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湛,我想跟你告个假~”
拨动在琴弦之上的纤长指尖微微一顿,许是难得听她说研习音律和功课之外的事情,蓝忘机听了她这话,抬头看她,淡色的瞳孔清浅。
于是烟罗讨巧的笑笑,继续说下去:“我有要事需得下山一趟,今日午后去明日宵禁前必然回来”
“自然,功课我已经提前完成啦,绝不会耽误课业!蓝二哥尽可放心”
烟罗如今已与蓝湛熟悉起来了,她从小同孟瑶那个人精一起长大,看人脸色摸人脾性,亦是手到擒来之事,这几月相处下来早已将蓝忘机这外冷内热的性子摸了个门清,求人时故而也不吝给他好声好气的服软。
蓝忘机低头想了想,手指再度放回琴上:“我知晓了。早去早回”
烟罗便欢呼一声,抱着箜篌便“嗖”的一声窜出去了:“蓝二哥当真是善解人意!如此我这便去收拾东西啦!”
低着头的蓝忘机定定的将手指放在半空,半晌,忽的按在琴身上,眼神扫了扫空空荡荡的房内,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一声清脆的笑,挥之不去。
二人一开始只如普通同窗一般,有礼有节的淡然相处。时而结伴往经演武台或是书阁去,或切磋参研武功法术、或研墨抄写经书,穿行在层层书架之间,偶然间透过间隙四目相视,便颔首致意。
初时烟罗也还因为两人每每胜负置气,但毕竟不是气量狭小之辈,早早的看开了,反倒对蓝忘机这人有几分欣赏。身为修魂者,她最爱心思赤诚、道心坚定之人,蓝忘机虽是白有一副赏心悦目的好皮囊,一点也不好玩,但是却实在有个纯净强大的生魂,若是形容,那他在烟罗眼中便是像话本中的神佛一般会微微的发金光吧!当真是个修魂的好苗子,这一点上就是连蓝曦臣都比不上的。
不过蓝忘机自是不知的。只是烟罗的感情变化并不难猜,他便也无声的接受了。
两人相对做功课时,偶尔日暮余光自窗牖木格中道道斜照进来,将长桌蒲团、笔墨纸砚、长琴箜篌,还有罗衣锦鞋,都染上了淡淡的光芒,光影交错,两人也不知是互感钦佩欣赏、还是忽而间心意相通,彼此凝注了片刻后,烟罗便会缓缓地,如蔷薇绽瓣般向他一笑。
那瞬间,便有一股岁月静好,万物寂灭之感。
至此蓝忘机对烟罗,烟罗对蓝忘机,倒颇有几分心有灵犀的默契。
连带着合奏也变得细腻锲合了。
蓝忘机默默练完琴,独自收拾好两个桌子去了学堂,今日蓝启仁难得留守开课,魏无羡带着一众人浪了许多时日自然坐不住,一时间纸条横飞,个个疲懒惰怠,非得他眼神警告不可。
见蓝忘机旁边的烟罗座位空空,魏无羡便用毛笔戳了戳蓝忘机挺得笔直的脊背:“哎哎哎,蓝湛,小烟罗怎么没来?”
蓝忘机皱了皱眉,自顾自听课,任他闹得飞起也并不理他。
魏无羡不快,只好憋着气等到下课,蓝忘机惜字如金道:“请假下山”
于是魏无羡更是好奇:“她下山去了?为何?是不净世那边有急事还是什么?和谁一同?几时回来?她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啊,我本打算带她去后山吃——,嗯,去散散步!蓝忘机!你在听吗?”
小小少年一张嘴叽叽喳喳好似数只一起开嗓的鸟雀一般,直让蓝忘机抿嘴:“聒噪。”
魏无羡瞧他一眼,眼珠子一转,趴在桌子上故意大惊小怪的叫起来:“我说蓝湛,你该不会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蓝忘机不明所以的冰山表情便是默认了。
魏无羡笑了:“嘿嘿嘿,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看你与烟罗日日处在一起,还以为你们关系甚好呢!倒是忘了你这古板脾气了,叨扰叨扰,你且安心看你的书吧!”
蓝忘机目送魏无羡离去,默了默,自是静心低头去看书。
此后蓝启仁、温情、几个聂家修士都来问了蓝忘机关于烟罗的去处,蓝忘机一一回复,最后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为何问我?”
被问的是个聂家的女修,听了这话愣了愣,见他面色不善,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是我看蓝二公子与烟罗平日私交不错,原想着应该是知道些的……倒是我唐突了,蓝二公子见谅”
蓝忘机不知为何心中烦躁,身周气压都低了几度,虽是表情未变却已是吓得那女修仓皇逃走了,蓝忘机默念静心咒,犹觉不够,只觉心上有一千只虫子撕咬爬动,如火烤炭焦,却又不知所谓,自去了藏书阁抄书。
再出来便已是日落西山,薄暮如血之时,蓝曦臣路过看见他站在走廊上,见他心情不甚美好,便上前与他搭话。
蓝忘机得了兄长问候,表情稍霁(蓝曦臣眼中),与他攀谈几句,可当他提到“烟罗”之时,不由心生不虞。
读弟机.蓝曦臣:“烟罗与我说过她需要下山取些药材,是孟公子辛苦许久才寻来,她念兄长心意故而早些下山,应是一时高兴忘记与你说了”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
蓝曦臣笑容不变:“是有些因缘。我前些年下山历练时被邪祟重伤,后被孟瑶所救,我为报答受孟瑶所托教她些基础法术,那时与她相处过几日。自是多关照几分”
“说起来,若非是命运弄人,烟儿她……,罢了,多说无益”
蓝忘机:“如何说?”
蓝曦臣沉吟片刻:“——母亲殁的那年,本应是父亲派我去方外之地接一婴童来的,谁知我悲伤过度,高烧不退,你又太小,家中事多便放下了,于是便断了这因缘”
蓝忘机了然:“是她。”
蓝曦臣点头,总是笑吟吟的俊美脸庞上划过一丝失落之色:“……讲学再见时我才知晓。她身世特异,跟着孟瑶在人世动荡漂泊,定是受了许多苦楚的”
蓝忘机沉默,道:“缘深缘浅,自有天定。兄长不必过于介怀”
蓝曦臣叹息:“我自是明白。只是免不了多拂照她几分……都是些陈年旧事,你也不必太过挂心”
“烟儿她心思清冷缜密,不喜交际,故而才跟人有些疏离之感,忘机你想与她交好也不必操之过急,顺其自然即可”
蓝忘机僵了僵身子:“我……”
蓝曦臣笑了笑:“烟儿她与你朋友都很少,若你们能互相照应些也是好事”
倒是蓝忘机转过脸,不让他兄长再读他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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