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得正好,我近日看了一本书。”焦业将手中的书放下,笑着看向才进了洞府的我,“其中有这样一句话:江河边多伥鬼,往往呼人姓名,应之者必溺,乃死魂者诱之也。”
我心中生出几分焦业除去看食谱竟还会看这些杂书的困惑,然而比困惑更多的却是不好意思。
我最近心情有些烦躁,为此送了好些人丹药和灵草,已有些时日没往魔域来,便是来也是没待一会儿就走了。和焦业已有些时日没好生聊过天,抱着这次需得好生补偿他的想法,我在焦业身旁坐下,就要去拿起那本书。我自然也听过关于伥鬼的故事,不过与焦业说的不同。我听的故事是说伥鬼做人时被虎所吃,灵魂入不得轮回,恨极了那些安然无恙的人,因此便为虎做事儿,引诱无辜的行人进入虎的腹中。
焦业伸手将我往他怀中拽,我还没来得及坐稳,直接跌进他的怀中。
这姿势对我来说实在有些古怪——毕竟我一向不喜欢将自己放在稍弱的境地下。
然而先前没好好陪焦业的那人是我,做错事儿的人便该有认错的态度,于是我将几案上摊开的那本书拿过来,就着这个正对着他的姿势看起了书。
可惜的是这不过书中引用的一句话,并非是一个故事。我看过这短短的一句话,便将这书随手搁在一旁:“这话怎么了?”
一抬眼,恰好撞进他的视线中。
说句不好意思的,我这人不擅长同其他人对视。特别是熟到一定程度的人,更何况是焦业这样含着情意的,他的注视对我来说就好似火苗,总觉得要被烫伤了。这也是我不愿就着这个姿势坐下的原因。
我别过头,又觉得这下意识的动作实在太像示弱,梗着脖子转回头去,继续和他对视。
“魔域的毒花是如何生长的呢?”焦业却并未继续和我对视,他只捏住我的一缕头发,将逗弄我的头发的那根手指用头发卷住,既像小孩儿玩闹,又有几分像是狸奴在引人注意,“你去其他人那里玩了那么久,可还记得吗?”
我听出他这话中藏着的不快,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道:“自然是记得的,是吃了误入其中的修仙者……”
“不止是吃。”焦业打断了我将要说出口的后半句,而后他又道,“魔修一向喜欢杀掉修仙者后再夺取他们的机缘和灵气,然而若是杀一个便能将他的灵气与机缘悉数拿在手中,修仙界也不会如此痛恨魔修了。魔修杀死修仙者,也只能夺走他们一小半的机缘和灵气,那剩下的多半部分就会成为魔域中毒花的养料。”
“原来如此。”我忙道,“我现在知道了。”
“不过毒花也并非不吃修仙者。”焦业别开视线,再道,“若是误入的修仙者犯蠢,待到时机成熟之际,毒花也会将他们吞下。”
便是如何犯蠢,也该猜出他这话并非单纯是在说魔域的毒花。然而他似乎也并非是像我原先所想的那样:是在借着说魔域的毒花而讽刺我已许久没到魔域来寻他。
“你的上善诀早到了成熟的时候,剑法也越发精湛,身法更是不同以往。”果然,焦业才说完那话,便笑着低头看我,随后轻声问,“如今怎么又跑出去和其他宗门的人双修?还拿了别人的元阳就跑?”
我张嘴想要说话。焦业却在此时离我的距离更近了些,跟我对视:“若非我这次遭正道围捕,想来你还会在外面多待些时日。齐止,看在你我二人在一块儿如此久的份上,不妨现在便告诉我,你是否已经吃惯了这样的小菜,不想再接着吃下去,却又苦于掀桌有违自己之前发过的誓,所以才想用这法子让我死心?”
这话怎么说的比往常严重那么多!我生怕他当真这样想,连害怕的对视也顾不上,直接抓住焦业的手:“你怎会这样想?我绝没有这样的心思!”
“那便说说你是什么心思。”焦业垂下视线,看向我握住他的手,“也省得我成天胡乱猜想,你应当也不愿看我大开杀戒吧?”
我想回答,却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怎么总感觉自己像是进了他设下的圈套?
然而还不等我想个明白,魔皇便再次握住我的手:“怎么,说不出口吗?”
“不,是我近日觉得有些烦躁,我不想将这烦躁带给你。”他都这样说了,我也只好将自个儿还未发散就被拽回的思绪全牵回来,耐心同他解释,“跑去找那些有元阳的人也不过是想要发泄,并非是不喜欢吃你这道菜了。”
“是跟什么有关的麻烦?”焦业当即问,“我能为你解决吗?”
“不……这次不能。”我没有迟疑,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事儿你帮不了我,得我自己来。”
焦业已经知道我并非是此处的人。因此听罢这话,也只是听话的点点头:“所以这事儿是与你所在那处有关,你被什么事儿给绊住了心神,因此便是到这儿来也不甚愉快。那么你这发泄……现在发泄出来了吗?”
我摇摇头。
——哪儿有那么容易?
