说的话,您直接问,我直接说了不能答,这事儿便算是了结了,如何?”
阮瑀依本来没有想到月河会这么直白,被吓了一跳,甚至在想是不是骆鸣岐提前来了,所以月河这么做其实只是为了自证清白。
但是事实证明,阮瑀依错了。
月河不是为了自证清白,而是她本来就是清白了。
骆鸣岐甚至,不能干出来那种“想让马儿跑,但是不让马儿吃草”的事情,所以在手里有钱了之后,最先做的事情,便是给自己手下的人将俸禄给翻了几番。
并且,在那个时候她便已经很直白地说了:“你们是知道的,我这里不兴法不责众那一套,杀鸡儆猴固然有用,但是换一批人对于我来说也是很简单的事情,我脾气不好,所以很多事情我都只说一遍,你们若是敢拿着东宫的消息出去兜售,可不仅仅是死无全尸,横尸街头那么简单的。”
底下的人自然都是知道骆鸣岐的手段的,所以在她这么严肃地说了这些事之后,底下的人就知道事情有多严重,根本就不敢越过雷池一步。
月河是最听骆鸣岐的话的人,更何况,若是那些卖出去的消息,好巧不巧是被骆鸣岐的政敌给拿到了,那骆鸣岐若是受伤或者遇刺,她绝对会良心难安的。
她早就已经将法条全都给背下来了,但是她很清楚,那些所谓的法条,其实都是为了约束想要犯罪的人,以及用来惩罚那些已经犯罪的人的。
“法律不过是对人的道德的最低标准,所以我们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都要凭着良心来做。”
这是骆鸣岐曾经说过的话,月河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她估计是最奉行绝对不收受贿赂的这个道德底线的。
不,其实也不算是道德底线,毕竟贪污受贿到了一定的数量,那些贪官污吏都是会被处死的。
只是现在实在是有太多的人,将丧失道德,当做了人类的基本行为准则,所以这种不良风气才会成为惯例。
月河将荷包给塞回去之后,问道:“你有什么问题?”
阮瑀依对于东宫的规矩又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她开始忍不住期待,自己的弟弟给自己说出的话都是真的了。
她此次前来,其实是她的弟弟跟她说,皇太女骆鸣岐有话要问她,所以便让她过来了。
并且她的弟弟透露出来了皇太女的意图。
让人期待的意图。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日舍弟与殿下相见,殿下说出曾经有过想要开办女校的意图,舍弟回去后告知我。”阮瑀依跟着月河走到正殿,在侧座缓缓坐下,半掩嘴唇微微一笑,道:“说来有些不矜持,在听得这个消息之后,我马不停蹄地便来了,来的不是时候,还行月河姑娘莫要见怪。”
月河很少见这种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无论是骆鸣岐还是曾经见过的其他宫中的女子,都没有阮瑀依身上这种矛盾的气质。
她似乎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也有些看透了一切的淡然,眼中的神采明亮,像是阴天所见不多的星光。
月河很喜欢她的这种气质,毕竟无论是她还是骆鸣岐,这会儿都需要这样的人,无论是作为学生,还是作为日后她们打算当做脊梁的班底,都是不错的选择。
听刚才阮瑀依的话的意思是,她的弟弟也是骆鸣岐的弟子,似乎还对骆鸣岐有些仰慕之情,不然阮瑀依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怎么可能会知道骆鸣岐的那些事迹呢?
若是阮瑀依的弟弟不尊敬骆鸣岐,阮瑀依也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对骆鸣岐有这样的尊敬。
月河虽然也将骆鸣岐当做目标一般的存在,但是她很清楚,骆鸣岐如今做的这些事,若是以后世的角度来看,确实很好,是可以福泽万民的事儿,但是对于现在的一部分人来说,却是离经叛道、不容于世的。
骆鸣岐自从上位以来,一直都在养兵屯粮、诛杀贪官、开办学校,这些事可以让一部分人得到好处,甚至可以让很多人得到好处,但是会让一部分既得利益者失去他们以前都能够得到的利益。
“我很清楚,那些人现在估计要恨死我了,我的政策波及的只是一小部分人,但是很不巧,霄国正好是掌握在这一部分人的手中的,因此这些人这会儿估计要剧集成好几拨,一个个地都想要杀我。”骆鸣岐手中执着朱砂笔,嘴上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一笔一划地用书中的朱笔批复下面递上来的折子。
虽说如今的皇帝身体还算不错,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壮年,但是他似乎在骆鸣岐当上皇太女的第一时间,就开始放下自己手中的权利,所以批奏折这种事儿,都是骆鸣岐的事儿了。
她的手很稳,似乎方才口中说的那个“我”不是她自己一样,或者说,她自己的生死在她眼中都没有那么重要。
为什么?
月河觉得自己一直都不懂骆鸣岐这个人。
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要让霄国更好,但是却更像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轻易地放弃一些东西,甚至于有时候会让月河觉得心惊肉跳。
但是她又能像是述说自己生死一样淡然地写出那些足以改变如今格局的法理条文,又让人不得不觉得她是爱这个国家的。
月河觉得自己还需要很长时间来读懂这些事,如今的她还太年轻,甚至接触文字不到两年的时间,这两年足够她学会很多东西了,甚至可以让自己成为皇太女的侍书。
但这是远远不够的。
她更喜欢的,是皇太女给自己安排的那条路。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