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拾爱跳过门槛，发现地上干净了不少，甚至还多了块柔软的地毯。

“你听，外面已经没人在找你了，”她歪头一瞧，“哥哥”坐在还带着水印的椅上，椅上两个手印入木三分，上面还挂着面差点被撕成两半的湿帕子。

李拾爱抱起“哥哥”，道：“你不错嘛，先把事情都做起来了。”

累出一身汗不得已又去澡盆里走一通的哪吒矜持地点头：“我很守约的。”

要是娘亲在他睡前回家会给他唱摇篮曲，要是在他睡着后回家，会把被踢飞的被子给他盖上。

手不知何时攥了起来，沾满了汗，他紧张地低下头，要是他睡着后乱动把她弄伤了怎么办？

李拾爱已经麻利地把小床上的玩偶一个个放到别处了，哪吒把手在肚兜上擦擦，一把抱起几个跟在她身后递。

李拾爱放一个小小地说声“对不起”，哪吒看见她嘴唇微动，才确认自己没听错。

哪吒惊讶地问：“你跟它们说话？”

“对啊，它们都是我的朋友，”李拾爱转身分别指了指他怀中的三个玩偶，“小鱼，小雨，小玉。”

“你还给他们起名字呐。”

哪吒的心底泛起阵阵涟漪，曾经他也有这样的朋友，但是听到别人嘲笑他自言自语后他就没有了。

“他们身上还有故事！”

李拾爱高举“小鱼”，又从旁拎起条胖乎乎软绵绵的长虫，跳到箱上，压低声音，哪吒随着她的声音走入波涛汹涌的海底，那里有瑰丽的珊瑚丛，奇形怪状的鱼儿……还有她身在故事中的朋友们。

一只水蛇太过瘦小又游不快总是被嘲笑。

有一天，他捡到了上古龙神遗留下的龙角，因为那只龙角，它拥有了强大的力量，统治了海洋，压迫别的动物。

动物们都害怕它，唯独一只小鲤鱼挺身而出……

哪吒问道：“海里有鲤鱼吗？”

“不要在意细节。”李拾爱放下朋友们，继续收拾，暗暗摇头，她真是太久没见人了，怎么就这么讲起来了。

“你怎么不讲了？我还想听。”

李拾爱摇头：“少爷，太晚了，我要睡觉。”

哪吒跳起来抓住她的衣摆：“你别叫我少爷，我有名字，我叫哪吒。”

李拾爱下意识望向“哥哥”，但“哥哥”给不了她回答。

哪吒渐渐低下了头，手慢慢落下去，却被别的手抓住。

她笑着，眉眼弯弯，眼睛好似天上繁星，亮而闪。

“那初次见面，很高兴见到你……哪吒。”

“对了，我叫李拾爱。”

小床上挤着两个被窝，李拾爱把哪吒放进里面那个，咳了两声严肃地说道：“我知道你力气大，这张床很小，你做什么动作都要小心些，我怕疼！”

哪吒肉肉的小手摆在她手心还没有掌心大，学着她的动作放到小拇指上，整个手虚虚环住，轻轻摇晃。

他点了个大大的头，说“好”。

他们约定好了，他会很小心很小心地对待她，但她要当他的朋友！绝对不可以和别人一样欺负他！

李拾爱抱着“哥哥”挤进另一个被窝，哪吒被裹得严严实实，他往旁边瞥了眼，在心中默念三声“要小心，不能乱动”，这才闭上眼。

半个时辰后，哪吒睁开了眼，哪吒睡觉从不挑地方，倒下就睡，这还是第一次失眠。

他不敢睡着。

他怕这一切都是梦。

然而李拾爱已经睡熟了。

她睡得一点也不老实，“哥哥”掉下了床，被子也被踢下去了。

她冷得蜷缩起来，往热源去靠。

哪吒才又闭上眼，被窝里挤进一只冰凉的手，李拾爱一只手一只脚一步步挤了进去，又一把把他抱紧，脑洞无意识地在他身上蹭蹭。

哪吒转过头，黑夜里李拾爱的每一处他依旧看得清清楚楚。

她有一张很耐看的脸，初看平平无奇，笑时眸光流转，夜色成了美人图的画纸，星辰在银河中泛起波澜。

哪吒翻了个身，小心翼翼地环保住她。

她的怀抱好温暖。

正这样想着，哪吒掉到了地上，和玩偶面面相觑。

一条被子接着从天而降盖住了他。

哪吒爬起来，把玩偶放在床尾的角落，把被子搬上床，重新躺下。

哪吒这回更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目光再次落到李拾爱脸上，她看起来像一尊闭着眼睛的人偶。

哪吒伸手轻轻戳她的脸，鸡蛋羹一样的触感，放上去就陷下去一个小凹坑，收手就回弹。

好玩！他无声笑起来。

李拾爱扫开他的手，把脸埋进枕头里，含糊地嘟哝：“别闹我。”

是和他说话时完全不同的声线，细细软软，和这声音一比，她清醒时根本就是凶他！

哪吒看了她一阵不得劲了，她为什么不抱他了？

哪吒凑近了她，道：“你抱着我，我睡不着。”

他只是试试，李拾爱竟然真的慢吞吞地把他搂在怀里。

伴着她规律的呼吸声，慢慢地，哪吒也闭上眼。

晚睡了许久，李拾爱还是照常坐了起来，眼睛未睁，身体随本能开口：“早上好……”

哪吒一个熊抱让她把“哥哥”二字憋了回去，也把她的意识撞醒了。

他嘿嘿笑着：“早上好！”