我苦恼的是屏幕之外的现实。
无论我在游戏里拿了元阳就走、显得如何潇洒。这游戏中的其他角色对我也不会像是温远和焦业那样认真,他们各有自己的好友,更有好些人除我之外还有自己心爱的人。我懒得对他们投入心神,他们也不晓得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最后便成了个恶性循环:我越焦躁就越想发泄,然而这样做又并不能真正让我发泄出来,我又会因为不能发泄而变得越发焦躁。
“好吧,我不问到底是什么事情,省得你只觉心烦。”焦业拥着我,却是带着我一块儿向后倒下去,几案后是软垫,软垫再往后便是他洞府中的石头。虽然我已添置了让这地方显得有人气的家具,但洞府的地面仍是最开始的石头地。
尽管晓得修仙者不会因为碰到这些就感到头痛,我还是下意识伸出手去,扶住他的后脑勺。
“——来吧。”焦业张开了手,也放开了我。
“来什么?”我坐在他的身上,下意识问道。
“来,把手放在这里。”焦业指了指自己的脖颈。
鬼使神差的、我伸出手,竟当真按住了他的脖颈。不过只是虚握着,并不敢使劲。
……这触感是真实的,我能感觉到跳动的脉搏,也能感觉到皮肤的温度。在我眼前的并非是一串简单的数据,也并非是一张皮囊而已,而是个真实的人。甚至此时我只要再使劲些,便可更真实的感受到……活着?我为这突然升起的莫名想法感到惊讶与恐慌,放在焦业脖颈上的手也不自觉松开了。
“不妨再使点儿劲……用力些。”焦业却在这会儿说道,“若是觉得不舒服,我自然会喊住你……即便到时发不出声,我也会拽你衣裳。”
这话的诱惑力太足,以至于蛊惑得我低下头去,再次将手放在他的脖子上,手上也当真使劲了。
他的呼吸变得逐渐急促,胸膛的起伏也与平日不同。不知道是不是二人的距离太近的缘故,我甚至都听见了他的心跳声,就如同战鼓一般。
“你知道吗?”我一边问他,一边却收紧了手,让他无法回答我,“在属于你的页面有着偷袭的按钮,那不是指合欢宗弟子熟知的夜袭,大半夜的跑去和人翻云覆雨,而是打斗。若是偷袭的人擅长剑术,或者武力值太高,说不准只一下就能杀死对方。”
我在一世时便因为好奇这个按钮,而对一个小孩儿下了手,以至于她的家人一直追杀我。
焦业涣散的眼神努力看向我,但失败了。
“我一直想试试……我真想试试看。我想看看你是会就此收心,再也不愿见我。还是无论我几次将你刺伤,也同样爱我。”我低声说,“……可是我不敢。”
我分明有那样多的九转还魂丹,就算中途失手将焦业给杀死,也可以无数次将他复活……便是焦业不愿见我,那些多到我不知往何处放的丹药和灵草,就是砸也能将他的洞府给砸出个洞来。
然而我不敢,我变得畏手畏脚,甚至会为两个结果感到害怕。
“焦业……”我小声道,“我不敢这样做,也舍不得这样对你。”
焦业的手指就在此刻动了动,他似乎是碰了一下我的衣裳。那微弱的力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而我却像是被烫着了似的松开了自己的手。
我醒过来了。
心中的郁结总算是散去,我却感到了后怕:我怎么会这样做?真是疯了不成?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又下意识去看焦业脖子上的痕迹。那处红的有些刺眼,就像是血一般。
“如何?”魔皇偏过头,咳嗽了几声,“现在发泄出来了吗?”
我转过头来,明知这会儿该问他感觉如何,却还是不受控制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焦业伸出手,是个要抱的姿势,“齐止。”
我顺势倒下去,抱住他的腰。
焦业照旧像刚才一样把玩着我的头发,反复用手指将我的头发卷起又松开,然而同时却又低声道:“应之者必溺……”
他才说过那故事不久,我自然不可能忘记,下意识接道:“乃死魂者诱之也?”
继而恍然大悟:他先前说的哪里是什么伥鬼跟毒花,至始至终都说的是我。
可是,这些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伥鬼理应是他,毒花也理应是他。
我才是那个被呼唤姓名而后沉溺的人。
我才是被花香诱惑、以至于最后踏进死路的修仙者。
“我也听说过伥鬼的故事,不过与你看的那段不同。”我摸了摸魔皇的脖子,轻声道,“在我听说的那个故事中……伥鬼是为虎所食的凡人,因为自己的灵魂入不得轮回,他为自己所经历的感到不平,因此才决心为虎做事儿。不断引诱无辜的行人进入虎的腹中。”
“——那么且告诉我吧,齐止。”焦业将手覆在我的手上,像是在感受我的温度,又像是下一刻便要再带动我手上使劲,再让自己落进刚才的境地里去。他笑道,“到底谁才是虎,谁又是伥鬼?”
妹:那肯定你是虎,我是伥鬼吧?毕竟你是魔皇,我是合欢宗妖女诶。*指她天天钓鱼钓丹药和辟雷符给对方用。
焦业:那我是怎么变成魔皇的?我变成魔皇之前是哪个宗门的长老?
妹:……嘿嘿。
焦业:所以到底谁是伥鬼,谁又是虎?
从他的脸打量到他的身材再到那把魔剑的妹:你是虎。*竖起两个大拇指。
焦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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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67.为虎作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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