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拉曼卓首次到达七岛中毗邻布伦岛的另一座岛屿，克莱伦（Clayrun）岛。恰如其名，岛民多以陶艺为生，且在雨季时，常罹患山洪泥石流之灾。

这里的女人皮肤也总是脏兮兮的，像捏出来的泥人一般——简直和他们卡乐门的美女判若云泥，甚至连孤独群岛也比不上。他决定先住店，在他的兴致偶然被唤醒时，再打听那些地下交易的场所。

第二天清晨，男人走出旅店，环视四周的状况。

商贩神色匆匆赶往早市，普通行人多是老者，行动缓慢滞涩。和昨夜一样，没什么异常的目光，也没什么危险的气息。

他所居住的旅店两侧，一边是鱼铺，一边是修理铺，无门窗联通，密闭且安全。至于对面，也是一家旅馆，是唯一可能藏人的场所。不过到目前为止，他没在窗边看到过来者不善的人。

所以又是缺乏刺激的一天。——他其实很享受甩掉跟踪者、或是反杀雇佣杀手的感觉，只可惜这种感觉比睡到可心的女人还要稀缺。

不远处，一个麦色皮肤的小孩神色慌张地朝他跑来。

“看看路！”他呵斥道。但对方显然被另一种恐惧驱赶着，一头撞上了他的手臂。

“嗷呜！”小孩吃痛捂住了额头，但很快又向前奔去。

“你在躲些什么？”出于某种好奇，拉曼卓及时拉住了她细溜溜的胳膊。

“让我走！”小孩回过头，很是焦急。

“等等……是你？”

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拉曼卓的脸上是吃惊和疑惑，小孩的脸上则几乎是晴天霹雳般的震惊。

“你不是那个在米尔岛海滩上决斗的小鬼吗？”

“你竟然是那天阻止我的……”

很显然，女孩被突如其来的信息冲昏了头，但她的脚步只停止了几秒钟，随后便开始试图挣脱男人的手臂。

“这次又闯了什么祸？”拉曼卓忍不住问道。他对眼前的小孩没多少同情心，但实在充满了好奇。

女孩终于放弃了逃跑。“你有什么躲藏的地方吗？他马上就来了！”她气喘吁吁地说道。

拉曼卓带着小鬼在旅馆建筑物后方绕了一圈，并没看见什么追逐者。

“他也许跟丢我了。”确认四下安全后，女孩说，“谢谢你，我要赶紧离开这座人生地不熟的破岛了。”

“你这么大点的年纪，有谁会煞费苦心要你的命？”男人轻蔑地笑道。

女孩揉了揉凌乱的卷毛：“我上次打败的那个家伙——听说他长大后也不能生小孩了，所以他的爸爸发了疯一般要找我复仇。”

“足够合理。”没有人比拉曼卓更清楚裤/裆里的家伙事对男人意味着什么——那确实是他们的命根子。

“你能给我一些水和食物吗？”她抬起头，目光却有些闪烁。

“看在我们的境遇差不多的份上。”

拉曼卓把小鬼从后院带回了旅店，让她自行喝茶吃点心。他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金银——其实也称不上多了，他需要好好计议一下，争取能在外面多快活几个月。

“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有人也在追你吗？”女孩的嘴里充满了饼干屑，吐字很是不清。

“你不该问这么多问题。”他意识到自己对眼前这个小鬼暴露了太多，语气变得冰冷而凶狠。“过了今天中午，你就自己谋生去吧，我从不做对自己而言没有价值的事。”

小鬼的眼睛滴溜溜转了转。“我要是说，我看见旅馆对面有一个人正在盯着你，你会相信吗？”

拉曼卓本能地绷紧了肌肉。小鬼的身高偏矮，行动不容易暴露在窗口外，她凑到他身边，低声指明了可疑人员的方向。

顺着指引，拉曼卓看到了一个二十五岁上下，身形有训练痕迹的男人，时不时地望向自己所在的窗口；两分钟后，又警惕地消失在视野内。

“看来你并不是毫无用处……”拉曼卓移开视线，转身背对窗口，用审慎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的小孩。她看起来很消瘦，但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茂密的毛发，白得发青的眼白，使她过人的警觉力有迹可循。

“他想让我死。”拉曼卓冷笑着说，他的大胡子掩住了他微微勾起的嘴角。

“为什么？你到底做过什么？”

“一切。”他答道，“可我和他所效忠的主人一样，我们没有谁比谁高尚。”

午后，小鬼依然停留在他的房间里。他设想过这个小孩也有可能是来刺杀他的，但她的陈述没什么漏洞，手头也很老实。如果这一切都是她的伪装，那么毫无疑问，她是超脱于她年龄的天才。这样的概率太低，低到可以被忽视。

“和我一起去解决对面那个人，知恩图报些，懂吗？”他等待烟斗里的最后一根烟丝燃尽，随后说道。

小鬼有些恐惧。“我不知道那个拉姆西在不在附近。”

“我们可以解决他。”拉曼卓的鼻腔喷出一缕青灰色烟雾。“相信我，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村夫，即使生得像个巨人，也连十五岁时的我都打不过。”

“某一天，你也会杀掉我吗？”小鬼突然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只要你不背叛我。”拉曼卓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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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躺在小巷深处，血液浸透了他胸口的灰色衣衫。拉曼卓扯下衣服的一角，从容包扎着右掌一处轻浅的刀伤。冬日的寒风带开淡淡的血腥味，让他的鼻腔感到很舒适。

“他就这样死了。”女孩站在那具流血不止的尸体旁，久久没有说话。

“**凡胎，就是这么不经用的东西。”拉曼卓喝了一口腰间的烈酒，心情十分畅快。

“我注意到他临死前看到你很吃惊。”他毫不避讳地说，“我想你的身份远比你所叙述的复杂。”

小鬼也坦诚地点了点头。“没错，我们昨天就认识了。他的名字叫哈桑，是个卡乐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