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门任务是末世第一天上午九点左右接的，截止于第六天上午，现在第四天已经过半了，时间着实有些紧张。

而关于陈萱给出的回答，季昔尘思索了许久，在脑海里提前设想了各种能用得上这句台词的场景，最后还是觉得继续留在超市里更好。

毕竟当务之急是先完成任务，绑定系统，如果这个时候上路，会分走他不少时间和精力。

休息了几个小时后，李云松三人的确如之前所说那样没待多久，打算赶在天黑之前离开超市。

三人陆续起身告别，出乎意料的是，刘烨竟然也跟着起身了：“我杀丧尸的经验太少，所以打算跟他们出去锻炼一下。”

至于这一去是回还是不回，那就不好说了。

季承业和彭成的脸色顿时都变得不太好看，钱明这拖油瓶被留下来就算了，刘烨竟然也跟着离开，那他们不就相当于少了一个战力吗？

可想要阻止又找不到理由，毕竟人家说了是出去锻炼的，因此季承业只好笑呵呵地祝他们一路顺风了。

“司鹤哥……”钱明突然怯怯地开口，看向司鹤的眼神带着希冀：“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司鹤就是之前钱明被踹飞出去后，那个唯一算是替他出过头的青年。

别说，名字和长相倒是对得上，不动手的时候看起来还蛮温柔的，身上有股清朗的气质。

“承你吉言，”司鹤叹了口气，随后又多说了几句：“钱明，现在你身边已经没有亲人朋友可依靠了，你必须要自己振作起来，自己为自己谋求生路，也别给其他人捣乱……”

“行了老司，这么苦口婆心的，你还真成老师了？”李云松玩笑似的催促道。

“……就这样吧，我也没更多的话要说了。”司鹤说完这句，和留下的几人挥手告别后，便跟着离开了超市。

走了几个战力，季承业虽说心里有些不平衡，但现在毕竟才末世初，他压根就没有多少危机感。

其他人也一样，就比如再次活跃起来的陈萱，她把自己看过的末世小说设定和剧情又讲了不少出来，其他人也都听着，就当是参考了。

这次没有刘烨拆台，再加上陈萱说的一些‘末世可能发生的事’也算合理，其余人都听得频频点头赞同。

只有王思雨和季昔尘，看起来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前者还不知道原因，而后者，依旧是在为他的任务苦恼着。

天色渐晚，很快末世第四天也要过去了。

超市里没有开灯，因为丧尸在夜晚具有趋光性，纸壳只能挡住人影，可挡不住光，若是吸引了丧尸过来撞门，那就别想睡成一个好觉了。

不过尽管没有丧尸的干扰，在这臭气熏天、又没有床的环境里，超市里的几人也睡不成一个好觉。

八月份的晚上气温较低，超市仓库里除了夏天滞销的凉席，就只剩几条还算干净的薄毯了。

他们各自找了些纸壳和凉席铺在地上，盖着薄毯将就躺下，酝酿睡意。

没人提出要轮流守夜，季昔尘就干脆也当做不知道这回事，反正他睡眠轻，有个风吹草动都能醒来。

再说了，如果真让外面的丧尸破门而入了，门后挡着的重物还能制造声响呢，到时候连聋子都能被吵醒，就更不需要人来守夜了。

然而季昔尘忽略了一件事。

危险不一定是来自外部的，也有可能来自内部。

“啊啊啊啊！”

大清早的，季昔尘就和其他人一样，被一道尖叫声吵醒。

光听声音他就知道，发出叫声的正是那个公鸭嗓钱明，也不知道大清早的一惊一乍是在干什……

“快！快把这疯子拉开啊！”

季昔尘瞬间清醒过来，猛地睁大了眼睛看去，只见王思雨正把钱明扑倒在地上——由于视角问题，他看到的两人似乎是在掐架。

说实话，季昔尘的第一个反应是：王思雨有这么讨厌钱明吗？竟然趁大家睡觉的时候偷袭……不对！

“啊啊啊啊救命！”

少女的脑袋在钱明的脖子处晃动撕咬着，空中喷溅出的鲜血，说明了这并非一起简单的掐架事故。

这是——王思雨变成丧尸了！

大家都不喜欢钱明，但这时候也不会有人见死不救，尤其是季昔尘，苦没有表演舞台久矣。

其他人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时，他就第一个冲上去抓着王思雨的衣领把人拽走了，随后季承业和张丽云拿着武器跟上来，你一刀我一刀地将丧尸爆了头。

旁边的钱明则捂着脖子躺在地上低声哀嚎，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陈萱刚坐起身，愣愣地看着王思雨，似乎是傻眼了。

但要说她会为了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人伤心，那倒也大可不必——末世第一天她就死了亲妈，后来也没见她有多难过。

