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周围围绕着看不清前路的白雾。
从远处黑黢黢的、枯萎的老树林中吹来阵阵冷风,片片枯叶掉落在地的声音像是森林的惨淡哀嚎。
我站在路中央,执拗地睁大眼睛看着前方。
雾中逐渐显露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我向她跑去,但双腿控制不住地绞纽在一起,就在抓住她衣角的前一秒,我被自己绊倒在地。
她转身向我走来,就像无数次我摔倒后把我抱起的母亲,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她的一切都让我感觉到熟悉。
突然,雾中一个男人牵起她的手,她没有再看我,和那个男人向远处走去。我拼命地追赶他们,树林吹来的风异常寒冷。
我离他们越来越远。
“妈妈!
”我向那个女人叫喊到,没人理会。
……
“妈妈!”从噩梦中惊醒,我满头冷汗,睁大着双眼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
这个房间比刚刚所处的圆厅更加阴暗寒冷。
如果没有我所躺的这个巨大无比、极尽奢华的欧式圆顶大床,这里更像是一个关押罪大恶极杀人犯的监狱。
寒风不知道从何处灌进来,虽然盖着一床厚重的、带有精致刺绣的棉被,我仍然冷得浑身发抖。
我试着将整个人都缩进被子,但我的两只手都被紧紧固定,骨折的左手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被子外的右手好像握着巨大的冰块。
我向右边看去,刚刚那个暴力的男人坐在床旁的圆椅中静默地看着我,抓着我的右手。
他的红眼睛在黑暗中好像在发光。
害怕使我无法发声,手臂用力回拉着我的右手,试图脱离他的控制。
他皱眉,俯身轻触我的脸颊,冰凉的手指让我猛地哆嗦,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求你,别杀我。”我看着他的眼睛祈求,牙齿颤抖到几乎不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握着我的手力气变大。
“疼——”我猛地哭喊到。
他松开了我,我整个人从床上蹦起来,向远离他的另一侧缩去。
我快速地向旁边移动,但在退到边缘时,一时控制不住,不由自主地向下仰去,双手慌乱地扯着床边的床幔。
背部好像狠狠砸向了两根坚硬的铁棍,面前是他放大的脸,我的左手已经痛到失去知觉。
头昏到难受,逐渐失去了意识,在完全陷入黑暗之前,我听到了他的怒吼,“医生!”
……
朦胧间,一位温柔的女士将手置于我的额头。
“还是有点轻烧。”她对着身侧的其他人说到。
她的手掌是我熟悉的体温,这让我安心不少,我迷迷糊糊的嘟哝着,“好冷。”
男人冰凉的手抚上我的头顶,“让切尔西过来。”
我听到他说。
谁是切尔西?
但困意袭来,我再次陷入沉睡。
……
再次醒来时,若不是仍躺在同一张床上,我甚至以为到了什么奢华城堡的寝宫。
仍然没有什么灯光,但壁炉中燃烧的火焰得以让我细细打量周遭的一切。
那位惊吓到我的男人仍坐在床旁的圆椅中,他对着我,双手搭在扶手上,正闭着眼小憩。
我看着他,并没有像刚刚那样感到恐慌害怕,反而升起一股荒诞又温暖的依赖感,好像他就是这个世上我最熟悉的人。
想起刚刚离我而去的母亲,我也只有丝丝略微的难过。
好像她的离去对我而言是理所应当。
床顶上绣着繁复的、我认不出但异常美丽的各种花纹,因为左手骨折的缘故,我不敢大幅度地运动,在床上像个小蚯蚓一样慢慢蠕动。
床边的人感受到了我的动静,睁开了双眼。
他沉默地盯着我。
“你好。”
我开口打断了这片沉默,但他仍一言不发。
“……”
在过去六年的短暂人生中,这是我从未遇到过的社交难题。
但是只要孩子愿意,他们总有无穷无尽的、有趣或者烦人的内容想与人倾述,尤其面对的是一个健谈的孩子。
“你是谁,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这个床真好看,我从未见到过这么好看的床,比我卧室里的公主床还要好看一万倍!”
