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有点恶心。"
叱咤商场数年,对着什么样的大人物都面不改色谈判的御影总裁深吸一口气,久违的绷不住自己的表情,流露出混合着嫌弃的牙疼。他很是费了一番心思,才克制住自己不给对面和他挤着坐一张小桌的某位前球星来上一脚、当场友尽的冲动。
"我好像也没把你安排进什么奇怪的部门,"御影总裁先进行了一下自我反思,把之前的记忆清晰无比的复盘了之后,他眼里那种看不成器孩子的奇妙神色加重了,"说好是让你过渡一下想想以后怎么办,为什么现在......"成了这种奇怪的样子啊!
构成御影总裁困扰根源、对面安然趴着的凪诚士郎保持着他多年来的不变表情,注视着玲王的双眼写满了无辜。一副感觉自己说的话理所当然的样子:
"玲王,告诉我,我该怎么让洁高兴?"
要是让御影总裁的个人意志自由发挥的话,他自己是1000%不想掺和进"情侣间二三事"的任何环节里——他可没有陪这两人演燃冬的打算!哪怕这俩中间四舍五入经历了所谓的"破镜重圆"——可重修旧好、腻腻歪歪之后,被情侣的love love光波冲击受伤的人为什么还是他!
"早知道你是来找我做恋爱相谈的,我今天宁肯请病假烂在家里。"
御影总裁近乎恶狠狠的猛灌了一口咖啡,被雷的外焦里焦的状态被咖啡的香浓中和了点,他才勉强振作精神,"情人节这种东西,以前在白宝的时候你不是看的很多了吗?巧克力之类的......送给洁那种足球迷的话,你送他个手制巧克力球他估计就会很高兴了。"
凪诚士郎的神色游移了一瞬,表面还是那种慢吞吞的口气,"巧克力球啊......"实际上叫身为多年亲友的玲王听过来,这家伙绝对又是在犯懒了,"但是也没办法不是吗,照洁现在轰动的程度,你俩要是真的省懒出门,情人节就真的不用过了。"
御影总裁眼里明晃晃的谴责:凪这家伙一贯是随便别人怎么说,他自己总归是受到身份影响,没办法坐视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传的满天飞。虽然让凪进自家企业的时候格外注意,规避了人刚刚退役(媒体所谓的"急流勇退",这类明褒暗贬的鬼话真把看新闻的他气的半死)、正呆在风口浪尖上的那个节骨眼,他自己的地盘都还有人误会自己是不是打算着搞金主那套......如此这类的黑锅他莫名其妙背了不少,天知道他从头到尾都想离这对情侣的八卦远点!
更何况彼时彼刻可是比不了此时此刻:如今洁的身价比起当时的凪不知道高了多少!世一锋仍然在球场延续他的传奇,都快成绿茵场的神了——就这凪还指望能和洁正常出门??
大概是这份强烈的情绪总算感染了对面的凪诚士郎,御影总裁总算看到这家伙少见的有点动摇。凪像是迟疑了一下,“……洁最近大概不会回日本。”
御影总裁的谴责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沉默越发响亮。憋了好一会儿,他当着凪的面给自己的特助打了个电话。
凪诚士郎就这样获得了来自亲友资助的连休假期。
玲王那家伙成了总裁之后反而奇怪的促狭很多,说着什么"要是我帮你背了锅你还没能有进展你就谢罪吧",那种像老母亲看自己没出息的崽的奇妙表情......凪少见的打了个冷战。
他拉着行李箱出了机场,箱子里还带着笔电和出差的文件——以他惯有的懒散,十年前大概没法想象会接受玲王的橄榄枝,做这样一份不定期需要出差的工作吧。当年他们都身在其中的BLTV,节目播出让御影财团的影响力又上了一个台阶,这种影响力和当时父亲生病一块儿催着玲王匆匆结束自己的追逐,现在倒也阴差阳错成了......他拉着凪进入足球领域的一点兜底。
玲王可能始终不太清楚,在关心的问题上,凪想的一贯比他更深入。他空降到总裁办的时候其实做好了接受流言蜚语的准备,但等他不太适应的穿着板正的西装进门,安顿好之后同事第一句话竟然是:你跟世一锋一定要一直在一起!
这次情人节说实话也是同事提醒的:上了一阵班之后,玲王没少给他开小灶,他不至于担心自己因为工作上的问题拖同事后腿。其乐融融的氛围里,几个人在对自己的时间表,冷不丁有个家伙就凑了过来:我啊,可能过几天得请个假。
凪是新人,还不是完全熟悉同事们的背设。他默不作声,瞅着周围几个同事瞬间露出那种"我懂我懂"的揶揄表情。有女朋友的家伙就是不一样啊,这都第几回要你请假去陪了?没办法,女人嘛,很看重节日的。每年情人节她都送我本命巧克力,我也得多陪她不是。
情人节啊。凪在心里回忆了一下这个据说对情侣来说很重要的日子。他和洁的感情无论什么时候都挺(相对意义的)寡淡。两个人以前在不同的球队时就没听说会因为对方放水,也不像会过多的牺牲训练时间去为恋爱打算。据他的观察,他和洁应该都不是干得出这种事的人。更何况他和洁对过了这段日子的计划表,世一锋毫不让人意外的把爱奉献给了足球。
所以就算我真的跑到德国来......凪表面一派镇静的去搭车,在人潮汹涌里感受到数量飙升的视线向他行注目礼,他顿了顿,默默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口罩戴在脸上,转头去拦了辆出租车。
就这样的情况,跑到德国来,好像也没法做什么。
听上去可能有点好笑:其实除了总被作为相谈对象的御影总裁,其他大部分人都谈不上多么"信任"两个人之间的恋情。都不说同性这层了,一般情侣会这么没有恋爱感、谈恋爱十有**靠经纪人提醒和劝吗?以至于甚至有一些过激的世一锋推坚信两个人的关系只是拿来挡媒体的。所谓一眼假、一眼假。
鲜为人知的是,凪其实会和洁的父母定期通电话。他父母对凪是放任主义,家里秉承非必要互不干涉原则,自由散漫的很、支持自己孩子的任何选择。涉及到洁的事情不太好跟其他人说,所以在某个年假的时候,凪趁着洁不在,和对方的父母见了面。
"怎么了?诚士郎君,不是才说要去世一那边出差吗?"