陈萱只是觉得，她的异能者免疫病毒论，可能、大概、或许……被推翻了？

看着王思雨的尸体，季昔尘也感觉心情复杂极了。

就在昨天，少女还讲述了她们被变成丧尸的幸存者突袭的事，批判那两个隐瞒伤情的人‘自私’、‘不顾他人死活’，哪知今日，一条鲜活的生命就逝去了，而她也成了那个‘自私’的人。

季昔尘盯着王思雨看了一会儿，突然蹲下去拆开她手臂上的纱布，上面的伤口又小又浅，却是极其显眼的乌青一片——看来正是因为纱布的遮挡，对方的变异才没有被发觉。

而他也犯了一个低级错误，因为亲眼目睹过季承业免疫丧尸病毒，便听信了陈萱的‘异能者免疫’结论。

说起来，这所谓的‘力量系异能者’如此烂大街，就真的都能免疫病毒吗？

“不是说异能者不会变成丧尸吗？”张丽云的语气几乎称得上是质问。

下意识的，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陈萱，似乎是在等她作出解释。

究竟是‘异能者免疫病毒’的说法错了，还是……

“她不是异能者，她骗了我们！是我们大意了——”

被几人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陈萱莫名感到心慌起来，喊道：“我长得又不胖，班上能抱得动我的女生很多，王思雨就是普通的力气大点而已，和真正的力量系异能者差别大着呢！”

说着说着，她的呼吸和心跳逐渐平缓起来，神情也变得更加坚定：“我和她不一样，我的力气大到可以徒手掰断铁管了，我哥之前用的铁管就是我从椅子上掰下来的，我肯定是异能者，绝对！”

季昔尘垂着眼睑在心里反驳：不，王思雨之前一脚踹飞钱明的力气，可不像是普通人能有的。

然而他一抬头，就发现陈萱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似乎是在期待他的信任，又似乎是在埋怨着什么……

啊，对，陈萱受伤就是为了救他来着。

季昔尘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能将怀疑的话说出口，反而第一个点头：“嗯，我相信你。”

陈萱听了，犀利的眼神这才缓和不少。

“保险起见，要不你们还是把伤口露出来给我们看一下吧。”张丽云，这个比季昔尘更加沉默寡言的女人，这次却是没有轻易让步。

陈萱无所谓地撇嘴：“哦，看就看吧。”

只是还不等她揭开纱布，彭成就突然插话，指着地上的钱明问：“那他怎么处理？这都快变成丧尸了吧？”

经提醒，几人这才想起钱明来。

视线转移过去，就看到少年身下的地板已经被染红了一层，他的手掌紧紧捂着脖子，身体正痉挛似的抽搐。

季昔尘走上前去，狠心掰开钱明捂住伤口的手：“感染了。”

就是没感染，这伤势也活不了。

应该是伤口越大越深，变异就越快的缘故，钱明脖子上缺少的一大片血肉已经干涸乌青到发黑，眼看着和丧尸快要没多大区别了。

而王思雨的伤口就很小，从遇到对方的时间来看，至少也坚持了十多个小时才变异。

其余人听到‘感染’，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应该现在就把钱明杀了，可是……他们只是面面相觑着，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虽然钱明看上去不行了，但各位在末世前都是大大的良民——他们现在是敢杀丧尸了，可还不敢杀人啊！

再怎么说，心理上这关也过不去，所以，大概就只有……

“给他个痛快吧。”这时候说话的依旧是季昔尘。

霎时间，所有人都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了这个在平时毫无存在感的少年——似乎是在震惊他的冷血，又似乎在庆幸他此时肯出头的勇气。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在告诉大家‘是我带头做了坏事，你们可以减轻心理负担了’。

当然，季昔尘其实只是想尽快完成任务而已，他向来很少顾及别人对自己有什么看法，于是自顾自地朝陈萱借来了武器。

然后深呼吸，看向躺在地上苟延残喘、身体抽搐的钱明。

有那么一瞬间，季昔尘感觉手里的棒球棍沉重极了，然而他知道这只是错觉。

真正沉重的是钱明看向自己的眼神。

这双眼睛里还拥有灵魂，生动得像是在说话。

他在‘说’什么呢？

似乎是在祈求，是‘求你别杀我’，还是‘求你让我解脱’？

季昔尘不得而知，脑子里却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该回应点什么，说声‘对不起’又或是其他的话……然而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一下、两下、三下，砸烂了钱明的脑袋。

疯子会在杀人的时候对受害者说‘对不起’吗？肯定不会！

所以季昔尘在理解、在扮演一个疯子。

结束了……钱明的手指停止了抽搐。

季昔尘停下来调整呼吸，超市里一时间安静得过分，只剩下了自己的喘气声。

他在等，等弹窗的出现，但是没有——疯批扮演又失败了？

季承业首先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不用介怀，你的做法是正确的，也是给了他一个痛快。”

季昔尘抬头看着这个父亲，居然罕见的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

接着他又看向其余人，陈萱、彭成、张丽云……竟然没有一个人惧怕或者责怪他，反而目露欣赏？

季昔尘：“……”

对不起，他刚才真应该跟钱明说声对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