“我妈妈应该会喜欢,你认得我妈妈吗,她……”
提起母亲我感到有点难受,但很快就将它赶出了我的脑海,继续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他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但我并未就此停止。
“刚刚你太吓人了,看看我的胳膊……”
我甚至尝试向他展示我受伤的左手。
经过三千年无尽狂躁的折磨,重获平静的凯厄斯自认为几乎没有什么能再让他难以忍受,就连足以让其他吸血鬼癫狂的歌者的血液,他也能平静克制自己的**。
这份平静对他来说如此的不易,他享受着心中的宁静。
然而,带给他救赎的女孩,几乎让他再次陷入狂暴的状态。
她是这个世界上一切喧嚣嘈杂的合集,永不闭合的上下嘴唇不断制造着无用的噪音,相比起来,他甚至更愿意去听阿罗戏剧般地咏唱。
“闭嘴。”语调漫不经心,但我能感受到他的怒意。
“好的,凯厄滋。”他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我乖乖闭嘴看着他。
他的眼角猛地抽动,从被子里掏出我没受伤的右手。
虽然我现在并不怎么害怕他,但想到刚刚骨折的画面还是有些恐怖。
然而他这次只是将我的手轻搭在他的手心上,并没有扣住,所以我就随他去了。
凯厄斯触碰着掌中温暖的肌肤,不断平复着自己的翻涌的心绪。
“凯厄斯。”
他听起来有写咬牙切齿,但随即我就明白了。
“抱歉,”每次其他小伙伴弄错我的名字,我也会很生气,所以我能理解他的愤怒,“那,我叫多洛莉丝,你可以叫我多莉。”
“多洛莉丝……”
凯厄斯露出一副意味不明的微笑,带着一丝报复的意味,“你母亲真是取了个适合的名字。”
我以为这是他对我和母亲的夸赞,甜甜地回复道:“谢谢”。
直到很久以后,我回忆起这段记忆,嫌弃地看向身边人,对他此刻的小肚鸡肠简直无语。
“所以……妈妈把我交给你了是吗?”
今天之前我没见过他,但或许我更小的时候他照顾过我也说不定,我莫名地依赖这个男人。
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怪异,但并没有否定。
了然,现在情况是,母亲和另一个男人离开,把我托付给了这个奇怪并且暴脾气的怪人。
我还来不及思考他和我母亲的关系,注意力就被另外的事情吸引,“你为什么和我不一样,你的眼睛是红色的,而且你好冷,和海蒂小姐,还有刚刚那个阿罗。”
我的小手抓着他的大拇指轻轻摆动,“就像妈妈的爸爸,他躺在那,摸起来和你们一样,但你们很硬,而且力气好大……”
“闭嘴。”
我撅嘴看着他,母亲从来不会让我闭嘴。
我刚准备继续开口和他说话,远处巨大石门传来敲门声,这个由大块方石筑成的,造型奇特的石门的门檐上方,有两个相对而立、仰天怒吼的石狮。
“殿下,”门外传来一道男声,“主人想要见你。”
凯厄斯撇了我一眼,“呆在床上别动。”
随后起身向门外走去。
我开始还听他的话,乖乖呆在床上。但过了很久,我逐渐感到无聊,而且由于长时间没有进食,肚子反复发出抗议。
我小心翼翼地爬下床,这个奢华的大床对还不满三英尺高的我来说,着实是太高了。
好在地上已经铺上了软乎乎的毛毯,我趴在床沿,用脚勾着地面然后跳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凯厄斯的声音突然从我背后传来。我转头,发现他已经从外面进来了。
“我好饿。”话音未落,我已经被他提起了衣领,丢回了床上。
“我记得,我让你呆在床上。”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是的。”我舔舔干涩的嘴角,“但我很饿,所以我……”
“多洛莉丝,你知道什么叫做命令吗”这语气冰冷得像是毒蛇。
“哦。”突然的怒意让我无法适从。
他冷漠的盯着我,漠然的眼神告诉我这并没有和我开玩笑,受伤的手臂让我无法转身,我转过头不愿看到他的脸。
肚子突然响起的咕噜声让我更加委屈和难堪。
“你真讨厌。”我说。
他再一次坐回到圆椅上,木椅因他的动作发出“吱呀”的响声,他又握住我的手,我挣脱不开,被迫转头,气鼓鼓地看向他。
他用另一只手随意翻阅着置于膝盖上的古籍,那书厚的像是一本字典,丝织的封皮上有着色彩绚丽、精美复杂的刺绣花纹。
我的小肚子继续疯狂地轰鸣。
饥饿让我面对他的冷暴力毫无办法。
我对他突然的坏脾气感到生气。
但小孩子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凯厄斯,”我率先服软,软糯糯地呼唤他,“我真的好饿。”
鼻孔呼出的气息加重,我饥饿难受地快要哭出来。
凯厄斯翻阅泛黄书页的指尖停顿片刻,“费利克斯,让琳达准备些食物。”
门外传来恭敬的回应,是刚才那位叫凯厄斯出去的男人,“好的,殿下。”
“你都没问我想吃什么。”我蹬鼻子上脸,不满地控诉。
冰凉的大拇指开始揉弄着我的手心,他抬头忍耐又克制地看向我。
“那你想吃什么”
“唔……都行。嗷,疼!”
我的另一只手也成功负伤QAQ
1、切尔西:沃尔图里卫队成员之一,她能影响人们之间的感情联系,既可以强化也可以削弱彼此的情感纽带。
2、洛莉丝-dolores,是一个带有“悲伤,痛苦,遗憾”之义的英文名字,这个英文名字的寓意不是太好,因此很少人使用。(来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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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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