"已经到德国了......暂时没住在家里,明天要先对接一下条款。"
凪躺在床上,说话的间隙里他懒洋洋的翻了个身,"我要是真的送洁手制巧克力,妈妈觉得他会开心吗?"
"世一大概会很害羞吧,"妈妈那头好像在吃吃的笑,大概在两个孩子的恋爱里收获了不少神奇的乐子,"他以前巧克力就收的很少,自己又受不了别人送他甜的东西——就算是不记得了,那孩子的这些特质也是没有变的。"
"......我知道。"
在他人的认知里,洁好像一直都没有变。凪默默的想。比较起来,失忆反倒确确实实构成了他生活的转折:稍微有点不可思议,他现在居然已经变成了能接受时常加班出差和异国恋爱的家伙。
不过也对,毕竟洁是足球笨蛋。
电话那头声音有点嘈杂,凪忙着走神去了,回神时勉强捕捉几个字句:
"所以,就算你们进度再快一点......直接领证回来,妈妈都是支持的哦!"
电话咔的一下就挂断了。酒店的房间里,凪难得有点坐立不安。
洁世一今年依然忙的要死。
训练自然占了大头,这可是和正牌对象凪诚士郎竞争第一宝座的足球;除此之外,世一锋还不得不应对纷至沓来的商业化活动,运作当中付出的心力让他回到宿舍之后只想倒头就睡——两个人虽然在外有房产,但不说现在更多处于异国恋的状态,以前同样身处绿茵场时,回家的力气也基本都被忙碌消磨了。
外头说他们没什么恋爱感,洁觉得这确实是真的。世俗的生活里,爱情这种源于激素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的瞬间欢愉……不是说不能维持,只是说维持起来真的太费力气。
按照两个人忙碌的水平,一段时间内他大概也就剩那么点躺在床上,给凪发line的空余。至于打个奢侈的电话讲讲日常,听着凪偶尔的应声入睡,或者做一点更多的想象……世一锋只是在球场所向披靡,生活里他仍然还是个阅历不足的小年轻。
好累。洗漱完了,洁把自己扔进宿舍的小床。从他刚被签进球队,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申请更换宿舍。多年在外,宿舍是他最熟悉、也最安心的地方。他安宁的窝进被子,空调温度开的偏暖,他有点昏昏欲睡。
在进入梦乡之前,洁心里闪过微妙的念头:
好像有点……想吃点甜的。
——仿佛瓦伦汀也要成为特殊日子的圣诞老人一般,洁在彻底睡着之前,听到了清晰的敲门声。
“你说这算心灵感应吗?”
两个人挤在洁世一宿舍那张床上。考虑到明天某人还要继续卷生卷死和足球保持爱情关系,凪诚士郎没有多做什么,只是在洁开始拆礼物盒的时候微微弯腰,下颌搭在洁的肩膀上。
“我才想着要吃点甜的,你就送了我巧克力……”洁一面小声咕哝,一面拿起一块貌似平平无奇的巧克力。介乎于圆形和六边形的巧克力,香味里混着适中的甜。他快乐的眯起眼睛,敏锐的舌尖舔过巧克力上浅浅刻画的纹路。
感觉……有点……像……
“足球。”
凪不用看都猜得到洁在想什么,他难得为这种节日忙活一天。在巧克力上刻东西比他想的困难一点,好几次回炉重造,他感觉到不同于上班的微妙疲惫。长手一伸,揽住洁的腰,把世一锋搂在怀里,却没想到洁闻言竟然差点从他怀里窜出去。
“居然!”洁猛的一惊,凪腹诽真是每次都会低估这家伙对足球的爱,手臂下意识用力了一点,他说话时,温暖的水汽轻轻拍在洁裸露在外的脖颈上。
“我做的。”
“因为觉得你会喜欢。”
两个人离的很近,凪的脸颊靠在洁的脖颈附近,他浅浅的吻了洁的锁骨,默不作声体会了一下对方上升的体温。洁显而易见、纯情的为这个吻抖了一下,好几秒钟脑子失灵、心跳加速。
“你不是……我还以为……你一向很怕麻烦。”
这下轮到凪不好答话了:他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会改变这么多,适应这么多麻烦的工作、麻烦的关系、麻烦的事情,接受自己现在的生活和过去计划里的截然不同、甚至天翻地覆。他结束对接工作,在陌生的土地上寻找手制巧克力的材料、合适的甜点指导,每一次都觉得麻烦的要死,想直接原地摆烂、或者干脆就这样回日本。
但他最后还是跑来找到洁,给他送了本命巧克力。思来想去,大概是恋爱能够教人长大、变得勇敢,为了某个本不相关、却想要再看一眼、再看一眼的人,想着、念着:再多做一点什么。
凪体会着某种微妙的餍足,放开自己的一只手,把另一颗巧克力放在洁的嘴边。宿舍没有开灯,黯淡的光线里,洁只能靠自己的牙齿、舌头,体会巧克力的形状。
“嗯……四角……五角……不好,它化了!”
巧克力有一点洁吃不出的口味,凪知道那是自己放的食用金箔:他没告诉洁,自己刚刚把一颗星星放进了对方口中。
大概,以后,还会就这样……
一直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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